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沅幽幽地道：「前日早朝之後，聖上特意傳召為父去了勤政殿。」
謝大夫人心裏咯噔一聲。
原來真的是皇帝的意思！
文沅不期然問道：「你以為聖上為什麼突然對邱家下手？」
謝大夫人不明就理。
好端端地怎麼突然提起邱復？這事跟邱復有什麼聯繫嗎？
文沅嘆了口氣，「江山代代換新，我們這些老傢伙是該給年輕人騰地方了。」
謝大夫人一愣。
文沅忽而又道：「再有半月，蔚兒就能抵京了吧，你覺得聖上會給他安排什麼樣的職？」
謝大夫人心思一轉，忽然想到什麼，面上閃過一陣驚喜，「父親您是說……」
文沅點點頭，「閣不是咱們家的閣，各閣員間相互合作也相互制約，聖上不會允許祖孫同閣的。」
「父親，你是說真的嗎？」
謝大夫人仍是不敢相信，「聖上想讓蔚兒閣，這是聖上口說的？」
還是父親自己會錯意了？
「聖上雖然沒親口說，但話里話外確實有這個意思。」為數十載，文沅自信不至於會連這都弄錯。
想了想，他沒忘叮囑道：「此事不必聲張，在聖上正式下旨之前，你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就可以了。」
「是，兒明白的。」
謝大夫人歡喜地點頭答應著，但半晌又不住遲疑問道，「可是父親，拿一個首輔位置去換一個閣臣位置，是否有些太可惜了？」
就算是再不知朝政，也知道以兒子的年齡資歷，能進閣已經是皇恩浩，不可能再高的了。
可是首輔的位置是父親熬了數十年，經歷了多宦海風波幾經辛苦才得到的，就這麼沒了，見了都覺得心痛。
文沅低頭看著茶盞上的花紋。
可惜當然是可惜的。
為者，誰不想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個？
尤其真正會到這個位置帶來的風滿足之後，再要從上面下來，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但是而今的局勢已不容他選擇。
君有命，臣者莫敢不從。
自己請辭，好歹能保住幾分面，要是落到邱復那樣的下場，就悔之晚矣了。
文沅不住再次嘆氣。
也罷，反正他這首輔的位置當初也是因為外孫的原因，現在也不過是回歸本位，也沒有什麼損失。
看在自己還算識相的份上，皇帝不會虧待他們文家的，下一次吏部的升遷調令中絕對會有自家的名字。
他老了，這錦繡未來到底還是屬於兒孫們的。
「父親……」
瞧見文沅這模樣，謝大夫人心裏不好。
如今這樣子，倒好像是兒子搶了父親的職位，讓這做母親做兒的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
文沅安笑著，「別想那麼多，為自家兒孫讓位，總好過為他人作嫁。」
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不是因為謝蔚，也還會是因為別人。
即使父親如此說了，謝大夫人還是有些不自在。
文沅端起茶盞抿了口香茗，「是了，蔚兒跟芙兒的婚事不能繼續拖下去了，等這次蔚兒回來，就把這事辦了吧，也算了了為父一樁心愿。
芙兒跟蔚兒能結為連理，相信你妹妹泉下有知，也能含笑了。」
想起自己早亡的小兒，文沅神中變得有幾分沉重。
文芙本不姓文，而是文沅小兒文慧與原中書侍郎馮俊生所出。文慧跟馮俊生郎才貌，夫妻恩，婚後育有一，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很是滿。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文慧二胎生產時遭遇不幸，一兩命，拋下丈夫便去了。
兒沒了，婿還年輕，文家也不敢要求馮俊生終不娶，只盼馮俊生便是再納新人也能好生關外孫。
馮俊生也承諾一定會照顧好兒，但承諾終究敵不過心變。
兩年後馮俊生續了弦，又隨調令去了地方，文家就有機會關心到自己的外孫，逢年過節也只能書信問，瞧不見真實好歹。
可憐的馮芙有了後娘就有后爹，尤其後娘生了兒子后，這前人生的兒更是了礙眼的存在，時常被糟踐待。等到文家發現的時候，小小馮芙被糟踐得不像樣。
文沅心疼自己的外孫，就將馮芙接迴文家養，從那之後馮芙才改姓文。
文芙在文沅膝下長大，乖巧伶俐可人疼，的終幸福是文沅最牽掛的事。
「兒就是這麼打算的，已經吩咐底下人著手準備了。」說起這事，謝大夫人其實也頭疼。
原以為患難見真，未婚妻不顧一切一心相隨，換了旁人，便是再冷的心腸也該被焐熱了，偏偏到了謝蔚這裏便似萬年寒冰，怎麼也融化不了。
謝蔚在戈州上任這大半年，無數次在信中提醒他辜負了文芙的一片心意，找個良辰吉日便將好事先辦了。
可是謝蔚卻似牛皮燈籠怎麼也點不著，任三催四請，就是不見靜。
沒得平白讓文芙乾等他一生，便是答應，自己妹妹泉下有知，也會怪責自己的。
想起自己那命苦的妹妹，謝大夫人心底更是愧疚。
所以這次決定，不管兒子如何反對都好，也一定要將這親事辦了。
到實在沒辦法時，就是用非常手段，也要把事辦！
無論如何定要還外甥一個名分，一個代！
謝大夫人在心底做好了全盤計劃，可惜現實卻沒給半點實施計劃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