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 他竟將馬輕易地讓給另一人騎, 才會引起全軍的驚訝。
而簪纓本就架小巧, 駕馭這樣一匹高頭大馬,樣態懸殊,更顯得那片紅影纖嫋秀致。
小聲道:“扶冀好像不大喜歡我。”
騎慣了的汗馬,知道馬兒與主人心靈相通是何等自如,哪能不出坐下寶馬的不愿。
衛覦一笑,看了那倔種一眼,心道這便算是溫馴的了。“放心,左不會摔著你。”
好在他們不是一路騎馬去京口,到了清川渡,有早已備好的帆船停在岸邊。
衛覦命全軍沿原定路線駕馬先至北府,自己陪著簪纓棄馬登舟。
面對孩微詫又晶亮的眸,衛覦頭微滾,按捺住發頂的沖,道:“你不是沒坐過船嗎?”
是啊,一個在江左土生土長的人,長到這麼大卻從未坐過船,哪怕昔日皇宮西池上的龍舟,因庾皇后多番說近水危險,簪纓都沒有機會坐上一回。
扶過衛覦出的那只手,小心登上木柞甲板,腳底微晃,覺新奇。
紅走到船頭欄桿,放目見夾岸山壁有如千仞之高,江水翻濤,兩岸猿啼,眼界為之一寬。
又閉目了一陣撲面而來的潤江風,簪纓方睜眼對衛覦笑道:“我不暈船!”
跟隨自家小娘子登船的一批人,聽見這聲天真可的嘆,皆會心微笑。
杜掌柜拿出一張黃符給簪纓,笑瞇瞇地說:“舊時俗,渡江時用朱砂寫‘禹’字佩在上,可以免除風濤。小娘子初次乘船出行,不妨帶著。”
簪纓接過看時,果見那平平無奇的紅繩黃紙上,有一個朱筆所寫的禹字。禹王治水,功耀千古,比山水祀神來得更得人心。
便妥帖地佩在腰間。
任娘子與春堇等婢子便進船艙里去收拾。
其實走水路去京口,雖比不得快馬加鞭行得快,卻也是順江流而下,最遲傍晚就到了,不會在船上過夜。
但哪怕小娘子只在船上逗留一日,們也會將船室里布置得香香的,好讓小娘子舒適。
沈階等人自去船尾的艙室安置。
簪纓第一次見船行水上,風帆鼓,難免貪新奇,站在甲板上多欣賞了片刻。
衛覦披黑氅,陪觀山覽水。
他二人一者穿著輕薄錦,一者穿著厚重狐裘,看上去隔一季,卻又是一輕靈一穩重,并肩而立的兩道背影,有種奇異的般配。
不過簪纓余瞟見那領風拂的狐領,終究怕江風襲人,煞有介事地嘆道:“有些累了,小舅舅,我們進去吧。”
小機靈使得再好,在
千年道行的衛覦面前也還是差著些。
衛覦只消一眼便看出了的算盤,倒是無奈彎。
“我也不是紙糊的。難得自在,不必顧忌我,喜歡在這,便多瞧瞧。”
簪纓被道出心思,便也坦然道:“這樣的風景,以后還會有很多機會看到的。”
可小舅舅只有一個啊。
半拽半拉著他往避風的船室走,不曾留意到后與手掌相的男子,雙目鎖在上,指尖微微收攏,凝視的眸比江水更為深沉容蓄。
船行大半日,到得京口,時值傍晚。西天的夕還剩一抹余暉掛在天邊,照得一切都澄登登的。
船上人臨渡登岸,穿過城門外的兩道馬柵欄,便進了北府軍鎮的范圍。
簪纓城后的第一印象,便是城中街衢整肅,道路廛市,青磚黛瓦,既無區區百里之隔的建康城里那種繁華麗,也無游冶士郎來往閑走。
沒看到有重兵屯守的況,但從來往巡防兵隊的鎧甲齊肅中,軍紀嚴明亦可略窺一端。
這座軍府散發著一種獨特的氣息,不鋒芒,卻圭角畢現。
簪纓悄悄看衛覦一眼,很像他一手治理出的地方。
巡防兵士見了大將軍回來,也只是頷首駐足,讓出道路,不曾有人夸張見禮,驚擾民生。衛覦直接帶簪纓去了大都督府,那是他日常治政居住之所。
到府門前,尚未門,眾人忽聽敞開的首漆門里傳出一道笑得不懷好意的獷嗓音:
“……嘿嘿,徐先生,您可總算回來了。您老不是總督促卑職多讀些書嗎,正好老孫我近來讀書有個不解的地方,想跟先生請教:這《孟子》里說,‘眸子不能掩其惡,中正,則眸子瞭焉’,那要是中不正,嘿嘿嘿,是不是就該瞭子眸了?”
督府門外的衛覦目輕閃,在那一連串渾不吝的嘿嘿嘿之前,果斷抬手捂住了簪纓的兩只耳朵。
果然,那閑得皮的東西里憋不出什麼好屁。
簪纓正凝神想聽聽那院中之人要向徐寔請教什麼,《孟子》卻也讀過的,驟然被捂耳朵,一臉茫然。
吃力地擰脖子,滴溜溜的眼珠疑看向衛覦——有什麼是聽不得嗎?
衛覦面深沉,就這般捂著耳朵走進都督府,簪纓不明所以,也忘了掙,跟得亦步亦趨,模樣頗有些稽。
踏進府院,方才那口出葷言的軍將一看見大司馬,哎喲一聲,又喜又畏,衛覦照著他劈頭便斥:“膫子不想要了?閉上你的鳥。”
話里比他還葷。
其后一軍府便步步小心的杜掌柜與任氏對視一眼,無比嘖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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