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難料,轉眼之間,九五之尊被廢為王,何其莫測。
即使親經歷甚至參與了整個過程的眾位文武員,都有些呆傻,未敢相信這一事實。
「國不可一日無君,關於新君的人選眾位大臣有何看法?」
良久,太后著眾位大臣問道。
底下一陣沉默。
明知道這好事不可能落到自己的頭上,幾位王爺還是不由自主了下心思,心深驟然躥出一小火苗。
然而這小火苗在瞧見邊上侍衛還滴著的刀口時,瞬間被潑熄,連一煙火氣都找不到。
連文帝,不,現在該稱庸王了,連庸王都不是太子的對手,他們又那什麼去爭?
果然,須臾直接辛鴻名站出,「啟稟太后,既然已有儲君,順理章當由儲君繼位。」
「辛大人言之有理,老臣附議。」
「臣等附議。」
依然是文沅帶頭應和,百追隨。
辛燁眼眉微微一,下意識多看了文沅一眼。
文沅心中大振。
自己這次的決定果然沒做錯。
能得未來新君青眼一記,文家只會越來越好。
見狀,其餘員不由暗暗生妒,悔之晚矣。
唉,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該遲疑,就該跟文沅一樣做第一個跳出來支持之人,到那時說不定首輔人選還能換一換呢。
「既然眾位大臣意見如此一致,這事就這麼定了,由太子繼任國君。」太后直接拍板。
眾人連忙跪下齊呼,「太後娘娘聖明。」
辛燁跪謝,「皇祖母聖明。」
太后頷首,「三日之後,新帝登基。」
「臣等遵旨。」
*
殿議之後,眾人紛紛退去,金殿之上只剩辛燁和先志二人。
辛燁朝著先志深深鞠了一躬。
此番事,家出力最深。
先志、廣華頂著殺頭風險先士卒先不說,便是這一次自己帶宮的兵馬也是從家軍調出來的銳,加上兩萬京畿衛士兵,化整為零,跟著流荒的邊城百姓一同抵京。
便是如何進的京,也是先志在暗中安排。
可以說,這次搬到文帝要不是有先志、有家,事絕對不可能如此順利。
這區區一禮,絕不足以表達他心中的激之萬一。
見辛燁行禮,先志本想避開,、不敢這未來天子的大禮,但想了想還是站定了。
「殿下這一禮,就算還清了家這所有的付出,來日殿下不必再額外封賞。」
「外祖?」辛燁驚訝。
論功行賞,家當居首功,那些該有的都是家應得的。
先志捋了下銀白鬍須,只道了四個字,「過猶不及。」
家的地位已經夠特殊,再恩賞下去不過烈火烹油,未必是好事。
人心難測,他不想看到家重走向家的老路,雖然他也很清楚這樣的可能不大。畢竟家不是向家,辛燁更不是庸王。
但是凡事防患於未然,不是壞事。
辛燁默了下,明白他的意思。
半晌,他忍不住道:「外祖,穎表哥的事,我……」
先志擺手,攔下他下面的話,「這事不怪你,是穎自己的選擇,怨不得人。」
當初是穎私自跟去沛城,也是他自己逞能好勇去追擊,有什麼後果,也只能是穎自己承擔。
辛燁沉默。
穎擅自跟隨隊伍出發,其實他從一開始便知道的,若是當時他有及時阻止,興許一切都不會發生。
彼時,沛城瘟疫肆、死傷慘重的消息不斷傳出,狨軍坐看囚徒,還真以為可以坐其,未曾料雲國還有反撲之日。
狨軍失了戒心,被驟然大舉侵的雲軍殺了個措手不及。
瞧見雲軍殺至,許多狨軍還以為是向家軍想同歸於盡,放這些染病的士兵來禍害他們,嚇得連反擊都不敢,一個勁地倉皇逃跑,結果死得更快。
等到狨軍這邊反應過來不對時,已經是為時晚矣,局面已經註定。
雲軍此戰大捷,端掉了狨軍的大本營,狨軍損失慘重。
無奈之下,烏從原只能下令撤兵敗走。
寒穆份特殊,自然是由烏從原親自護送。
見狀,穎敏銳地察覺到那軍師定然份不凡,想也不想就策馬狂追。
窮寇莫追,穎年輕氣盛不懂得這道理,單槍匹馬縱馬去追,結果追到半道中了狨軍的埋伏,幸得向景及時趕到,救了他一條小命。
但即便是如此,穎還是因傷勢過重,了癱子。
一役,穎從意氣風發的兒郎,如今變終只能纏綿病榻的廢人。
一想到這裏,辛燁就愧疚難當。
家為他付出那麼多,結果他卻連家的子孫都沒護住,真是該死!
「在那樣的況下,能夠撿回一條命,已算是福大命大了。」
相比起那些只能馬革裹的將士,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先志嘆了口氣,不想繼續糾纏這個話題。
「鳶兒沒事吧?」
「外祖不必擔心,辛鳶一切安好。」
正是因此,他才能安然站在這裏說話。
「那就好。」
先志點頭,又說起眼下的局勢,「就算有太后支持,這龍椅也不是容易坐的,艱難還會接踵而來。」
辛燁長睫斂了下,面微沉。
文帝,不,現在該稱庸王了,他不可能就這麼甘心被廢,而沒有皇帝傳位詔書,其他人也沒那麼容易就服自己。而且就算是太后,也不是一無所圖的。
接下來一段時間,他的日子不會那麼好過。
「辛燁。」
正思索時,卻聽先志驟然喊了自己一聲。
辛燁詫異的抬眸,「外祖?」
自從他宮以來,先志就沒再這般喚過他,就像從前之事當真徹底抹去了痕跡般。
先志搖搖頭,「只是突然想提醒一下你。」
至於想提醒什麼,先志卻久久不言。
等了良久,辛燁薄微蠕。
這時,先志猝然嘆了口氣,「權勢蝕人心,為師只盼你能謹守本心,莫被迷失了心智,失了自我。為師不想泉下有知,後悔今日之決定。」
辛燁神一肅,鄭重拜下,「師父教誨,徒兒將一世謹記於心,絕不敢師父失。」
先志欣地拍拍他的肩,沒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