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亂紅如雨,佳期如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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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了一冬,想出宮玩玩,曬曬宮外的日,吹吹宮外的春風。宋帝沒有多加阻擾,於是,在三月春、桃花盛開的日子,在上複和兩個侍衛的陪同下,我和懷瑜出宮遊玩。

在喧鬧繁華的街市逛了逛,買了一些有趣的玩意兒。

街上人來人往,我突然止步,猶豫了半晌,才走進那家冷清、典雅的采薇軒。

這家經營樂的鋪子,依舊擺滿了各種琴瑟琵琶,依舊一塵不染、明淨雅致,那些可發出清脆、空靈樂音的瓷依舊擺在那裏……就是在這裏,大哥和二哥同奏一曲《月出》,就是在這裏,我們三人開心地笑鬧,心無雜念。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回憶,總是讓人悵惘。

午時,來到一家酒樓用膳,上複、懷瑜和我一桌,兩個侍衛一桌。

我含笑道:“讓你陪我閑逛,真是大材小用。”

“哪裏是大材小用?”上複誇張地笑,“倘若我把你弄丟了,那可是死罪。”

“可不是?奴婢也會死無全。”懷瑜笑道。

“哈,你也取笑我。”我瞪懷瑜。

用膳後,從酒樓出來,我看見李大哥急匆匆地走過去,臉上好像有傷。上複也看到了,連忙住他。李大哥回頭看見我們,麵上的焦急並無緩解,卻高興得很,“老弟,我正要找你。”

“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鼻青臉腫的?被打了?”上複的眉頭立即皺起來。

“哦,草民參見……”李大哥知道我的份,想來是聽上複說的。

“這是在宮外,不必見外。”我連忙阻止,“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前兩日,一個財大氣的公子找上門,說看在我幾個鋪子有一些老主顧的份上,要買我的鋪子,多銀子都可以商量。我不賣,他非要買,還說是便宜了我。今日,那公子帶了幾個人,把我和幾個夥計打了一頓,我賣鋪子。”李大哥快速地說著,氣憤得很,“我沒法子,就找你想想法子。”

“上大哥,你隨李大哥去瞧瞧吧,我到西湖走走,稍後就回去。”我笑了笑,“沒事的,有他們兩個保護我,你放心好了。”

“不如你和我一起去瞧瞧?”上複提議道。

我連忙道:“我還有一點私事……李大哥的事要,我自己會回去的,沒事。”

他很為難,擔心我的安危,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隨李大哥去了,囑咐我務必當心。

原本還想著如何擺他,這下不必想借口了。我和懷瑜對視一眼,開心地前往西湖。

抵達西湖湖畔,吩咐兩個侍衛去買些可以解的新鮮果子,支開他們,接著立即租了一艘畫舫,前往桃花塢。

二哥說,西湖的偏僻有一個小島嶼,種滿了桃花,做“桃花塢”,是一個遊冶的浪漫妙,不文人墨客、年輕男都慕名而去。去桃花塢,自然不能讓上複和侍衛跟著,因為,他們的存在會大煞風景,壞了興致。

懷瑜最喜歡桃花了,這次陪我去桃花塢,比我還興,站在船頭翹首著,不停地問船夫到了沒有,為什麽還沒到。

如水,潑墨一般在青山碧水間染開一抹濃重的春,湖瀲灩,山旖旎。行至半途,天公不作,天忽然沉起來,日頭躲在烏雲裏,春風也冷颼颼的,帶著氣和寒意。

船夫不再撐船,天道:“姑娘,快下雨了,看來是雷雨,不如回去吧。”

懷瑜撅著看我,不想失去這個機會,因為出宮太不易了,我也是難得出宮一趟。

我讓船夫繼續往前行駛,無論如何,今日一定要去桃花塢,就算淋落湯,也要看看雨中的桃花。

不一會兒,天邊滾過一聲聲的悶雷,春雨從天而降,雨點如豆,打在船篷上劈劈啪啪地響。

煙雨濛濛,青山,碧水迢迢,這場雨將秀絕的湖點染一幅《山水春雨圖》。

抵達桃花塢,雨勢小了一點,漸有淒迷之勢;整個小島的桃花籠在濛濛細雨中,水汽彌漫,如煙如霧,別有一番朦朧之

懷瑜撐傘,和我一起登岸,卻有一人沒頭沒腦地奔過來,大聲喊著“船家”。

若非他及時煞住,就撞上我了。

照麵之下,他愣住了,我也驚呆了。

是他!竟然是他!

他怎麽會在這裏?

“喂,你這人怎麽回事啊?這麽莽撞,撞到我家姑娘怎麽辦?”懷瑜氣憤道。

他充耳不聞,我也聽不見,仿佛整個桃花塢隻剩下他與我,整個青山碧水隻有我們二人,容不下旁人;仿佛,春雨停了,湖消失了,我的眼中隻有他,他的眼中也隻有我。

真的是完雍,是我心心念念的男子。

心口狂跳,喜悅在心間翻滾,酸在眉間湧

他好好地活著,沒有被完死、殺死,真好……他全,雨水從額頭流下來,從下滴落,仿若是淚流滿麵;半年多不見,他還是那個俊朗、剛毅的男子,與心中的大哥一模一樣。

他執起我的手,拉近我,我再也克製不住,撲上去,地摟著他的脖子。他也抱我,仿似擔心再也沒有機會抱我似的,著我的骨,不管我會不會疼。

這一刻,等了多久?這個擁抱,多個午夜夢回才會夢見?這樣的雨中相遇,需要經曆多風霜雨雪才能等到?

閉著眼,忘掉所有的俗事與煩惱,在這一刻,隻與喜歡的人在一起,相擁到永遠。

有人拉我的袂,是懷瑜。我被迫從夢中醒來,鬆開他,讓在船中等我。

“懷瑜要陪著您,寸步不離。”懷瑜堅持道,不知大哥是什麽人,擔心我的安危。

“他是我結拜大哥,會保護我。我們在島上走走,若你想看看桃花,就自個兒逛逛吧。”

“這……那這把傘給您用吧。”不敢在外人麵前泄我的份。

雍接過傘,右臂環著我的腰,沿著石徑走上小島。

靠著他,漫步雨中,靜靜地看著嫣紅的桃花紅遍整個小島,靜靜地他在邊的幸福、安心與甜,是世間最神往、最爛漫的事。在這一刻,雨聲瀟瀟,紅如雨,恍如夢中。

倘若天晴氣朗,日普照,桃花塢的風必定如畫如繡,令人陶醉;迤邐片的桃紅像一顆人的玉鑲嵌在青山碧水間,是臨安城最迷人的一道風景。可惜,風雨襲來,嫣紅如錦的桃花在枝頭嗚咽,飄落在地,變了一地桃紅,與泥土粘在一起,滿汙泥。

那些仍在枝頭搖曳的花朵,骨錚錚,頑強得令人心疼。

這場春雨,使得遊人都坐船返回,如今整個桃花塢隻屬於我和他。走到小島的另一邊,有一個四麵臨風的草寮,我們在此避雨。

“三妹……”完雍雙手捧著我的臉,目不轉睛地凝視我。

四目相對,兩兩相,好像永遠也看不夠。

他全,頭上、臉上都是雨水,眼中仿佛也溢滿了雨水,清澈見底,倒映出一個小小的人兒——那小人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欣喜若狂,熱淚盈眶。

愫滿漲,他麵沉如水,慢慢俯首,我緩緩閉眼,冰涼的,立時變得火熱。

如風,綿如雨,他溫熱綿長的吻滋潤了我幹涸的心。

我環上他的脖頸,依偎著他;雖然衫了,但是,隻要在他的懷中,與心都是火熱的,毫不覺得冷。

良久,完雍鬆開我,微微一笑,些許滿足,些許喜悅;看我一陣,他又輕輕吻我的鼻子、角和下頜,抱我。

“你怎麽來臨安了?來幾日了?”沒想到,聲音這麽啞。

“這是第三日。”他的嗓音溫厚而低沉,“早就想來臨安,卻拖到這時候才來。”

我環著他的腰,在他前蹭了蹭,什麽都不想,隻想他,心中隻有他一人。

謝上蒼眷顧,讓他還活著;謝蒼天憐憫,讓我們再次相見,各自安好。

他說,他想過夜闖皇宮看我,又覺得不妥,就在城中一邊等待良機、一邊運氣。他聽人說起桃花塢,就覺得我可能會去,就來桃花塢轉轉,希上天垂憐。

也許,我們在桃花塢相遇,是上蒼的旨意。

雨聲潺潺,他的聲音顯得有點不真實,“去年,我聽聞宋國皇帝認了一個義,冊封為沁寧公主。我不敢斷定沁寧公主是你,直到陛下遣使向宋國提出和親,我才知道,你就是沁寧公主。”

那麽,他是否猜到,完亮親自來到臨安?是否猜到,完亮差點兒將我擄回上京?

“我並不想當什麽公主,但舅舅喜歡我,視我為親生兒,恨不得將他能給我的都給我。”

“你無法拒絕他的冊封,隻能留在宋國當公主。”

“等舅舅不再那麽喜歡我了,我會尋個機會逃出皇宮。”我的確是這麽打算的。

“那宋主會很傷心。”完雍的語聲溫如春水。

我輕笑,“我可不想一輩子被困在宮中,那會悶死的。”

他含笑道:“就知道你喜歡宮外廣闊的天地,喜歡自由自在。”

帶著水汽的冷風襲來,我不住打了一個噴嚏,他連忙問我冷不冷,我搖搖頭,他鬆開我,看看四周,“那邊有稻草,我們坐在稻草上吧。”

我坐在他前,完雍將我圈在懷中,雖然嗒嗒的,很難,但所有的不適都不能讓我分神。我靠在他的肩頭,問:“這大半年,他一直派人追殺你?”

“許是陛下覺得派人追殺我太過費力,今年就沒有了,先讓我到燕京任留守,後又讓我任濟南尹。”他自嘲一笑。

“他必定有別的打算。”我不信完亮會放過他,“你可是他的眼中釘、中刺,他怎麽會輕易放過你?”

“許是陛下覺得我的存在對他已無威脅,就放我一馬。”

“你在濟南,怎麽南下到臨安了?不擔心有人在前告你一狀?”我揚眉笑問,輕輕扯著他的耳朵。

“我南下,無人知道我來臨安。”完雍自信地笑。

我捧著眼前這張臉,這就是令我朝思暮想的俊臉;他的眼睫仍然濃纖長,他的五仍然英俊朗,他的側臉仍然深刻如削,他的手掌仍然寬厚溫暖,他的笑聲仍然沉朗醇厚……

這就是我癡心的男子!

滿心都是他的音容笑貌,滿目都是他,我不自地靠近他,吻他

有些抖,有點,看見他眼中的笑意,我窘迫地閉眼,他的齒立即強勢起來,輕啃慢咬,似啄如叼,齒相纏,氣息錯。

一腔火熱好似已化作春水,萬千思念也已變深深的沉醉,醉在中,永遠不願醒。

濛濛細雨化作舒緩的曲子,在風雨中搖曳的桃花仿佛也為我們添一抹豔

好久好久,完雍鬆開我,抱著我,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如此,足夠了,暫時不去想什麽時候會分開,不去想他的歸期,這一刻才最重要。

然而,有些事,始終無法不問。

他問:“去年冬,陛下遣使來宋,求娶你,宋主如何回絕?這事如何了結?”

心中一悸,我道:“父皇不會讓我嫁到金國的,父皇對金國使臣說,除非更換和親人選,否則宋金兩國不和親。”

他一笑,“想來也是,宋主視你為親生,怎麽會讓你步你娘後塵?”

宋帝說過類似的話,他也這麽說。當年靖康之難,為大宋沁福帝姬的娘親,究竟遭遇了什麽?難道娘親不能和為金國宗室的爹爹相、相嗎?會被所有宋人視為恥辱嗎?

“當年,娘親與爹爹發生了什麽事,你知道嗎?”

“那時我還小,也是道聽途說的,並不清楚。”完雍看向草寮外的雨,眼眸好像在閃,“改日你回家了,問問你爹。”

“我不敢問爹爹,我和哥哥都不敢提起娘親。”我撇,因為,對爹爹來說,娘親是永遠的痛、畢生的痛。

他的眸慢慢沉下來,“雖然你父皇回絕了,但是陛下不會善罷甘休,我擔心他還會遣使到臨安,重提和親一事。”

看來,他還不知道去年完亮親自南下臨安一事。

我故意激將道:“假若他真的重提和親,我就去和親好了,反正我也到了婚嫁的年紀,父皇總不能留我在宮中一輩子吧。”

雍漫不經心道:“好,三妹和親,做大哥的自然要備一份厚禮,賀你新婚大喜。”

我冷“哼”一聲,別過,轉過頭,恨恨地看著某

他憋著笑,問:“那你要大哥怎麽做?”

我更氣了,“我怎麽知道?這是你自己想的,怎麽問起我了?”

他摟我,在我耳畔道:“我知道你不會嫁,若要嫁,也是嫁給我。”

“我才不嫁你!”我掙紮,有意與他玩鬧,“你有王妃、侍妾,如花流伺候你,我是老幾啊?我才不要和那麽多人爭一個男人!”

“這是你的真心話?”完雍的語氣忽然變得一本正經。

我不鬧了,注目於他,這張俊臉微微斂著,瞧不出喜怒或是嬉鬧的緒。

看我良久,他的掌心著我的腮,拇指挲著我的臉,眸從未有過的專注與鄭重,“阿眸,當我覺得有資格娶你、能夠給你平安喜樂的時候,才會對你說:我要你。”

有他這句話,就足夠了。

然而,還要等多久,他才會說出那三個字?一年?兩年?還是五年?

心中糾結萬千,仿佛五髒六腑都攪在一起。

終究,我說出在心中醞釀許久的話,“大哥,我知道你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假若有一日,我要你放棄一切,份,地位,家人,榮華,富貴,與我一起遠離紅塵、居避世;此生此世,隻作鄉野山林的凡夫俗子,你願意嗎?”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詫,眸閃爍不定。

這樣的提議,很意外嗎?

心,一分分地冷涼。

雍終於意識到自己太過驚詫,不自在地說:“我沒想到,你會這麽說。”

我淡淡牽,“若你不急著離開臨安,三日後,我在‘九重天’酒樓等你,等你答複。”

那兩個侍衛瘋了似地找我,找了大半個城,最後去稟報上複。上複匆匆趕來,正要搭船去桃花塢看看,看見我和懷瑜從船艙中出來,才鬆了一口氣。

雍不能現,躲在船艙中。我解釋了一番,上複沒說什麽,看了船艙一眼;那兩個侍衛找了一大圈,淋落湯,也不敢有怨言,看見我平安無事,反而拍拍脯。

回宮後,趕沐浴更,喝了一碗薑湯,出了一汗,才舒服一些。

不知大哥是否染了風寒,他是否照顧好自己?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時想大哥好不好,一時又想他會怎麽答複我,一時想起懷瑜會不會把我和大哥的事向宋帝稟報。這麽想著,我立即讓宮人去來。

懷瑜步履虛浮,雙眼無神,麵頰發紅,輕聲問:“公主有什麽吩咐?”

的額頭,有點燙,便道:“你染了風寒,喝藥了嗎?”

“睡一覺就好了,公主不必擔心奴婢。”耷拉著頭,口齒不清地說。

“你先回去歇著,我派人去太醫院拿藥,煎好了送到你那,你一定要喝藥。”

“謝公主。”懷瑜的眼皮垂下來,卻莞爾一笑,“公主是不是想對奴婢說,今日所見所聞,不要對旁人提起?”

“算你聰明,你可以答應我,不要告訴任何人嗎?”

點頭,“奴婢會守口如瓶,公主放心,懷瑾也不說。”

心中落下一塊大石,我讓回去歇息,囑咐明日若還不好,就不用來伺候了。

第二日,果然沒有來伺候,懷瑾說還沒退熱,燒得迷迷糊糊。醫已去把過脈,開了藥方,過些時候會好的。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淩晨時分倒是停了,這會兒日頭高高的,風和日麗,蒼穹高遠,湛藍得宛如一塊純粹得毫無瑕疵的藍寶石。

懷瑾神道,一大早,有人住進照晚閣了,還是宮外的人。

出宮一日,大宋皇宮就發生了這麽大的事?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拔就走,懷瑾立即跟上,來到照晚閣,看見一幕奇景。

平日裏猶如一座墓地的照晚閣,此時卻人來人往、嘈雜聲傳出老遠。男男的宮人進進出出,搬東西,打掃,清理,忙得不可開

照晚閣距離沁殿不遠,是一座格局很小的殿閣,懷瑾說十年前鬧過鼠疫,有巨大的老鼠躲在暗,會吃人,因此無人敢住,就漸漸荒廢了。隻是每年年下才有宮人打掃、清理一番,平時無人敢去。

不遠有宮人圍觀,懷瑾去打聽況,回來對我說:“公主,奴婢打聽到了,昨日,一位神子進宮,唱了一支曲子,陛下聽了之後,大為震,當即讓那子住在宮中,時時為陛下唱曲子;陛下還把照晚閣賜給,今日一大早就有很多宮人來打掃。”

父皇喜歡一個歌

這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父皇是帝王,生殺予奪,更何況是要一個歌?隻不過,這個歌有什麽能耐,竟然讓父皇聽了一曲就決定留在宮中。

這麽想著,我前往資善堂聽老師講解授課,向二哥打聽那歌的事,想不到他竟然不知道。

不過,我派去打聽的宮人回來稟報了,那歌名為香襲,是臨安城的清倌,在兩家樓唱曲子,賣藝不賣。香襲秉特異、為人古怪,多貴人想納為妾,多名門公子想娶進府,都婉言謝絕,寧願在汙濁的煙花之地做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濯青蓮而不妖”的白蓮,也不為人妾室。

的確很有意思,應該找個機會會會

聽了這些,二哥也對這個特立獨行的歌香襲起了興致,不過他隻想從我口中得知一些幕。

下課後,我前往燦堂,因為宮人打探到,香襲正在那裏欣賞開得正豔的海棠。

堂的海棠是大宋皇宮一絕,整整一個花苑遍植海棠,大多是珍貴品種。春風吹拂,日,海棠盛開,各花朵搖曳枝頭,占盡春風。白如晶玉,如胭脂,豔紅如,深紅如錦,不一樣的紅就有不一樣的豔與風姿,令人流連忘返。

坐在燦堂的長廊下,著那片隨風搖曳、拂的花海,蔚為壯觀,清芬,慢慢的,就陶醉了。那婉然的花瓣輕薄如綃,那堆滿胭脂紅的花枝纖細窈窕,那在風中綻放風姿的綽約妙,宛若無數纖細的人在春風中翩翩起舞,引人墮。

遠遠的,我看見宋帝站在長廊上,正和一個子說著什麽。

男子著玄帝王常袍,姿高軒,六分帝威,四分溫潤,是所有後宮妃嬪的念想與牽掛。子著一襲無飾無華的白,一頭青如墨如瀑,長及小,與清簡潔白的白鮮明的對照。姿纖細,背影輕薄,仿似在哪裏見過;突然,我腦中閃現一抹淡如煙、薄如紙的影。

去年在西湖湖畔遇見宋帝之前,我在湖畔看見一個唱曲的年輕子。那子和燦堂長廊下的子背影很相似,會是同一個人嗎?

宋帝的隨行宮人不知道去哪裏了,許是被他遣散,一個人影也無。

我輕手輕腳地靠近長廊,發現宋帝似乎有點不悅。

怎麽回事?

躲在一株綠樹後麵,我凝神靜聽,他們的說話聲清晰耳。

“朕今日心不佳,你便唱一曲為朕解解悶吧。”宋帝習慣了下命令。

“香襲出來時沒有帶琵琶,明日香襲再為陛下唱曲。”香襲背對著我,我看不見的麵容與神,不過從淡然、清冷的語氣聽來,想必是從容自若。

我驚了,竟然有膽量拒絕父皇,夠意思,有骨氣,的確是特立獨行。

宋帝更不悅了,語聲冷了三分,“朕命人去照晚閣取琵琶。”

香襲以同樣的語氣回道:“今日香襲沒有心,還陛下見諒。”

宋帝麵一沉,眉宇冷凝,“昨晚朕心好,讓你唱一曲助興,你說昨日剛剛進宮,沒有心,今日還沒有心?”他指向滿苑綺豔的海棠,“朕將整個燦堂的海棠賜給你欣賞,不許旁人靠近,你還沒心?”

我更驚訝了,父皇竟然下旨不許旁人靠近燦堂,不許旁人欣賞海棠,隻給一人欣賞。

“海棠豔,陛下將燦堂的海棠賜給香襲,香襲深陛下隆恩;然而,香襲今日真的沒有心唱曲,請陛下諒。”依舊淡淡道,嗓音婉纖薄。

“你——”宋帝氣得吹胡子瞪眼睛,卻也無可奈何。

帝王威怒麵前,沒有人膽敢拒絕,這個弱的子堅持不唱曲,不主上,不畏強權,以而韌的傲骨堅持自己,令人敬佩。

一襲白束出纖細的腰肢,的確很瘦,清瘦單薄,仿佛一陣強風就能把吹跑,世間所有男人都想保護,不讓到任何傷害。

“出來!”

一聲怒吼,驚醒了我。

我走向長廊,心虛地行禮,“兒臣參見父皇。”

宋帝喝問:“誰讓你來的?”

眼下他正在氣頭上,還是不要招惹他為妙。我低眉斂眸,“兒臣來賞花,不知父皇已將燦堂的海棠賜給香襲姑娘,兒臣這就回去。”

“回去吧。”他語氣中的怒火消了一半。

“海棠再豔,也是給人欣賞的,香襲一人獨賞,雖然清靜,卻也失了與人同賞的樂趣。”香襲輕道,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你不是喜歡清靜嗎?朕就讓你一人清靜地賞花。”宋帝的聲音裏含有火氣,掛不住麵子了。

“獨賞固然好,不過宮中的花屬於宮中所有人,香襲不敢一人獨占,也不忍心奪人所。”香襲所說的話句句是刺,好像有意針對宋帝。

難道就不怕得罪父皇嗎?

我抬眸看,果然,香襲就是去年在西湖湖畔唱曲的年輕子,我認得

宋帝乃一國之君,盡世間一切好的人與,習慣了後宮妃嬪的奉承、仰慕、恭順,從來不曾有子這樣頂撞他吧,除我之外。香襲這般不識抬舉,一次兩次,他忍了下來,然而事不過三,他總會生氣的、總會不了的。

果不其然,他正要發作,我連忙上前挽著他的胳膊,笑瞇瞇道:“父皇,兒臣昨日出宮買了好多有趣的玩意兒,還買了一樣禮送給父皇,父皇去沁殿瞧瞧吧。”

宋帝拂開我的手,冷著臉道:“朕還有奏折要批,改日再去瞧罷。”

“父皇要去書房嗎?”

“嗯。”他應了一聲,舉步離去,臨行前掃了香襲一眼,眼風冷冽。

“恭送父皇。”我鬆了一口氣,看向邊的子。

沒想到,我為解圍,竟然沒有道一聲謝,也不看我一眼,好像當我不存在,徑自離去。

整整一個花苑的嫣紅為底,襯托出潔白如雪的背影,顯得尤其白,清冷孤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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