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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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馬平穩, 行到了平公主府外。

粼粼聲停了後, 車廂里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就非常明顯。

李述靠在車壁上,只覺得渾發寒, 頭腦發熱,到後來已經開始渾忍不住的抖,脊背再也直不下去了, 慢慢了下去, 躺在車廂裡蜷著子。

大病一場,本就差到了極點,這幾日養病, 好不容易攢起的一點元氣,都在今日和崔進之對峙時消耗掉了。

只覺得冷,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開始耳鳴。

車馬剛停,一直守在府門口的紅螺就連忙衝了過來, 手裡抱著手爐和斗篷,掀簾上了車,見李述就泛青地躺在車廂裡, 渾都在抖。

紅螺還當李述是凍得狠了,連忙將斗篷披在上, 手爐塞進了手裡,將李述攙了起來。

“公主, 公主,您怎麼樣了?”

紅螺一疊聲地喚,可耳鳴聲太甚, 李述本聽不見說什麼,只看見紅螺一臉焦急,一直在

李述強撐著,擺了擺手,“我沒事,”可連自己說了什麼都聽不清。

嗡嗡嗡,嗡嗡嗡。

嗡嗡聲好似是一句話,有某些意思,可就是聽不輕。

李述出了車廂,車外有侍手要扶下車,可李述剛出手,卻忽然覺得渾然都失去了力氣,整個人直直從馬車上跌了下去,跪在了雪裡。

“公主!”

齊聲尖,連忙蹲下就要扶李述,可就見李述直直地就嘔出了一口鮮,噴在雪地上,猩紅地刺眼。

“公主!”

的驚聲越來越強,門房著急忙慌的就去找醫,周遭一定是混吵鬧的,可李述還是什麼都聽不見。

跪在雪地上,看著猩紅的,聽到耳畔的聲音終於響了一句明確的話,“是你殺了他。”

崔進之如是說。

公主府門口一片慌,李勤一行人從宮中回來,回府路上正經過李述的府邸。

李勤見狀連忙下馬衝過來,“怎麼了?”

待看到雪地上的鮮時,他頓時就是一驚,連忙衝過去就去扶李述,“皇姐,皇姐!”

他瞪了紅螺一眼,“怎麼回事?

你們怎麼伺候的!”

紅螺急得都要哭出來了,“奴婢不知道。”

公主這是怎麼了,今日出府時還勝算在,說要籌謀什麼事

怎麼回府之後就了這個樣子!

到底遇上了什麼事!

是為了沈大人?

可明明前幾天剛傳來沈大人死訊的時候,公主雖然急得病了一場,虛弱了下去,可神頭明明是好好的啊!

怎麼這會兒連神都徹底崩潰了呢。

李勤力氣大,將跪著的李述生生扶了起來,攬進懷裡。

他只覺得李述的都蜷了起來,正不住地抖,明明隔著厚厚的披風,可李述瘦削一把骨頭還是膈得他疼。

紅螺掏出帕子就要給李述邊的,李勤卻聽到一直在喃喃自語。

他低下頭湊近了,這才聽到在說什麼。

“我殺了他。”

李述說,狠狠抓著李勤的手,指甲都嵌了進去,眼睛睜大了,一雙眼都沒了焦點,“是我殺了他。”

耳鳴聲終於找到了意義,千萬鍾磬齊鳴,無數道聲音齊齊在耳畔響了起來。

崔進之說,“是你殺了他。”

李述張著,像一條瀕死的魚,連呼吸都是奢侈。

崔進之說得對。

如果早一點把暗衛派去他邊 如果不因金城的事跟他決裂,讓他一個人去了府。

如果當初不找他合作對付東宮。

如果關中大旱時沒有利用他搶糧。

如果三年前沒有召他侍寢。

如果…… 所有的因果向前追溯,剝繭,都只指向一個源—— 如果不是對權力這樣熱,如果就一直呆在冷宮裡,做一個寂寂無名的公主…… 如果不是的存在,

沈孝就不會死。

這事實彷彿萬箭穿心一般,方才在崔進之面前偽裝的所有緒全都消失後,痛終於齊齊浮現。

漫天大雪紛飛,一點寒意都覺不到,只覺得的。

李述目毫無焦點,看著面前不知何時出現的李勤,“七弟,是我殺了他。”

怔怔的,“他走之前一定在怪我,是不是?”

冷啊,他一定這麼想,怎麼偏瞎了眼,喜歡上了那麼一個冷人。

李勤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李述。

都是慘白,明明連眼眶都不紅一下,可空寂神下,出的卻是極端的絕

那個一貫以冷靜淡漠而著稱的平公主,怎麼會有這樣的時候。

原來皇姐也並不是個冷人。

到手臂間李述的又頹了下去,跌在了雪地上,李勤忙半跪了下去,“你不要多想,這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什麼殺了他,這是誰說的狗屁邏輯!

可李述卻本聽不進去,耳目好像都閉塞了,整個人都封閉了起來。

“皇姐,沈——他從來就沒有怪過你。”

這兩個月來,沈孝確實沒有主提過有關李述的任何事,但這種避而不談,分明就是一種的昭示。

李勤還要再勸,可這時府裡頭黃門已經抬了轎輦過來,醫提著藥箱,給李述把了脈,忙道,“這是急火攻心,一時著了魘。

先抬回去不要再風了。”

忙將已經半厥的李述抬上了轎輦,紅螺跟著要進府,卻被李勤住了。

李勤從袖中取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來,遞給了紅螺,道,“這是一株千年人參,關鍵時刻能救皇姐的命。”

李勤意有所指。

紅螺卻不及多想,接過去匆匆道了謝就進了府。

李述這一病,渾渾噩噩就又過了十幾天。

東宮盯李述盯得,太子“妹”心切,專程吩咐說“平妹妹病了,最要安生修養,閒雜人不許打擾”。

以此將李述同外界徹底隔離開,不許有任何可能去摻合或搗政治。

給李述開的都是續命的藥,府裡的人參不要錢似的都熬了湯,一碗一碗灌了進去,可李述卻還是躺著不見好。

只嘆,“藥能治病,不能治命。”

的人參都吃完了,府裡頭斷了人參,紅螺這才記起來那日七皇子殿下遞給的盒子。

這十幾天忙著照顧李述,紅螺隨意就讓下人放進了庫房去,這會兒醫說沒人參了,紅螺忙就命人去取。

可盒子拿到手,打開來一看,紅螺登時就愣住了。

李述慢慢睜開了眼,天空沉沉的,過窗戶紙都投不進許多線來,室就更加暗淡,分不清是什麼時辰。

守在床畔的紅螺見李述醒了,忙湊過去問,“公主醒了,覺怎麼樣?”

李述沒有回答。

這十幾日就是這樣子的,無論誰說什麼話,都一副聽不見的模樣,連眼神都是渙散的。

整個人木怔怔的,彷彿徹底丟了魂。

李述愣愣的看著窗戶紙進來的薄薄線,知道這時候應該振作起來的,派去府的人還沒回信,不知道有沒有查出什麼結果來,該不該想法子再派個人過去幫襯著;老七最近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父皇如何了,什麼時候病能好,太子就不必監國了…… 一串串問題都要去考慮,可只是愣愣的,卻什麼都無法去想。

耳鳴聲常在,崔進之的聲音說,“你殺了他。”

他的聲音就是一柄拔不出來的刀,在心上不斷地旋轉。

你殺了他,你沒有資格去別人,更沒有資格去獲得,你只配永遠活在冷寂裡,漫漫一生,沒有人陪你度過。

真不愧是十年相識啊,李述想,崔進之最知道怎麼往心上捅刀子。

在政治上都敗得一敗塗地了,他卻在上還要將寸寸凌遲。

他要把一直拉到無邊的黑暗裡去,讓永遠都看不見任何明。

李述盯著窗戶紙,盯得眼睛都疼了,卻還是不想挪開。

不知過了過久,窗戶紙外的線終於徹底消散了,一天又結束了,無邊的黑漫進了房間裡。

紅螺點亮了滿室燈火,李述的目終於從窗戶紙挪開了,眨了眨眼,看到梳妝台上的銅鏡正折著燭火的看了過去,忽然間不知看到了什麼,目頓時就是一

李述猛然坐了起來,掀開上被子就下了床,可上沒力氣,腳剛沾地就差點摔倒,紅螺忙手要扶,卻被一把推開。

李述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到了梳妝台邊,巍巍地出手,卻猶疑地懸停在半空。

桌上躺著一玉簪,通紅,極好,可惜的是卻斷了兩截,因此以細細的紅線纏在了斷口,這才勉強湊了一能用的簪子。

後傳來紅螺的解釋,“這是七皇子殿下送您的。”

關鍵時刻能救命的東西。

紅螺想,憑一簪子能怎麼救命?

正想著,忽聽李述冷聲吩咐,“全都下去。”

“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所有人都下去了,就只剩了李述一個人。

扶著桌沿,慢慢地坐在圓凳上,銅鏡裡就映照出一張極蒼白瘦削的臉。

長髮披散著,李述以手為梳,梳了個最容易的髮髻。

然後拿起玉簪,在了髮髻上。

銅鏡裡映照出紅的玉簪,黑的眉眼,白的

彷彿是晨起之後,這時該有人站在背後,笑著看對鏡梳妝。

“沈孝,好看麼?”

李述問。

有一顆淚從眼眶裡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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