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里,觀音菩薩含笑俯看著這一幕。
慧如劇烈的著氣,目死死的盯著晏三合,抖著,雙目忍的通紅。
而晏三合的目從的臉上,慢慢落在的手上。
這是怎樣的一雙手?
哪怕如今做了庵主,旁有小尼姑照料,這依舊是一雙糙的,指關節異常寬大的手。
有這樣一雙手的人,只怕從小過得很苦。
晏三合著自己狠狠心,說出了一句絕殺的話:“慧如,菩薩在看著你呢!”
這話,將慧如最后的一點掙扎擊得碎。
垂下了眼,啞著聲道:“其實,我是嫉妒。”
饒是晏三合再聰明,也沒有料到會是這個原因。
出家人五毒:貪、嗔、癡、慢、疑。
嫉妒屬于嗔的一種,并不難戒,而慧如為水月庵的庵主,這麼多年的修行,竟然戒不掉一個嗔字……
“你嫉妒什麼?”
晏三合目一下子和下來。
“沒關系,這里只有我和你,還有菩薩,菩薩肚大,能容天下,一定不會怪罪于你的。”
慧如抬頭,默默地看著晏三合,心中恍然。
做夢都沒有想到,憋在心里十八年的惡,最后竟然要對一個年輕的姑娘坦。
“菩薩其實知道我心事。”
哽咽道:“這十八年來,沒有哪個晚上,我不在菩薩面前懺悔我心里的惡。沒有用,我還是嫉妒,一直嫉妒著。”
“你嫉妒什麼呢?”晏三合又問了一遍。
“晏姑娘,你相信緣嗎?”
“信!”
慧如看著面前的,臉上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沉穩與堅定,讓人莫名信任。
于是道:“緣有善緣,有孽緣,我和靜塵就屬于后者。”
那年隨老庵主打開庵門,從看到靜塵的第一眼起,心里就不舒服。
那人長得很好看,可不僅僅是標致兩個字形容。
臉是白的,頸脖是白的,出外面的手也是白的,那種白還不是普通的白,是瑩白,白得發亮。
當時就想,這樣的一雪配著一頭青,穿上最好看的裳,該是怎樣的好!
老庵主問:“你什麼?”
那人答:“人世間一孤魂野鬼。”
老庵主又問:“為什麼想來水月庵出家?”
那人又答:“人間路,已走絕。”
老庵主再問:“絕逢生可曾聽過?”
那人再答:“生者,必有盡。”
老庵主臉微微一變,盯著看了半晌,隨即道:“罷了,你從紅塵中來,就喚你靜塵吧。”
一旁所有人都驚呆了。
短短幾句話,不僅讓人進了庵門,還賜了法名,這是水月庵從來沒有過的事。
而,為了能月水庵,足足在庵門口不吃不喝跪了五天五夜,直到暈過去,老庵主才命人把抬進來。
繞是這樣,老庵主還暗中觀察了整整三個月,才賜下了法名。
“晏姑娘。”
慧如眼神黯淡無,“你知道這世上最不公平的是什麼嗎?”
晏三合淡淡一笑沒有回答,知道慧如心里有答案。
“這世上最不公平的,是你無論怎麼努力,拼了命的努力,也總比不過那個人。”
慧如:“長相比不過,聰明比不過,討人喜歡比不過,最可怕的是連運氣都比不過。”
靜塵來了水月庵后,老庵主很明顯十分喜歡,說有悟,有佛。
老庵主親自傳授佛法,三個月后,就能和老庵主坐而論佛。
從金剛經談到大悲咒,從大悲咒談到無常,從無常談到因果,再到回……
自己就坐在邊上,就豎著兩只耳朵聽。
每一個字都聽得明白,每一句話都聽得明白,但連起來是什麼意思,不懂。
得回去反反復復琢磨個十來天,才悟其中幾句話的意思。
后來,就代替老庵主給尼姑們講課,講得比老庵主還要好,再深奧的佛經從里說出來,一聽就懂。
庵里的姑子們都喜歡,都圍著轉,誰有悟不的地方,都去問。
“你問過嗎?”
“我常常問,常常答,沒有一點架子。”
慧如深深吸一口氣,“我對說,我太笨了,笨得連佛祖都嫌棄;說,佛祖不會嫌棄笨人,佛祖只會額外心疼們。”
晏三合眼皮一跳,能說出這樣話的人,不簡單。
“知道你嫉妒嗎?”
慧如搖搖頭。
晏三合:“所以,你們表面上一直很好?”
“是!”
慧如面慚愧。
“剛進庵的那三個月,老庵主安排和我同睡一屋,也正是因為那三個月,和我的分,比庵里任何一個姑子都要深。”
難怪了,靜塵會把后的事托付給。
慧如苦笑:“老庵主其實一心想把水月庵給的,是不肯接,才落到了我的頭上。”
永遠記得老庵主咽氣之前,死死拉著靜塵的手,舍不得閉眼。
而也守在邊上,守了一天一夜。
可老庵主的眼睛,甚至沒有向挪過一丁點。
“為什麼不接?”
晏三合皺眉:“總要有個原因?”
慧如闔上了眼睛,“說,慧如為人踏實努力上進,而我,終究是福薄之人。”
晏三合的心猛的一跳,說是福薄之人?
為什麼?
“晏姑娘。”
慧如:“你知道嗟來之食這四個字嗎?”
晏三合兩條眉蹙在一起,“你覺得你從老庵主手里接過水月庵,是了的嗟來之食?”
慧如睜開眼睛,看著晏三合不答反問,“你知道我最嫉妒的是什麼嗎?”
晏三合搖搖頭。
慧娟:“我嫉妒就是撿個孩兒,也撿得比我好。”
晏三合:“這麼說明月比蘭川出?”
“那丫頭不是頂出,就是招人喜歡,甜,說話做事都笑瞇瞇的,一點脾氣都沒有。”
慧如忽的笑起來。
“你跟急,不急,還哄著你;做錯了事,就眼淚汪汪看著你,一言不發,任你罵,任你打。”
晏三合微微皺眉。
這個子,和謝三爺倒有點像。
“晏姑娘,你知道嗎?”
慧如頓了頓:“其實那天唐老爺、唐太太原本是看中的是蘭川,是蘭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