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靈妙最終也沒有見著上如，心中只留著十一歲小姑娘的形象與許多人添枝加葉的描述，悵然離去，五十名人也不能平心中的憾。
顧慎為卻見著了紅頂大鵬。
那是送行隊伍出發的第二天晚上，還沒有出金鵬堡的地界，就在路邊設置營地，有消息說魔鳥在這一帶出沒，幾位公子興致地想要獵奇，結果直到天黑也沒看著什麼。
眾人睡之后，顧慎為悄悄離開營地，在附近轉悠，他有強烈的預，紅頂大鵬能找著自己。
大鵬鳥降臨的時候卷起一陣風沙，一黑的羽藏在夜之中，頭頂的紅羽暗昧不清，只有那一雙紅的眼珠，借著微淡的月，閃著奇異的芒，離得老遠就能看到。
顧慎為拉著它背對營地，向它傾訴自己的遭遇，然后告誡它一定要遠離人群。
大鵬鳥似懂非懂，它花很長時間尋找這個人類，見著了卻也沒有特別熱，只是用長長的利喙在他上啄來啄去。
衛公子的車隊極為龐大，是運載的就有五十輛車，每人一輛，這些人睡得晚起得遲，大大延緩了行進速度，衛靈妙倒也不著急，每晚都要與送行的公子們玩樂一番，多用了一倍的時間才來到金鵬堡東部邊界，又花了近十天，才來到金鵬堡與鐵山聯軍的大營。
大營駐扎在東北方的山口附近，當初顧慎為與上如等人就是在這里到圍攻，險些無法。
大頭神與上怒早接到消息說督城的公子要經過此地，已經做了安排，璧玉城的送行者也都將這里當作終點。
衛靈妙在大營待了三天，到了隆重的招待，他也非常大方，將五十名人拿出來共，那幾天，大營里的男人們都跟發的雄鹿一樣，四嗅聞人的味道，在一切場合大打出手。
大頭神喜歡這種調調，將這當野與力量。
第一次見面，稍微有點眼力的人都能看出來，這座聯軍大營屬于鐵山大頭神。
大頭神軀龐大，占了所有人的空間，尤其是他的婿上怒。
在一群迎賓者當中，顧慎為差點沒看到上怒的影，直到大頭神轉，像拎小似地將婿拽出來，眾人才發現面沉的八主原來一直站在岳父的邊，只是被一只碩大的胳膊擋住了。
上怒一直希能夠獨立門戶，沒想到離開金鵬堡之后，會落到一個比獨步父還要專橫的人手中。
大頭神沒有分的概念，也沒有平起平坐的傳統，既然上怒是他的婿，就得毫不含糊地聽從他的吩咐。
上怒麾下共有一百名殺手和五百名刀手，跟鐵山數千大軍比不了，大頭神甚至沒有爭求他的意見，就將這支隊伍歸于鐵山序列，開始下達命令獨攬大權。
上怒并非沒有反抗過，每次他一開口，大頭神就會用巨石一般堅厚重的拳頭捶打婿的肩頭，哈哈大笑，說：“咱們是一家人，還分什麼彼此？獨步王讓你跟我合作，想必也是這個道理，再怎麼著，剿滅了曉月堂，功勞也都是你的，要不是為了我兒，我愿意管這個閑事嗎？”
幾次失敗之后，上怒只能將不滿藏在心中，他爭不過大頭神，甚至有點怕岳父，就連那些殺手與刀手，見著大頭神也都噤若寒蟬，誰敢違抗這個巨人的命令？
上怒也不能向父親求助，甚至還要刻意瞞，這次圍剿是對他的一次考驗，要是連爭奪指揮權這種事都擺不平，他的地位更加不保。
顧慎為知道大頭神的野心，匪幫終歸不是長久之計，這位人心細的鐵山頭目跟金鵬堡主一樣，想給自己加一個“王”的頭銜，而且是真正的王。
東北這條小路曾經是一片荒野，是流匪聚集之地，如今卻太平得如同上古治世，大頭神下了嚴令，不準鐵山匪徒再舊業，有敢違犯者，殺無赦，他還讓人廣為宣傳這一點，吸引流民來此定居。
一路上，顧慎為見著好幾個初規模的村莊。
大頭神公開的用意是要與曉月堂長久對峙。
顧慎為希鐵山越強大越好，但他更關心的是另一個人。
他已經單獨拜見過八主，卻直到衛公子逗留的最后一天，才見著鐘衡。
鐘衡穿著金鵬堡殺手的黑裳，趁半夜鉆進賬篷，一進來就說：“一筆大生意，楊老弟不興趣？”
對擅長繞彎子的鐘衡來說，如此直接可是罕見的行為，借刀殺人又是鐘衡最擅長的計謀，所以顧慎為故意冷淡對待，沒有接這句話，而是問他，“不穿服，鐘大人還習慣嗎？”
“嘿嘿，一服而已，能穿能。”
接下來，兩人閑聊了一會，鐘衡舊話重提，詢問殺手想不想做一筆大生意。
“生意可以緩一緩，我是來聽鐘大人那個的。”
“一回事，我這個就是生意。”
每任督城都會收取一筆數額巨大的“平安符”，衛嵩的胃口尤其大，如何將這些銀子安全運回本國一直是困擾歷任員的大問題，這筆錢在璧玉城幾乎是公開的，但是在中原卻是一個忌諱，若是大搖大擺地運銀子，肯定會遭到彈劾。
也不能像想洗白的匪徒那樣利用錢莊，幾百萬兩銀子，沒有哪家錢莊能周轉過來，何況這樣做同樣難以掩人耳目。
現任督城衛嵩想出了一個主意，他讓兒子來璧玉城，表面上是玩樂，其實是要在父親卸任之前已經到手的賄銀運走。
“可是鯤社的一百多萬兩還沒有。”
“這就是衛家父子聰明的地方，整個璧玉城都知道‘平安符’沒收齊，就更想不到衛公子會運走銀子。”
“可是銀子藏在哪了？”
顧慎為一直待在送行隊伍中，這支隊伍規模雖然不小，但是運載的車輛就占了一多半，衛靈妙本人的行李反而沒有多。
“這就是我‘最后的’了，那些銀子嘛，其實已經換了黃金，就藏的屁底下。”
顧慎為恍然大悟，那些車都是特制的，底板乃是黃金制，外面裹以薄木板，許煙微等人絕想不到，自己乘坐的車如此值錢。
“衛公子就這麼帶著五十名回中原，這樣豈不是更加招搖？”
“中原與璧玉城遠隔萬里，這邊的招搖傳不到那邊去，在進中原的勢力范圍之前，衛公子會將這些‘招搖’都……”
鐘衡做了一個砍頭的作。
顧慎為見多鮮與謀，還是覺得衛氏父子太狠毒了些，“鐘大人知道這個，恐怕也是惹上殺之禍的原因吧。”
“唉，沒有辦法，督城需要一個替他干臟活的奴才，又不想讓這個奴才知道得太多，奴才呢，心里明知如此，也沒有辦法推。我原想拿十萬兩銀子，再加上平時的存貨，就在西域居了，可惜連這點小愿也實現不了。”
“看來鐘大人是對這些金子有興趣嘍。”
“不義之財，人人皆可取之。”不到一個月以前，鐘衡還是堂堂的巡城都尉，在鐵山大營待了沒有幾天，說話風格已經向匪徒靠攏了，然后他出諱莫如深的笑容，“楊老弟不興趣嗎？你放過我一條命，我可是要拿這個消息報答你的。”
事再簡單不過，鐘衡希利用殺手除掉衛靈妙，顧慎為疑的是對方這一次何以如此直接，“我還年輕，胃口也不大，吞不下這麼多錢，鐘大人已經實現諾言，告訴我，事就到此為止吧，何況有八主在，也不到我來做這筆生意。”
鐘衡早知殺手會有此疑問，他今天的策略就是開誠布公，“八主有他的難，大頭神對他盯得，屬下的殺手們也都到監視，.nsｈu.com他倒是想做這筆生意，可是不了。”
見識過那對翁婿的表現，顧慎為知道鐘衡所言不虛，“大人也可以自己做。”
“我？衛公子邊有幾位高手，像我這樣的人靠近就是送死。”
“好，我接了。”
鐘衡原本準備了不說辭，這麼快就說服了殺手，倒讓他有點意外，“需要多人？殺手不能用，刀手八主倒是可以隨意指派，也不惹人注意。”
“不用，我有準備。”
顧慎為的話聽上去就像是暗中帶了一批幫手，鐘衡恍然，佩服地點點頭，“離此五日路程，快馬的話只需要兩天，就會有中原的驛站，衛公子會在這之前殺死，然后輕裝前進，楊老弟最好搶先手。”
顧慎為同樣點頭表示明白，“大人給了我這麼大一筆生意，我該怎麼回報呢？”
“說不要，楊老弟大概也不信，兩就能讓我滿足，我現在無分文，老實說，心里可不怎麼塌實，呃，還有八主，他會提供保護與支持，所以得拿四，剩下的四就歸老弟你一個人了。”
這是一個慷慨的分贓方案，上怒是殺手楊歡的原主，竟然同意同樣多的份額，顧慎為不免多想了一層，但他還是同意了，并非為了那筆黃金，而是因為衛靈妙本人。
他要殺死衛靈妙，這一路上他每晚夜不能寐，想的都是這件事，他還要獨自一人殺死衛靈妙，質問中原顧氏滅門的原因。
鐘衡說衛公子只是恰巧上那次暗殺，顧慎為一點也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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