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一句,在龍榻前服侍的原璁是死也不敢接口的,后一個問題他卻知曉,聽皇上連名帶姓地稱呼太子,咽了口唾沫,小心回言:
“太子尚未回城。敢問陛下,是否……派些衛軍去迎回太子
?”
眼下局勢,連他這個當奴才的都看得真:大司馬在離京前尚敢打傷太子,而今得勝還朝,就是晉朝第一大功臣,想對付太子還不更加肆無忌憚。
他凱旋后不先進京述職,卻直接帶兵去了石子岡,為的什麼?那里有誰?不都是明擺著的事。
大司馬若在今夜一舉除去庾氏母子,也不過是殺了一個庶人加上半個待廢太子,朝野上下,又有誰敢聲討他?
可倘若皇帝發話派兵去接回太子,興許大司馬還會看在陛下的份兒上,網開一面。
李豫搭在錦被上的手指松了又,最終一語未發。
三個兒子中,他從前最是疼煥兒不假,對他寄予的期最深也不假。然而希有多大,一朝被背叛,失與痛苦就會有多大。
是李氏欠衛氏的。李豫在心里默念,是朕欠阿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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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岡破廟外,除了秋野的晚風拂草聲,便是火油畢剝燃燒的聲音。
五千兵齊舉火把照出的有多亮可想而知,衛覦在說完那句話后,并未馬上手,而是喚來林銳,向后道:“先送郎回城。”
簪纓如夢初醒,立即三兩步上前道:“我要在。”
衛覦眼里沒了之前的溫和縱容,漆森一片,冷峻側頷如刀削的巖壁,只有極悉他的人,才知那是大將軍沖鋒或怒時的眼神。
可他的聲音卻仍很輕:“會見。”
“我不怕。”簪纓目執拗,堅持仰梗著脖頸,“他們的下場,我要親眼看著。”
已經依的能力做了所能做的,也許在小舅舅眼里,依舊不夠狠不夠看,算不得什麼。那麼便留下來,見證他的復仇。
衛覦轉看一眼。
見,是委婉的說法,不會想知道他能使出的手段有多臟,就像這孩子總錯覺他是個很好的人。殊不知,他也有暗狠毒的一面,或者說那才是他的底,一旦顯,只會被人視為惡煞,避之唯恐不及。
這個極力證明自己很勇敢的娘,還是太過了。
可就是這麼的人,提出的每一個請求,從五歲到十五歲,他一如既往地沒法子拒絕。
即便代價是讓看到自己丑惡的一面。
“真的要留下?”
簪纓用力點點頭。
衛覦便令親衛抬來一副行軍胡榻,兩人作利落地鋤平一塊四方草地,放置好床,四周又有兵卒高舉火把照明,請公子落座觀瞧。
簪纓初時還不好意思,猶豫一下,也便坦然坐了上去。
另一旁,中箭半倒的李景煥心如死灰地向那被火映得玉頰紅彤的子,的目由始至終追隨衛覦,不曾施舍他一眼,他便自嘲地笑了,面對眼前辱一幕,沒有求饒,反而冷冷直視衛覦,直膛。
衛覦出人意料沒有他,提槊走到寺門前。“我教你什麼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他面無表地看著里頭的庾靈鴻,“聽說,你很喜歡養狗?”
門邊軍不約而同到一無形的威,肚莫名發,猶豫著該不該撤戟。
庾靈鴻一步步后退,臉上的每一塊皮都發著抖,仿佛想起了當年他在顯宮留下那道槍痕的樣子。
“你、你要做什麼……”
不等話音落下,一道修長槊桿筆直撞開長戟,捅進寺門,快出殘影地連點四下,便穿庾靈鴻的兩只手腕與兩只腳踝。
庾靈鴻慘一聲倒地,四個窟窿出現在上,汩汩不斷淌出大片鮮紅。
那種疼,不是肢斷骨折的疼,而是被準挑斷四筋脈,渾都像被去支撐,鉆風沃雪的酸疼難忍。
庾靈鴻生來養尊優
,如何忍得住這種筋之痛,哭泣中,模糊地聽見衛覦說:
“喜歡養狗是嗎,那你就做一條狗吧,余生就這樣在地上趴著。想要便溺也簡單,吠兩聲,我的人便曉得了。當然,娘娘份如此貴重,該打一條純金狗鏈,烙在你脖子上,才算對得起你。總而言之,狗怎麼爬,你便怎麼爬,狗吃什麼,你便吃什麼。”
衛覦的語氣平靜無瀾,沒有一個字蘊含殺機,可越是如此,寺門外那些從宮里來的軍以及隨太子而來的守衛聽著越覺得膽寒。
他口吻越靜,眾人越覺得閻王點生死簿也不過如此,冷汗涔涔,不敢妄。
端坐胡床上的簪纓,眸子里氤出水,被風吹起漣漪。
衛覦依舊無神,又一槊,在嚎啕的庾靈鴻后腰輕輕擊碎一塊骨頭,使喚百斤兵械如使一片鴻羽,不重一分,也不淺一寸,庾靈鴻瞬間發出不類生人的一聲凄厲哀嚎。
衛覦吩咐:“在此,給植一條狗尾,種進里。用最好的金瘡藥,千萬莫死了。”
就在這時,槊尾忽而微沉。
卻是李景煥被母親的嘶喊聲激得目眥,平白生出一悍勇,忍著上的傷起奔上前抱住槊桿。
“衛覦,你要殺便殺我,不要如此折磨……”
未及弱冠的狼狽太子沒了素日老的風度,淚珠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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