昨晚被燒的房屋余溫尚存，街上零的尸還沒有清理干凈，鯤虬兩社就要進行停戰談判，對北城的人來說，這是順理章的事，南城的居民卻都憂心忡忡，不明白這一群群的刀客要唱的是哪一出戲。
談判所選的賭場小而無名，主人姓薩，所以就被稱為薩家館，自打凌晨開始，就有刀客向這里聚集，都是些沒有歸屬的流浪者，目的各不相同，有的是想來看熱鬧，有的是想趁機找份活兒，也有些人不相信和平能夠輕易達，準備混水魚。
離午時還差半個時辰，鯤虬兩社的人馬幾乎同時趕到，一方興高采烈，一方面沉，虬社傷亡慘重，幸存的刀客恨意難消，看樣子不是來談判的，倒像是要拼命。
上飛派出全部刀手，一共五十名，由七名殺手指揮，將勢同水火的兩派人隔離開，一條半里長的窄巷誰也不準進，不管是商戶，還是住戶，一大早就被攆出自己的家園，刀手們守住窄巷兩端，嚴閑人進。
對立雙方都派出若干名不配兵的刀客，檢查薩家館外的安全況，全無異議之后，代表進。
顧慎為一樣兵也沒帶，獨自從鯤社這一邊走進小巷，在眾人的注視下進賭場，虬社的代表同時到達。
顧慎為不認識這名刀客，對方也沒有自我介紹，兩人的任務很簡單，隔著一張長桌落座，三名殺手守在門口，兩名文書主持談判。
顧慎為原以為談判會非常簡短，結果對方是個較真的人，對時間、地點、稱呼等每一個細節都要糾纏一番，顧慎為真有點擔心自己被繞進了圈套。
談判足足用去一個多時辰，雙方終于確定，臨時停戰始于本日下午申時，一直延續三十六個時辰，后天午時進行第二次談判，雙方社主參加，由金鵬堡九主上飛主持，地點仍在薩家館。
談判終于結束，離停戰生效還差不到一刻鐘，虬社的代表長出一口氣，抱著寫有協議的卷軸，搶先向外面跑去，連句告辭的話都沒說。
兩名文書也跑得飛快，只剩下三名殺手監視著歡奴，隨后也離去，將賭場大門從外面關閉。
顧慎為退到桌角，從桌子下面拿出早已藏在那里的劍，轉過，面對著從里屋走出來的葉四郎。
兩人都在等待著這一刻，若干次的面對、試探與而不發，已經讓兩人疲倦，誰也沒有開口，該說的話已經說過了，對一個即將被自己殺死的人，語言不僅顯得多余，還是一種侮辱。
他們同時拔出了劍，同時邁出一步，在這場決斗中沒有摻雜一的仇恨，雙方的目的都是一樣的，殺死對方，僅此而已。
葉四郎的目向房梁掃了一下，那里是荷埋伏的地方。
九主上飛同時滿足了孟五公子與歡奴的要求，放進來兩個人，那些刀客沒本事發現他們，三名殺手接到命令對此視而不見。
兩名殺手對付一名劍客。
劍客再邁出一步，對接下來的每一招都有準的計算，敵人以為可以重演胭脂林的襲伎倆，他們會后悔的。
顧慎為站在原地，低下頭，甚至閉上了眼睛，好像束手待斃的懦夫。
葉四郎一劍刺出，明明離著殺手還有十幾步距離，突然間人已經進到七步以，子彎得如同新月一般，手中的劍好似暴漲的月。
出劍的一剎那，劍客的整個向右旋轉，只需要蜻蜓點水般的一擊，就能殺死第一名殺手，劍勢接著會轉向頭頂，迎接自上而下的襲。
如果一切如他預料的話。
顧慎為的子向前傾倒，右手反手拿劍，手臂側，劍尖只比頭顱超出一兩寸，看上去，他就像是要以頭頂抵擋劍客致命的進攻。
劍尖迎上了劍尖，瞬間接，立刻分開，顧慎為就像是當頭挨了一拳，子從向前傾斜變為向后仰倒，連退數步，才勉強穩住形。
顧慎為沒有死，手中的劍卻斷了數截。
葉四郎手中的劍好好的，人卻死了，死于從天而降的一劍，那一劍他早已想好了應對之法，并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做到的。
結果他的劍沒有刺進之軀，而是撞在另一柄劍上。
高手出招，有進有退，兵擊中目標即撤出，絕不承敵方最后時刻的垂死掙扎，葉四郎的劍本應刺中殺手的咽，然后轉向頭頂，可是兩劍相撞，傳來的力道超出了劍客的預想。
一切都已準備得妥妥當當，幾分力用于進攻，幾分力用于變招，幾分力用于防守，葉四郎計算得不差分毫，因為這一擊全都搞了。
長劍擊斷了殺手的劍，隨即變招迎戰上方的刺客，招式沒變，速度卻慢了一點點。
荷需要的就是這一點點時間，利劍在劍客頭頂輕輕一擊，借力躍出十步以外。
醞釀近月的決斗結了，沒有觀眾，只有兩名殺手與一名劍客。
顧慎為手中握著斷劍，保持著不標準的馬步，姿勢可笑，神嚴肅。
荷站在另一邊，黑蒙面，利劍指向地面，劍如練，沒有沾染一滴跡。
葉四郎高舉長劍，如同頂天立地的雕像，只要再用一點力，似乎能將屋頂捅出一個窟窿。
劍客微微一，向前直直地摔倒，眼神空，沒有留下所所恨的一痕跡。
顧慎為沖過去，抓住劍客的頭發，用半截劍割下頭顱，然后憑尸倒下，作練而流暢，就是鐵寒鋒還能活著親眼目睹，也不挑不出病來。
劍客、桃花、深、無，殺手棄之如敝屐，再也不。
顧慎為將斷劍扔給荷，掏出懷中的黑布，包好人頭，從桌子底下又拿出一柄狹刀，沖荷點點頭。
荷把地面上的幾截劍收拾好，躍回房梁。
顧慎為提著裹有人頭的包袱，夾著停戰協議，走到堵場門口，敲門。
三名殺手打開大門，躬讓路，好像猜到走出來的人必定會是歡奴，一點沒表現出意外來，他們也是甲辰學徒，對歡奴非常悉，無論主人原定的計劃是什麼，三人都相信活下來的人必定是年殺手。
申時已到，停戰正式生效。
街口，虬社的代表遠遠張，看到殺手走出來，立刻跳上馬背，疾馳而去，他不在乎勝負，唯一的任務是及時傳遞消息。
外面的形有點不大對勁，原本人山人海的刀客已經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人也在興的切切私語，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
陀能牙率領的鯤社刀客也走了，只留下四五個人，其中一人迎上顧慎為，報告了一件壞消息，“鯤社遭到圍攻，雨公子重傷。”
上如搶在談判的頭一晚發起反擊，鯤社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在停戰生效前的最后一刻鐘展開突襲，目標是誰也想不到的上雨時。
五十幾名刀客，額上系著紅帶，臉上戴著小孩子常玩的面，手持長弓利箭，突然出現在鯤社據點，站在房頂與墻頭，對雨公子和留守的幾名殺手大開殺戒。
時間正好選擇在虬社代表走出賭場的時候。
刀客們出三箭，馬上退卻，沒有發生纏斗，一人未傷。
野馬等人力保護雨公子，但還是有一支箭中了的口。
顧慎為趕回鯤社時，宅院外面的小巷里滿了人，有人認得殺手楊歡，沖他道：“報仇嗎？算我一個，一顆人頭五百兩！”
這句話在人群中引起一陣，許多刀客都有類似的想法，他們聞到了腥味，如同飛蛾撲火般聚集過來，全不在乎生死。
顧慎為過人群，鯤社的庭院里排列著幾十名刀手，陀能牙守在大廳門口，在顧慎為經過時沖他微微躬，然后小聲說：“已經派人去通知十公子了，五十人保護。”
上如肯定會不顧一切地趕來南城，陀能牙的安排很正確，顧慎為點點頭，走進大廳，將人頭和協議放在一張椅子上。
野馬與另外三名殺手一字排開，跪在一張矮榻前，狹刀放在手邊，聽到后的聲音，一起回，野馬抓起了狹刀，分得很開的眼睛里充滿了怒火。
兩名年殺手的領袖互相凝視了一會，誰也沒有手，野馬似乎接到了暗示，放下狹刀，向旁邊移，讓出一塊地方來。
顧慎為單跪在榻前，看著躺在上面的。
箭仍然在的上，膛無力地起伏著，一男裝的上雨時臉蒼白，竟然奇跡般地顯出特有的韻味來，沒有一的桀驁不馴與高傲。
盯著歡奴看了好一會，似乎不認識這個人，漸漸地眼神產生了變化，那些即將離開遠去的記憶重回眼前，憤怒、悲痛、歡喜、愁怨等諸多緒也重新涌上心頭。
剩下的時間如此之短，不知道自己該用這最后的力做點什麼，是留給妙的友，還是用在發泄橫亙心中的仇恨上。
上雨時抬起手，抓住歡奴的手，這是僅剩下的力氣，兩個人一句話也沒有，卻突然間明白了對方的一切想法。
兩人就像是一塊落水的人，共同抱著一塊木板起起浮浮，都想獨占救命之，都想把對方踢下去。
顧慎為終于確定，雨公子策劃了一切謀，為了讓歡奴死，甚至不惜投靠虬社。
上雨時心中的疑也得到了解釋，虬社的突襲并非偶然，是這個奴才，這個可恨的奴才，控制著在自己前的箭矢。
“歸你了。”
上雨時用弱不可聞的聲音說，只有顧慎為一個人能通過型明白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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