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墨荷院多了一條通雪白的小狗,六個月大,名喚多多。
水玲瓏把盤子里的辣牛一口一口地喂給多多,多多起初吃不慣,水玲瓏了它兩天,它便不再挑食了。
水玲瓏放下筷子,舉起多多左看右看,瞇眼問道:“多多吃飽了沒?”
多多“汪汪”了兩聲,水玲瓏把它遞到枝繁的手里,臉上沒了笑容,細瞧約還有一嫌棄,是的,不喜歡寵,尤其這種有的!
枝繁倒是喜歡得,笑瞇瞇地抱了多多去院子里玩。
柳綠將飯菜端到丫鬟用膳的偏廳,同為一等丫鬟的紅珠也在,紅珠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小盤子,眼神微閃道:“世子妃真吃辣呀!每頓不剩的!”
柳綠并不知曉辣菜全部進了多多的肚子,也以為是水玲瓏吃掉了,冷笑著道:“你也想吃麼?想吃的話自個兒掏錢讓膳房的人做啊!”
紅珠勾起右角,眼底閃過一嘲弄,真當是好東西麼?給也不吃!一群蠢貨!
柳綠拿起筷子,摘了些菜用碗裝好,這是留給枝繁的,爾后才招呼鐘媽媽和葉茂一起吃。
夜時分,水玲瓏練了會兒字,又看了會兒話本,算算時辰,甄氏應當從天安居回去了,這才放下手頭的事去往了湘蘭院。
這段日子,甄氏幾乎是想著法兒地給添堵,總拿湘蘭院蒜皮的小事兒用院子里的人,枝繁、柳綠和葉茂不止一次被去做苦力,葉茂憨厚老實,并未生出旁的想法,枝繁和柳綠則是氣得臉都綠了!
偏甄氏又都請示了冷幽茹,冷幽茹樂見其,自然不說半個“不”字,婆婆默許,水玲瓏做媳婦兒的便只有聽之由之的份兒。
甄氏的心思水玲瓏明白,就是想鬧得沒心繼續禍害安郡王和喬慧的親事,這是其一;其二便是在向府里所有人彰顯自己的地位,好讓大家明白,水玲瓏再正也僅僅是個晚輩,沒有不敬重長輩的道理。
說白了,甄氏的行為就是“虛張聲勢”,短期效果顯著,而一旦諸葛鈺繼承王位,甄氏便只能灰溜溜地夾著尾回自個兒的地盤了。
所以,水玲瓏并不介意甄氏歡地蹦跶一陣子,這就好比當初水玲瓏掌家時秦芳儀也毫不放在心上一般,反正水玲瓏遲早要出嫁,老夫人也終有一天會死掉,只要水航歌不與離心,偌大的尚書府就一定會是的!
水玲瓏而今在這個位置,才總算明白了秦芳儀那時的心態,原來,秦芳儀不是沒法子和較勁兒,而是本不想和較勁兒。
當然,二者的況并不完全相同,掌家是出于本意,甄氏蹦跶卻是了攛掇,眼看著喬慧便要嫁王府,而甄氏大有愈演愈烈之勢,屆時甄氏若再聯合肅侯府和分庭抗禮,事態便不容樂觀了。所以,決定點醒甄氏。
湘蘭院的明廳,甄氏端坐于主位上,穿一件豆綠對襟掐花上裳、一條素白曳地羅,墨發挽了個華麗的拋家髻,雙側簪小圓形珍珠頭飾若干,一珠寶氣,直直將燭火的輝都比了下去。
水玲瓏笑著和打了聲招呼:“二嬸。”
甄氏斂起心底的厭惡,皮笑不笑地道:“坐吧,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兒?”
水玲瓏依言在旁邊的冒椅上坐好,流珠奉上一杯茶,喝音韻,闔府上下都知曉的口味,流珠奉的卻是一杯龍井,便是甄氏自己也不喝龍井的。
水玲瓏不聲地喝了一口,仿佛沒看懂甄氏的刻意怠慢,淡淡一笑:“我來是想和二嬸推心置腹地談一番,化解一些不必要的誤會的。”
甄氏的瞳仁一,顯然沒料到水玲瓏會這樣直白,冷冷一笑,道:“世子妃說什麼呢?我聽不大明白!我和世子妃之間有誤會麼?難不世子妃認為我用了你院子里的幾個丫鬟是在故意折騰你?”
“難道不是嗎?”水玲瓏毫不客氣地反問了回去。
甄氏一愣,水玲瓏不應該說“哪里哪里,二嬸是長輩,您用我的丫鬟是應該的,我斷沒認為您是在故意折騰”?雖然其實就是故意折騰,而水玲瓏也心知肚明!
水玲瓏的直白實在令無所適從,見慣了繞來繞去的眷,還是頭一回上這等不繞彎子的人。
甄氏的睫出了一個不規律的節奏,拔高了音量道:“你若是不喜,我今后不用便是了!何必尋個借口來排揎我?難道你嫌我吃了王府的閑飯?”
水玲瓏不為的怒火所攝,幽幽冉冉,語氣平靜如一泓無波無瀾的湖水,道:“心中有魔,眾人皆魔;心中有佛,眾人皆佛。我嫌沒嫌棄二嬸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嬸嫌不嫌棄自己。”
甄氏的眸一厲,握著帕子的手有些了……
水玲瓏又道:“我想告訴二嬸的是,我相公將來要世襲王位,要在京城闖出一片天地,很需要安郡王的支持,所以我和相公都非常贊安郡王和肅侯府的親事,安郡王日益強大,將來對相公的用便越大。我不是那種眼皮子淺見不得兄弟妯娌好過的人,但愿二嬸明白我的心意。如果我曾經有什麼令二嬸誤會的地方,請二嬸不吝賜教,我也好及時改正。”
甄氏先是一怔,爾后眼珠子了,細細打量起水玲瓏,似在分辨話里的真假。
水玲瓏問心無愧地迎上了甄氏探究的目,正道:“二嬸這段日子做的事到底合不合理二嬸心里有數,我心里也有數,我忍著二嬸并非是怕了二嬸,而是不喜歡弄得家宅不寧,傳出去有損相公和安郡王的名聲。京城這個地方可不是諸葛姓氏一家獨大,為者最忌諱傳出宅丑聞,不齊家何以治天下?二嬸在不在意安郡王的前程我不管,但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壞了我相公的仕途!二嬸如果執意誤會于我,并和我水火不容,我便以今日為期,決不再姑息養!”
這話有些夸大其詞,以鎮北王府的利用價值,哪怕真傳出宅丑聞也影響不到諸葛鈺的仕途,但水玲瓏不給甄氏一個重大的理由,甄氏難以相信的決心。
果然,甄氏聽完水玲瓏言辭鑿鑿的一番話,臉就變了,過慣了喀什慶一家獨大的日子,的確不懂京城盤錯節的利害關系,但聯想了一下兒子奔波于各個權貴之間的繁忙樣子,又覺得水玲瓏的警告不無道理,京城……不好混!
甄氏的眼底漸漸泛起了一層濃濃的疑,晃了晃手里的茶杯,神凝重地問道:“真不是你走了安郡王……的風聲?”
“二嬸指的是安郡王在喀什慶過親的事嗎?實不相瞞,這事兒還是我去姚府探大姐時,大公主告訴我的。”水玲瓏神坦地說道。
甄氏大駭:“鈺兒……沒告訴你?”
水玲瓏搖頭:“喀什慶的事,相公極和我談起。”
“可安平……”言又止。
“安平?”水玲瓏這回是真的詫異了,安平是諸葛鈺留下來協助的人,如果這事和安平扯上了關系,就難怪甄氏會懷疑到的頭上了。
甄氏把吳夫人在黃記酒樓聽到的謠言闡述了一遍:“……吳夫人說是倆年輕人,安平那日也去了黃記酒樓,而且回來時鬼鬼祟祟的,你敢保證不是你指使安平去散播的消息?”
水玲瓏的心底泛起驚濤駭浪,連帶著面也變了又變,但很快下了所有緒,出一個淡淡的口吻:“能使喚安平的……就只有我一個嗎?”
到底是不是安平泄的消息還不好說,保不準對方只是用了一招障眼法而已。
甄氏不說話了。
水玲瓏看著甄氏忽而沉默的樣子,眸子微瞇了一下,錯開視線,似嘲似譏地說道:“還是……二嬸你其實猜到了幕后主使是誰,卻愿遂了的意刁難我,也不想、或者不敢破的謀與對上?”
甄氏的眼神一閃,握著帕子的手得指節發白。
水玲瓏原本只是隨意試探,可瞧甄氏這副遮都遮不住的慌神,應當是誤打誤撞猜對了!甄氏也許一開始懷疑的人是,但想清楚事件的來龍去脈后甄氏未必沒懷疑到冷幽茹的頭上,只是甄氏自欺欺人不肯直面心的猜測罷了!
“二嬸,我可不是柿子,誰都可以的!”冷聲說完,水玲瓏倏然站起,將茶杯擱在桌上,爾后頭也不回地甩袖離去。
誰料,剛走到門口,甄氏沖著的背影,聲道:“玲瓏啊,如果你母妃做了什麼……令你難以接的事,你別怪,這都是諸葛家欠的!”
這話聽起來和前面好不搭調,但細細品味又何嘗不是在告訴幕后主使是誰?
水玲瓏停住住,回頭向甄氏,也不點破破,只狐疑地道:“二嬸……這話是什麼意思?王妃在諸葛家過得不好麼?”
甄氏的長睫了,很是為難的樣子:“你想想為何這麼多年都不再有生育……”
水玲瓏歪了歪腦袋:“王妃被下了絕子藥?”
甄氏失一嘆。
水玲瓏繼續猜:“生完頭胎壞了本,再也無法孕?”
甄氏不語。
水玲瓏的瞳仁了,又道:“是諸葛家做的?”
甄氏撇過臉,怎麼可能?諸葛家怎麼會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甄氏的表水玲瓏讀懂了,王妃沒了生養,但不是諸葛家害的,那麼,甄氏口中的“諸葛家欠的”又從何說起?
水玲瓏又想到了諸葛琰的死因,難道說諸葛家把藥給了諸葛鈺便是對不起王妃了?諸葛鈺不也是王妃的孩子麼?
一念至此,水玲瓏的腦海里暮然閃過一個極荒誕的猜測,再看向甄氏,發現甄氏一臉期盼,似乎在等待講出這個猜測,的眼底劃過一冷:“諸葛鈺……不是王妃的孩子?”
甄氏的眼神兒一亮,很快又閃過極易察覺的飄忽,拽了帕子,仿佛被說中了心事很無所適從的樣子:“這……這……你……不要胡說……”
水玲瓏深深地看了甄氏一眼,這個人遠比想象中的聰明太多!
水玲瓏走后,流珠從紗櫥后面出來,了晃的珠簾,蹙眉道:“夫人,您可是當著媧娘娘的神像發過毒誓不說出當年的辛的……萬一媧娘娘怪罪下來,您會遭到懲罰的!”
甄氏不復先前的驚慌,一臉泰然自若:“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說出辛了?”
流珠狠狠一怔,對呀,一直都是世子妃在猜,夫人什麼話也沒說,連點頭或搖頭都不曾有過!但夫人功地引導世子妃猜出了當年的真相……
流珠佩服得五投地,從前總覺著夫人是個咋咋呼呼的子,經常得罪人而不自知,今日一看,方才明白自己小瞧了這位喀什慶史上唯一一個被扶正的姨娘。
甄氏冷笑,沒錯,的確懷疑過王妃才是幕后主使,但誠如水玲瓏所言,不想也不敢和王妃對著干,加上自己刺了水玲瓏幾回,水玲瓏都忍氣吞聲,便以為水玲瓏好欺負,反正裝裝樣子刁難水玲瓏,水玲瓏又不會塊,就這麼繼續做了!但現在水玲瓏和攤了牌,才終于意識到水玲瓏并不是一個可以任人的面團。
既不敢得罪王妃,又不愿真和水玲瓏斗起來,索把心一橫,讓水玲瓏知曉真相,和王妃斗去!
皓月當空,繁星無數,似銀河般的,若烈日般的輝,燦燦的耀在頭頂,水玲瓏舉眸相,思緒一點一點飄遠。
諸葛鈺……竟然不是冷幽茹的孩子!
這麼詫異的消息,擂鼓般震撼著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得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開始拼命回想各種和諸葛鈺有關的事,許多當初匪夷所思的地方而今在腦海里漸漸有了答案。
一連克死三人未婚妻,那些無辜的子是冷幽茹派人殺的吧,其目的就是要諸葛鈺背負克妻之名,直至京城再沒誰敢把兒下嫁于他。
為何能幸免?一度認為幕后黑手是鎮北王府的某個敵對勢力,而對方并不將這個尚書府的小小庶放在眼里。
“你是爺的人,誰殺你爺殺他全家!”
其實,保住這條命的是諸葛鈺的這句話。
相親那天,栗夫人和薛娟應該都是冷幽茹安排的,包括薛娟的前夫也在冷幽茹的算計之。冷幽茹知道諸葛鈺最憎恨拋夫棄子之人,算準他撞破薛娟的之后一定會殺了薛娟。
栗夫人借機除掉一個寵的姨娘,冷幽茹則令諸葛鈺徹底得罪宣國公府。
沒想到,前世諸葛鈺的牢獄之災是這麼來的……
還有那次去往姚家的途中遭遇的追殺,之前認為是秦芳儀的手,現在卻覺著冷幽茹的可能更大!
冷幽茹被諸葛鈺信誓旦旦的威脅唬住了一陣子,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對的殺心。只是冷幽茹失策了,非但沒死,反而和諸葛鈺的一日好過一日。既然不到諸葛流云的兒子,冷幽茹便轉頭將利劍對準了諸葛流云的兒,這才有了冷薇命運的轉變。
如果和前世一樣,死拽著玉佩不給秦芳儀,就不會和諸葛鈺議親,那麼,一其他的切也會和前世一樣,諸葛流云將死在八年之后,同年,諸葛汐懷孕,諸葛鈺直至中年未娶……
因為選了一條截然不同的路,連帶著所有和有關的人,命運全都發生了轉變。
諸葛汐、冷薇、諸葛鈺的已經與前世截然不同了,唯一剩下的便是諸葛流云。
曾經想不通諸葛流云是怎麼敗給荀楓的,現在答案昭然若揭。
冷幽茹,荀楓,這倆人明顯是有勾結的!
就因為冷承坤弄丟了一顆藥,諸葛流云把生存的機會給了諸葛鈺,痛失子的冷幽茹便心生怨恨,開始狠狠地報復他們每一個人!
瘋了,這個人簡直瘋了!
水玲瓏的心底蔓過一層惡寒,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就算無法原諒冷承坤的疏忽和諸葛流云的無,但諸葛鈺和諸葛汐何其無辜?
……
回了墨荷院,枝繁給水玲瓏放了洗澡水,水玲瓏每個月都會泡幾次牛浴,今天剛好就是。
多多聞著香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出茸茸的爪子撓著木桶,發出刺耳的聲響,以及“嗚嗚”的求不滿之音。
它想吃!
水玲瓏趴在木桶邊緣,用指尖蘸了水珠逗弄多多,多多就蹦啊蹦的,卻怎麼也夠不著。
多多委屈了,哼了哼,甩了個大屁給水玲瓏。
“噗嗤——”水玲瓏笑出了聲,不知怎的,多多這副求不而撒生悶氣的模樣讓想到了郭焱。
郭焱對云禮和皇家的前程知之甚深,一度懷疑郭焱也是個重生者,但后來,否認了這種懷疑,因為前世的郭焱去世時云家并未覆滅,即便郭焱重生,也不可能知曉云家的命運。別告訴,是另一魂魄倒退時,重生在了郭焱上,這也……太不可能了!
翌日,府里來了位人,杜媽媽。
金秋十月,碩果累累,杜媽媽親自到通縣的莊子里采了一車紅彤彤的橘子,順便檢查了一下莊子里的賬冊,老夫人心里念叨水玲瓏,便命杜媽媽給水玲瓏送一筐新鮮的橘子過來。
水玲瓏自打親后,服飾打扮都和未出閣時大不相同,今兒穿一件朱紅束腰羅,外襯明繡雪花紗,朦朧中出一線艷麗的緋,如晨曦驚了霧靄,層層散開,絢麗的驕破云而來。
杜媽媽并未真的抬頭看容,卻覺著一道清冽又不失厚重的視線落在了自己頭上,幾乎是不控制地福低了子,聲線出了連自己都未曾料到的虔誠:“奴婢給大姑請安!”
水玲瓏指了指一旁的圓凳:“坐吧。”
“多謝大姑!”杜媽媽依言坐下,卻坐得不甚踏實,一月不見,大姑似乎又多了幾分威嚴,不由自主地連呼吸都小心翼翼了起來,準備好的歡慶開場白也變了十分恭謹的陳述,“老夫人讓奴婢給大送些橘子。”
水玲瓏看了看桌上的幾個“樣品”,微微一笑:“是通縣來的麼?”
杜媽媽低垂著眉眼道:“回大姑的話,正是通縣來的,您原先住過的莊子。”
水玲瓏客套了幾句:“我祖母的子可好?母親和父親可好?”
杜媽媽答道:“天氣漸涼,老夫人偶爾有些咳嗽,但并無大礙,老爺和夫人都尚且安好,只是二小姐被足,鬧得頗兇。”
水玲溪怎樣水玲瓏懶得管,水玲瓏就又不咸不淡地扯了些話頭,爾后賞了杜媽媽一個紅包,并準備了一些補子的雪參讓杜媽媽帶給老夫人。
杜媽媽起謝過,轉離去,卻在踏出門檻后又折了回來,言又止,又最終咬咬牙走出了房間。
并未即刻離去,而是找到了正在洗服的鐘媽媽,鐘媽媽用干帕子了手,和氣地笑道:“你來啦!上我屋坐會兒?”
杜媽媽四下看了看,謹慎地拉著鐘媽媽推到回廊的角落里,低音量道:“鐘大姐,我且問你個話,你如實告訴我。”
鐘媽媽愣了愣:“你說。”
“大姑可認識一個‘荀斌’的人?”
“啊?”沒聽過!
杜媽媽徐徐一嘆,眸子里泛起思慮的波:“實不相瞞,年初的時候,尚書府來了一名很能干的小廝,做法事當日,就是他抓住了大爺院子里的鬼。”
至于水敏玉的丑聞,杜媽媽憋在了心里,“有一次我發現他地看大姑,我當時沒往心里去,后來老爺辭退他之后他和我說,他的命是大姑給的,沒有大姑便沒有他,臨走之前他想給大姑磕個頭。我琢磨著,大概是大姑對他有過救命之恩什麼的,可那時大姑和世子爺定了親,我就瞞下了這件事,包括他讓我轉告大姑去香滿樓赴約,我也沒說。”
鐘媽媽渾都驚出了一冷汗:“你瞞下是對的!這要傳出去,大小姐的名節算是完了!”
“大小姐應該不認識他,我曾經故意問大小姐莊子里有個什麼‘斌’的來求前途,大小姐說不認識這麼一號人。”杜媽媽蹙了蹙眉,“這回我去了莊子,仔細盤問了所有下人,沒聽說有個‘荀斌’的!你再好好兒想想,大姑邊真沒出現過一個‘荀斌’的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哪天他突然跳出來污蔑大小姐……咱們得提前想想對策!”
為水玲瓏著想是真,八卦因子作祟也不假。杜媽媽其實特想弄明白水玲瓏到底有沒有在外惹桃花。
鐘媽媽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脯,著氣道:“這事兒我放心上了,多謝你的提醒。”
杜媽媽走后,鐘媽媽即刻找到了水玲瓏,有些話旁人不敢問,卻毫無顧忌,因為旁人都把水玲瓏當主子,唯有視其為兒。屏退下人之后,毫不猶豫地道出了心里的疑:“大小姐,您可曾在什麼陌生地方過自己的名諱和份?比較容易遇到普通百姓的地方!”
應當不是賞梅宴,出席賞梅宴的都是非富即貴之人,一個小廝哪兒來的能耐?莫不又是秦芳儀搞的鬼?
水玲闔上了手里的話本,和枝繁等人談話多一心二用,可面對鐘媽媽,是比較尊重的:“我出門采買一般都帶了面紗,不曾名諱和份,怎麼了?”
鐘媽媽問道:“那為什麼有一個‘荀斌’的人說他的命是你給的?大小姐你救過什麼人嗎?”
啪!
話本掉在地上,砸出了清脆的聲響,像冬季懸掛于屋檐的冰凌陡然被折斷,碎冰星子散了滿臉,有些還鉆襟……
心的寒意,史無前例。
水玲瓏打了冷,思緒寸寸凍結了一般,腦袋瓜子一瞬間停止了運轉。
直到鐘媽媽晃了晃的手,才霍然回神,素來冷靜的幾乎破了音問道:“你在哪里見過他?”
“不是我見到的,是杜媽媽……”鐘媽媽被水玲瓏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給嚇得不輕,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總算重復完畢杜媽媽的話。
水玲瓏霎那間呆怔!
說他的命是給的,除了的斌兒還會有誰?
不是同名同姓,也不是做夢!
重生了,的兒子也重生了!
一想到他和曾經離得那麼近、近在咫尺!他費勁心思地找、靠進……卻……一無所知!
真想宰了杜媽媽!
為什麼擅作主張瞞下了斌兒的香滿樓之約?
不,杜媽媽旁敲側擊地問過的:“大小姐!您可認識一個什麼斌的人?府里正要從莊子里選些得力的下人,膳房的一個管事娘子讓奴婢給走走后門,姓什麼奴婢忘了,只記得單名一個‘斌’字。”
當時想著這輩子不會嫁給荀楓,便也不能再有荀斌,那人不過是同了名字而已,所以果決地說不認識……
如果追問一番,是否結局大不相同?
可世上沒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結果。
結果就是生生錯過了的兒子!
這時,枝繁打了簾子進來:“大小姐!安平說有急事求見!”
水玲瓏在墨荷院外見到了面凝重的安平,的第一反應是追問安平那日去黃記酒樓做了什麼,但不知想到了什麼,愣是把這種沖給下了:“出了什麼事?”
安平小聲道:“奴才按照您的吩咐派了梟七盯小安子的靜,就發現他暗中聯絡了一批死士,總共十人左右,目前全部往北方去了。”
北方,這麼說,是去刺殺郭焱的了!
諸葛流云不同意殺郭焱,德妃果然不死心嗎?!
“不要嫁給太子!太子做不了皇帝!你嫁給……沒好下場!”
“你權當我是聽了某個高僧的推斷好了,但你相信我,云禮做不皇帝!不僅云禮,整個云家都會覆滅,你不要和他們有任何瓜葛!”
“玲瓏吃不得海鮮!會過敏!”
“我一套服不夠穿,而且我的鞋子也破了,你看!”
“我……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郭焱,荀斌,荀斌,郭焱……
水玲瓏的臉一變,轉進諸葛鈺的書房,從室中取出一個長方形的錦盒去往了主院。
“你這是做什麼?”諸葛流云盯著跪在地上的水玲瓏,疑地問。
水玲瓏知道諸葛流云傷勢已大好,如今坐椅不過是掩人耳目而已,但還是關切地問道:“父王傷勢可有氣了?”
“嗯。”諸葛流云淡淡地應了一聲,不算回答,可又令人覺著是肯定的語氣。
水玲瓏沒心和他兜彎子,客套完便直奔主題:“我有寶貝敬獻給父王,但求父王答應我一個請求!”
言罷,將手里的錦盒遞到了諸葛流云的跟前。
諸葛流云打開錦盒,取出畫卷鋪開,原本帶了些嘲弄的心在看清畫上的容時狠狠地震了一下!
如金澤,泛著淺淺輝,****,似有芒萬丈,普度眾生無數。
這不是《觀音佛蓮》又是什麼?
水玲瓏舉眸向諸葛流云滿是詫異的臉,鄭重其事道:“這幅畫就送給父王了,我機緣巧合下得到了這幅畫,一直以為是個普通的畫作,相公看過之后說它是漠北藏寶圖,起初我還不信的,直到漠北皇子敬獻了假的藏寶圖給萬歲爺,我才大膽信了相公的話。但相公和我都不想惹禍上,是以沒對外聲張。”
真的沒撒半個字的謊,娘一開始沒打算把藏寶圖給,大抵是怕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要不是了娘的嫁妝,本不會曉得有這樣東西。而言辭間將諸葛鈺扯了進來,諸葛流云想怪罪也舍不得了。
諸葛流云一瞬不瞬地打量著水玲瓏的神,確定連眼皮子都沒抖一下,才制住心頭濃濃的驚喜,緩緩地道:“你希我答應你什麼?”
水玲瓏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保護郭焱!”
姚府。
“小汐你住啊,你住!產婆馬上就來了!”姚握住諸葛汐的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小汐的預產期是十二月中旬,如今提前了將近一月,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自從和小汐再次親后,他的病好了,不再忘事了,明年便能再度恢復職了,他樂得三天三夜睡不著覺,只覺得人生怎麼可以這麼幸福?有小汐,有孩子,有男人應有的一切……
但眼下看著小汐痛得死去活來的模樣,他又慌了……
諸葛汐汗如雨下,一張俏臉蒼白得毫無,拽姚的手腕,指甲在上面刮出一道道痕:“好疼啊!生孩子怎麼這麼疼?姚我不生了……”
姚俯,親著額頭,抖著聲音寬道:“小汐你再忍忍,娘說生孩子都這麼疼的……”
“你混蛋!都怪你!害我這麼疼……”不是真的想罵他,只是心忐忑得不行,都說人生孩子猶如在鬼門關走上一遭,是死是活天注定。不想讓姚看出的忐忑,也不愿承認向來膽大包天的自己忽而萬分害怕生不出這個小生命。
姚點頭如搗蒜:“是是是!我混蛋!都是我的錯!咱生完這個再也不生了!不讓你疼了啊……”
姚大夫人看著自己兒子被抓得滿手腕的痕,心疼得恨不得剁了諸葛汐的手指頭,尤其聽了兒子的混賬話,氣得兩眼冒金星,可一想到諸葛汐在生孩子,又不得不咽下這口氣:“小汐啊,你……你抓疼姚了……”
姚回過頭,猛的一記冰冷眸向姚大夫人,姚大夫人的頭皮一麻,攪了攪帕子:“行了行了,我杵在這兒礙眼!我去看參湯好了沒,晏穎你盯著啊!”
馮晏穎福了福子:“知道了,母親。”
行至床邊,看著痛得面發白的諸葛汐,又看了看二人握著的手,心底泛起濃濃的艷羨,但不忘安道:“大嫂,頭一胎會比較難生,后面就好了。我生智哥兒的時候,疼了足足七個時辰,生佟哥兒卻快得不行,幾乎沒怎麼痛便生了。”
“什麼?七……七個時辰?”姚目瞪口呆,這才不到半個時辰小汐就痛得錐心刺骨,七個時辰……豈不得痛暈過去?
似是知道姚的擔憂,馮晏穎補了一句:“暈了喝點兒參湯,醒了接著生。”
姚嚇得魂飛魄散!
消息傳到王府,冷幽茹和甄氏即刻帶了水玲瓏前往姚家探諸葛汐。
們趕到諸葛汐的院子時,諸葛汐已經痛暈了三回,剛剛轉醒。
羅媽媽開被子往里看了一眼,正道:“宮口全打開了,我說用力的時候你就用力啊,我沒發話你別瞎使勁兒!”
言罷,將手放在諸葛汐的肚子上宮。
一大家子人全在明廳候著,姚大夫人如坐針氈,姚踱來踱去,冷幽茹靜靜品茶倒是瞧不出悲喜,甄氏垂著眸子一言不發,不知在想些什麼。
馮晏穎陪在產房,時而派華容出來報一聲平安。
華容第五次進明廳,看了座上之人一眼,低垂著眉眼道:“回大夫人的話,羅媽媽說最多兩刻鐘便能生出來了。”
“此話當真?”姚暗淡的眼底彩重聚,半個時辰,半個時辰……
華容退出去,水玲瓏的眼珠子了,起說道:“我去如廁。”
出了明廳,水玲瓏快步追上了華容,因此揭固元膏的真相一事,華容打心里是欽佩水玲瓏的,是以,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禮:“世子妃!”
水玲瓏將華容拉進了諸葛汐的臥房,在床邊站定后,環顧四周、耳聽八面,確定無閑雜人等,才低音量說道:“我問你,我大姐為什麼會早產?摔倒了還是磕到了?”
華容凝思了一瞬,如實答道:“大沒摔也沒磕到,就睡了個午覺便突然嚷著肚子疼。”
水玲瓏幽靜的眸子微瞇了一下,又道:“這幾日都吃了些什麼?包括零和水果,全都拿來我看看!”
莫不是大又遭了誰的暗算?華容的心咯噔一下,趕轉去柜子里搜羅諸葛汐這幾日常吃的東西。
在看不見的地方,水玲瓏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了諸葛汐的碎花小枕頭一把。
華容回過頭來時,水玲瓏正好回手,忙借著頭發的作遮掩了手臂的僵。
華容將水果和糕點放在桌上:“就這些了,至于飯菜,每頓吃完便都賞了下人,不剩什麼。”
水玲瓏的眼神一閃,看著桌上的食,輕咳一聲,若有所思道:“葡萄、橘子、瓜、栗子糕,這些都不是寒的東西,大概是我多慮了,很多人都自然提前的!”
華容卻不這麼認為,固元膏的事給留下了深深的影,誰下了毒會讓你一眼看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