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像一條急于討好主人的狗，只要你做出一個扔的作，它總會給你叼回來點什麼。
顧慎為越想越覺得自己好像見過衛家的人，可是想不起的場景，所以他懷疑回憶的真實，對他來說，將近三年的石堡生涯幾乎比一輩子還要漫長，想要越過這三年重現舊日的景象，比只橫渡最寬闊的河流還要難。
但仍有一些最簡單的事實他相信是不會錯的。
姐姐翠蘭定親的時候他才六七歲，什麼都不懂，就知道“姐夫、姐夫”的，等到他明白不是姐夫進顧家的門，而是姐姐嫁到人家的時候，他對“姐夫”可就沒什麼好印象，更不愿了解他了。
“衛靈妙”這個名字在他的記憶中沒有一席之地，但他能肯定姐姐未過門的婆家一定姓衛。
對“衛嵩”他卻有著模模糊糊的悉，一定有人曾經提過這個名字，他甚至覺自己好像見過這兩個字。
接待衛靈妙將是璧玉城上層子弟的一次聚會，孟五公子高看了歡奴的地位，鯤社自然要參加盛會，但無論如何不能讓一名奴才出的殺手與諸多貴人平起平坐，上如對這種事不興趣，讓哥哥上飛出面應對。
上飛甘愿低妹妹一截，他心中有一個小小的愿，希這樣一來就能躲過哥哥們的仇恨，如果可以的話，他恨不得當眾發誓自己永遠不想當獨步王。
因此，五月中旬，初夏的一天，在北城孟家的菩提園，顧慎為是以九主護衛的份參加洗塵酒筵，第一次見到了衛靈妙衛公子，那個本應為顧家婿的人。
當護衛有一個好，不用參與復雜的際活，更不用沒完沒了地勸酒、喝酒。
上飛是二十多位貴公子當中年紀最小的，沉警惕的臉和一驚一乍的行為，讓很多人以為九主已經不小了，而且有點病。
上飛的確有點病，他那條被石塊過的左，雖然被神醫保住了，卻落下一點小殘疾，當他慢慢踱步時誰也看不出什麼，只要一加快速度，就會出明顯的不平衡，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他養了斜眼看人的習慣。
上飛一直待在酒桌后面，沒有跟著其他人一塊出去迎接遠道而來的客人，他也不興趣，什麼督城的公子、尋歡作樂的領袖，這些他都不在意，他只關注自己的安全，并且高度懷疑歡奴是妹妹派來監視而不是保護他的。
聽了那麼多傳言再見到衛靈妙，顧慎為有點失。
衛公子二十四五歲，材頎長，相貌英俊，可是除此以外也沒有更多的過人之，全不似大家描述的那樣放不羈，反而有幾份溫文爾雅，面對興的新朋舊友，他只是淡淡地打招呼，特意在九主桌前停了一會，互道久仰。
筵席從傍晚開始，除了有幾位公子不勝酒力提前醉倒，其它一切正常，看樣子，這將是一次典型的無聊虛偽的聚會。
將近二更，幾位年長的公子告辭，衛靈妙遣散了隨從，真正的狂歡才開始。
“高侯爺一生風流，最后為而死，令人傷惋，令人羨煞，諸位，值此良辰景，一起祭奠他一杯吧。”
衛靈妙當晚提出的第一條建議就是這樣，眾人起立，灑酒時的氣氛很凝重，對得起那位英年早逝的侯爺，然后衛公子帶頭，所有人一起將酒杯狠狠擲在地上，摔得碎。
“老四，把婊子都出來！悶得都快生蟲啦。”
衛公子這一句立刻將剛剛飄來的愁云慘霧一掃而空，公子們哄然好，他們顛顛地來參加聚會，可不是為了討好督城，而是想看看風流公子從中原帶來什麼新花樣。
“老四”是孟家的四公子，孟明適的哥哥，跟衛靈妙是老朋友了，一拍桌子，“TMD，可不是，再等一會，端上來的就是老婊子了。”
眨眼之間，一群帽鮮潔的公子變了滿口污言穢語的鬼。
婊子真的是被端上來的，數十名壯漢，兩人一組，抗著巨盤進筵廳，盤子上半躺著的是一不掛的人，一共十九名，正好對應還剩下的十九位客人。
巨盤被放在筵廳中間，一圈圈擺好，壯漢躬退去。
盤上除了人還有酒壺酒杯等，人們做出種種姿勢與表，引周圍男人的目，尤其是坐在主位的衛靈妙，為了得到他的垂青，人們使出渾解數明爭暗斗。
眾人正目不暇給，另有一批舞，在巨盤之間翩然而舞，慢慢褪去裳，與盤上的人纏綿在一起。
吧嗒，不知誰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接著響聲一連串，再沒人對面前的食興趣了。
就連不怎麼喜歡人的上飛，也出貪婪的神，間不停地咕嚕響。
顧慎為懷疑九主這是在掩人耳目，這里沒他什麼事，殺手悄悄退出筵廳，來到湖邊一個人憑欄靜立。
月皎潔，菩提園知名的四蓮花夜合攏，像一盞盞沒有點燃的小燈，在平靜的湖面上微微搖晃，與廳傳來的喧囂形極為鮮明的對比。
姐姐沒有嫁給這個人最好，否則的話我也得殺了他，顧慎為如是想道，心如湖面一般平靜。
廳的表演還在繼續，一撥人出來，另一撥人進去，看樣子許多公子都準備了節目，這將是一個狂歡縱的夜晚。
一群人唧唧喳喳地走過去，興地討論著誰得到誰的注目，顧慎為沒可躲，干脆就站在原，假裝普通的孟府護衛，向中心的幾條小船。
“嘿，楊歡，你怎麼在這兒？”
有人認出了他，顧慎為扭過頭，“沒事，里面太，我又不是客人。”
許煙微披了一件單薄的裳，臉上不知是抹了過多的胭脂，還是表演得太用力，比平時紅得多，“倒也是，看著別人選人，你心里肯定不好，其實我可以單獨陪你玩啊。”
許煙微眨眨眼睛，吃吃地笑起來，心很好，才不在乎殺手那副郁無的樣子，“那你剛才沒看到我嘍？”
顧慎為搖搖頭，他的確沒看到，那些人幾乎都一個樣子，很難分清長相，而且，不得不承認，作為一個男人，他也跟別人一樣，很難將注意力集中在面孔上。
“衛公子看中我了，我敢保證，今晚他一定會傳我侍寢，楊歡，以后咱們就要在中原再見啦。”
許煙微轉了圈子，毫不在意自己的在月下，咯咯笑著離開了，的又一個計劃邁出了功的第一步，連“歡大爺”都能降到直呼名姓了。
這個世悲慘的倒是很樂觀，顧慎為著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不過他可不相信衛靈妙會帶離開璧玉城，那位公子一看就是風月場中的老手，斷不會被一名迷暈。
筵廳的嬉鬧聲越來越響亮，似乎有急的人按奈不住，顧慎為聽到留人巷里常有的那種聲音。
放縱的聲、奔波的仆從、清冷的月、圣潔的睡蓮，顧慎為站在兩個世界中間，分外懷念自己的刀與劍，在菩提園，是不準兵進的，他在部了一下，好像能突然變出什麼東西似的。
“一群傻瓜。”有人懶洋洋地說道，這人斜靠在欄桿上，打量著年殺手。
顧慎為毫無準備，不知道該怎麼應對衛公子，猶豫了一會，才微微垂頭，“衛公子怎麼一個人出來了。”
“沒意思。”衛靈妙撮起吹一聲口哨，向湖中心的小船發出了召喚，“幾年沒來，還以為璧玉城能有點新人，結果還是那樣，人不同，招式相同，唉，現在的婊子也不如從前努力了。”
“衛公子見多識廣，自然看不上這些庸脂俗。”顧慎為心想許煙微大概要失了。
“庸脂俗也有的一面，就是不要太多太濃，很有人知道適可而止，男人也不知道，大家只不過像豬狗一樣打滾罷了。”
顧慎為跟這位衛公子說不上話，就像農夫跟圍棋國手談不到一塊，好在小船靠岸了，他不需要接話了。
撐船的是一名穿布的青年郎，打扮雖然簡陋，但練的微笑還是暴出真實份，這也是南城過來的人。
衛靈妙轉到碼頭上，在郎的摻扶下上船，然后回頭發出邀請，“來，湖心賞月，離他們遠遠的。”
“我？”顧慎為覺得自己只是一名護衛，被衛公子偶然上說了幾句話，似乎沒有資格陪著上船游玩。
“嗯，為什麼不呢？殺手也是人，對此景，竟不心嗎？”
顧慎為心里硌磴一聲，菩提園里護衛無數，殺手就他一個，衛靈妙說這話顯然知道他的份。
大概是為了那一百一十五萬兩銀子，顧慎為想，于是登船，準備與衛公子展開一番較量。
青年郎撐船離岸，衛靈妙鉆進船倉，拿出一壇酒和兩只青瓷碗，半臥在船頭，閉著眼睛，輕聲哼著小曲。
顧慎為識趣地捧起酒壇斟了兩碗，跪坐在一邊，等著衛公子開口要錢。
船尾突然傳來縹緲的蕭聲，與衛公子一唱一和，原來船上還有一名歌伎。
小船繞著湖心的明月兜了一圈，睡蓮到干擾，搖頭表示不滿，蕭聲卻歇止了。
衛靈妙睜開眼睛，沖著殺手一笑，“你家主人可還好？”
顧慎為差點想一拳擊中那張自以為是的英俊面孔，中原來的衛公子，這個差點為他姐夫的人，玩膩了璧玉城的，又對金鵬堡十公子產生了興趣，在他心里，恐怕顧翠蘭這個名字就不曾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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