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上蒼還不讓我死,我再次醒來,完雍說,天已經亮了。
他抱著我,隻著中單,臉膛凍得蒼白無,變烏紫,沉沉地昏睡著。
原來,他的外袍裹著我,我才會沒事,他自己卻凍著了,手足冰涼僵,額頭很燙。
了幾聲,他沒有回應,我立即用外袍裹著他,再抱著他,不斷地喊,不斷地他的手……很害怕,很害怕,假若他就此不醒,我怎麽辦?他死了,我怎麽辦……
恐懼就像一隻蠶,不斷地蠶食我的心,焦急,慌,我還能怎麽做,才能讓他醒來?
大哥,我寧願自己死,也不願你死……淚水掉落,我抱他,好像抱著一冰軀,絕就像山洪疾速地奔湧而來,瞬間淹沒了我……
覺不到刺骨的寒氣,覺不到心的跳,隻有我們相擁,就此沉沉睡去,也是上蒼的憐憫……大哥,真好,我們永遠在一起了,誰也不能分開我們……
突然,鐵門被推開的聲響震醒了我。我睜開眼,抬頭看去,前麵站著幾個人,當中那人的麵容漸漸清晰,麵寒如鐵如冰,黑眸中藏著一隻猛,正狂烈地咆哮,那利爪直撲來,將我們撕爛;他的雙掌地攥著,高的軀僵得一不,仿若一棵高聳雲的古木,散發出萬年不散的鬱氣。
完亮!
驚駭!震駭!心驚跳!
正想開口,他已抬臂,當即兩個侍衛走上前,拽起完雍,拖著他便往外走。
四肢已僵,我竭盡全力,想站起,卻怎麽也不了。完亮冷目看我狼狽的樣子,半晌才抱起我,帶我離開冰窖。
一路無話,宮人側目,我閉著眼,佯裝昏了。
方才那景,想必他氣瘋了吧。
回到合歡殿,明哥、羽哥迎上來,喜極而泣。我繼續裝昏,他將我放在床榻上,為我蓋上兩條厚棉被;之後太醫為我把脈,開了藥方,明哥跟著去取藥,羽哥去端小米粥給我吃。
“還要裝嗎?”完亮的聲音就像冰窖裏的寒氣,刺骨無比。
“為什麽還是這麽冷?”我劇烈地發抖,握住他溫暖的手,“好冷……好冷……”
“不必再裝。”他開手,麵沉。
我側過,麵向裏側,傷心地哭起來。
他冷淡地問:“哭什麽?”
想起在冰窖裏熬得那麽辛苦,淚水止不住,我哭道:“阿眸大難不死,別無所求。既然陛下不信阿眸,就不必再踏足合歡殿,陛下還是走吧。”
靜默。
良久,完亮冷聲道:“你好好歇著,晚點朕再來看你。”
話落,他徑自離去。
羽哥快步進來,喂我吃粥。
吃過粥,手足漸漸暖和,可是寒氣已,上發著低熱,必須服藥驅寒。
羽哥說,昨日清早,和明哥發現床上沒人,將合歡殿找了個遍,還是找不到我。們很著急,將合歡殿的宮人都派出去找我,一整個早上,半個皇宮都找遍了也找不到人。們不知道如何是好,隻能繼續找,同時,們地去隆徽殿稟報徒單皇後,徒單皇後覺得事關重大,就派了一個心腹快馬加鞭地出城去稟奏陛下。因此,陛下才會在今日清晨趕回宮。
們沒想到我被人擄了,關在冰窖這麽的地方。尤其是從合歡殿將人擄走,羽哥想不明白,“奴婢想不通,擄才人的人怎麽進合歡殿的呢?”
“若是武藝高強的高手,進出合歡殿如履平地,又有何難?”我自然不能說那夜我去地牢看二哥,回來途中被黑人擄了。
“才人覺得,把才人關在冰窖的幕後主使會是誰?”羽哥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誰要凍死我。
“不好說,唐括貴妃嫌疑最大,其他人也不是沒有嫌疑。”
“才人,藥來了。”
進來的是明哥,手中端著湯藥,“藥很燙,涼了再喝。”
我道:“此次我大難不死,多虧你們及時向皇後稟報,陛下才能及時趕回來,謝謝你們。”
明哥道:“才人說的什麽話,折煞奴婢了。服侍才人、保護才人是奴婢職責所在,才人若有損傷,或有命之危,就是奴婢失職,才人怎麽還謝奴婢呢。”
羽哥笑道:“是啊,才人不怪罪奴婢服侍不周,奴婢就謝天謝地了。才人不見了,奴婢二人急得六神無主,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倘若才人真有個萬一,就算奴婢死了也不足以謝罪……”
們的眼睛紅紅的,有點腫,想必這兩日們急死了、哭慘了,擔心我的安危。
很,們對我的主仆誼,我領了。
服藥後,我躺下來,很快就睡著,醒來時已是夜裏。明哥說,一個時辰前,陛下來看我,見我睡得沉,就沒醒我。
這夜,他沒有來合歡殿,聽說歇在昭明殿了,阿懶侍寢。
阿懶是誰?
完亮的皇叔、曹國王之妻。
我記得,金天德二年,完亮殺了不宗室子弟,其中便有曹國王。
羽哥說,當年“我”在大火中喪生後,陛下從哀痛中振作起來,便讓曹國王的妻子阿懶進宮,納了,隻不過沒給正式的封號。遷都時,陛下讓阿懶也跟著來中都,讓住在蕊珠殿,封為貴人。
他竟然將皇叔的妻子強行占為己有,完亮,你不覺得有違人倫綱常嗎?不覺得有違天道嗎?難道天底下的貌子,無論是否嫁人為妻,無論是否有違倫常,你都要強納嗎?
世間再沒有比他更厚無恥、喪盡天良的人!
本想打聽前朝有什麽靜,打聽完雍是否已進宮述職,卻又無人可派,隻能耐住子。
那日,完亮親眼目睹我抱著完雍,會不會遷怒於他?會不會刁難他?
既然我大難不死,營救二哥就不必大哥手,隻願完亮放過他,隻願他平安離京,要我怎麽做都可以,就算著自己取悅完亮也無所謂,隻要他安然無恙。
這夜,完亮駕臨合歡殿。
我站在三樓朱闌前遠眺,希可以出宮外,然而,見的卻隻是皇宮迷離的燈火。
他的步履輕得仿若無聲,我沒有聽見,他站在我後良久才察覺。
“在看什麽?”他的嗓音仍然像那日那麽冷。
“看陛下的大輦何時停在合歡殿前。”
“是嗎?”他很不相信,“你想見的是宮外,可惜,不見。”
“陛下想說什麽?”我側過頭,冷冷地勾眸,“倘若陛下想聽奉承的話,就去落霞殿或蕓香殿罷,蕊珠殿也是不錯的選擇。貴人雖然年紀大了一點,不過容傾城、風韻猶佳,想必將陛下服侍得很好。”
“你竟敢譏諷朕?”完亮怒道,扣住我的手腕。
“陛下做得出有違倫常之事,自然不怕後宮、朝野議論、嘲諷。”我冷嗤一笑,“對了,阿眸的上也流著真人的,阿眸的爹爹與陛下的爹爹是堂兄弟呢,原來阿眸也與陛下一樣,做出有違倫常之事,人神共憤,天地不容!”
他氣得掐住我的,漆黑的瞳仁微微一,“你究竟想說什麽?”
我莞爾笑道:“阿眸不想說什麽,陛下又來合歡殿做什麽?”
他瞪著我,我也盯著他,不甘示弱,不屈不饒。
半晌,他“撲哧”一聲笑起來,忽然近前,摟著我,“朕寵幸阿懶,你不高興?”
我側過臉,不看他,“陛下寵幸誰,與阿眸無關,阿眸也管不著。”
完亮低笑,“不承認也沒關係,人一向口是心非,朕心裏知道便可。”
我掙開,回到房中,坐在貴妃榻上,“時辰不早了,陛下還不回去嗎?”
他坐在我邊,“你不希朕留下來嗎?”
我低垂了眸,不搭腔,故作。他抬起我的臉,在我耳畔道:“你與朕早有夫妻之實,違背了倫常,就讓人神共憤、天地不容,隻要你包容朕便可。”
看著他含著曖昧笑意的眼眸,我的心怦怦地跳,揮去腦中那張思念狂的臉,下心中的排斥與恨意,以狀若期待的目看他。
他將我的手放在他的腰間,我明白他的意思,解開他的帶,為他寬……一切水到渠,當他擁著我躺在貴妃榻上,上僅剩的……他綿地吻著,從娥眉到耳珠,從脖頸到紅鸞,他的舌在我上留下一的印記……
我想推開他,卻又不想前功盡棄,就忍住了。
完亮的吮吻越來越用力、狂野,好像用牙齒咬,痛意彌漫,我忍不住起來,“痛……”
他抬起頭,一雙黑眸已然變眸,冷酷道:“怎麽不繼續裝?你偽裝的功夫越發好了,朕差點兒被你騙了。”
“你說什麽?”心尖發抖,我佯裝聽不明白。
“烏祿回京,你怎麽會心甘願地侍寢?”他眸充脹,“你心中隻有烏祿,本沒有朕,方才你所說的、所作的,都是事先想好,騙朕,讓朕以為,你真心服侍朕。”
“陛下不信,阿眸無話可說。”我劇烈地掙紮,企圖掀翻他,卻無法撼他分毫。
“你說謊、偽裝的功夫還不到家,不要在朕麵前班門弄斧。”完亮的語聲乖戾得可怕,“你討好朕、取悅朕,無非是為了烏祿。你和烏祿在冰窖相擁,朕親眼目睹,你擔心朕遷怒於烏祿、拿他開刀,不惜委曲求全,用自己的軀引朕,讓朕相信你對朕並非無心、無。”
對,他說的都對,我所說、所做,都是為了完雍。
隻要他安然無恙地離京,取悅完亮又有何難?
完亮目眥裂,“出城冬獵前,朕以為你的心已開始接朕、喜歡朕,看來朕錯了,朕被你的伎倆蒙蔽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趙璦。你不是為趙璦就是為烏祿,對朕從來沒有真心、真,你太可惡了!”
太可笑了,可惡的人是我嗎?最可惡的人是他!
他就像一頭被激怒的猛豹,鉗製著我,好像下一刻就會將我生吞活剝,“朕告訴你,今日烏祿進宮述職,朕讓他滾去西京當留守,明日一早他就離京,你別想再見到他!不過你大可放心,他毫發無損,因為他先朕一步,總算救你一命,功過相抵,朕就饒他一次皮之苦。”
我應該謝他,還是應該恨他?
這個結果,還算不錯的吧。
“再有下次,朕不會輕饒他。”這張完的臉龐縈繞著滾沸的殺氣,他邪惡道,“朕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今年五月,有人向朕奏,兩年多前,也就是朕從臨安北歸數月後,烏祿私自南下,去了臨安。他去找你,是不是?”
“陛下已知答案,何須問我?”
“他搶了朕心的子,朕也要他嚐嚐喪妻之痛!”
“你做了什麽?”
“朕下詔,讓他的王妃烏林答氏回京。烏祿以為朕看上他的王妃,不讓王妃北上,不過烏林答氏很聰明,不來,朕就不會放過的夫君。烏林答氏麗賢惠,為了夫君毅然北上,行至良鄉時,趁人不注意自盡,可謂節烈。”
我駭然一跳,他竟然死了大哥的王妃,大哥一定很心痛。
世上再沒有比他毒、嗜殺的人!
完亮的臉上彌漫著黑的戾氣,“他膽敢再惦記朕的人,朕會讓他生不如死!”
我憤憤道:“你已是天子,手握生殺大權,他是你的臣民,任你擺布,你還要趕盡殺絕嗎?”
心知跟這種人辯駁本無用,但還是忍不住。
“朕當真趕盡殺絕,早就將他五馬分!若非念在年時一起玩耍、一起騎,早在幾年前,朕就殺了他,永絕後患!”他狠厲道,目殺氣騰騰,“朕已殺了那麽多人,多殺一個烏祿不多!”
這麽說,大哥能活到現在,還要謝他手下留不?
真真可笑。
不過,就算他殺了完雍,隻不過在他腥的帝王生涯中加上淡淡的一筆罷了。
“為了趙璦和烏祿,你心甘願獻出自己,朕就全你!”
話音還未落地,完亮就扯下我下的,“嘶”的一聲,綢斷,飄落在宮磚上。
我悲憤地吼道:“除了掠奪,你還會什麽?”
他抬起我的,“你說對了,朕什麽都不會,除了掠奪,還是掠奪。你從未正眼瞧過朕,心中沒有朕,朕唯有掠奪!占為己有!”
我拚命地打他、捶他,他扣住我的手,堵住我的,嗜地啃咬……痛一陣陣地襲來,我被他製得毫無反擊之力,隻能咬他的舌尖……頃刻間,腥彌漫開來,他鬆開我,厲目瞪我,眸子更紅了,像一隻暴怒的猛,駭人得。
我瑟、閃避,可是毫無作用,劇烈的痛撕裂了我。
完亮不理會我的,瘋狂得好像要把我生生地撕爛,拆幾塊。
痛楚與恨意淹沒了我,昏黃的燈影越來越暗,越來越暗,暗如子夜,仿佛永遠不會天亮。
那夜,完亮發泄後,穿戴齊整,看也不看我一眼,揚長而去,好像我是一塊破碎的綢布。
穿好袍,站在朱闌前,努力地眺——
大哥,隻要你平安離開中都,一切都值得。
大哥,千萬保重。
此後兩日,完亮沒有踏足合歡殿,明哥、羽哥也不敢多說什麽,隻是無時無刻陪著我。
夜,我剛吃過晚膳,明哥急匆匆地奔進寢殿,氣籲籲道:“才人,出大事了……”
“你先口氣。”羽哥問道,“什麽大事?”
“奴婢聽落霞殿的宮人私下裏說,陛下將貴妃足了。”明哥興道。
“足?”羽哥驚詫不已,“好端端的,貴妃為何被陛下足?”
“真的。落霞殿的宮人說,一個時辰前,陛下去了落霞殿,將所有宮人都趕出大殿,隻留下貴妃一人。沒多久,陛下就出來了,吩咐宮人好好服侍貴妃,不許貴妃踏出落霞殿半步,還要貴妃閉門思過呢。”明哥煞有介事地說道。
“這麽說,是真的?”羽哥突然高興起來,轉向我,“才人,也許陛下查出是貴妃將才人關在冰窖,才懲戒貴妃,讓貴妃閉門思過。”
我道:“先別高興得太早,明哥,再去打聽消息。”
明哥笑著應了。
倘若完亮當真查出是唐括貴妃做的,那麽,足這樣的懲戒,也太輕了。
翌日一早,完亮下詔,曉諭後宮,貴妃足,不得出殿門半步。
這道聖諭,想必讓很多人錯愕吧,更多的妃嬪則是拍手稱快把。
夜裏,我前往隆徽殿。
徒單皇後的氣好多了,完英夜間驚悸的病也好一些了,因此,人逢喜事神爽,麵紅潤,笑容看起來燦爛如日。再次致謝,“幸虧有你,本宮母子才平安無事,否則被人害死了都不知道仇人是誰。”
“皇後自有上蒼庇佑,福澤綿長,那些個人隻是得意一時,皇後母儀天下,福澤深厚一世。”
“無論怎麽都好,你是本宮的貴人,本宮就當你是自家妹子了。”
“皇後抬舉嬪妾了,嬪妾不起呢。”
“得起,得起。”笑得開懷,“本宮打算,明日召所有妃嬪到隆徽殿,提點各位妹妹安守本分。明日一早,你也要來。”
“是,嬪妾早早就來。”我笑道,“唐括貴妃會來嗎?”
“聖諭已下,自然是不能出殿。”
“皇後可知,陛下為什麽足貴妃?”
“你被人關在冰窖,陛下回宮後就命人追查。”徒單皇後失地搖頭,“貴妃深得聖寵,竟然有這樣歹毒的心思,置你於死地,實在不該。罰足,算是小懲大誡。”
的確是小懲大誡。
看來,完亮對並非沒有意,否則就不會手下留。
後宮所有妃嬪齊聚隆徽殿的這日,我來得較早,大姝妃來得最晚。
唐括貴妃一失寵,就大姝妃最得寵,當然可以趾高氣昂了。
所有妃嬪行了大禮,隻是略略屈,做做樣子,在所有人起之前就坐下來。徒單皇後也不在意,讓眾人坐下來。
我坐在最末,一眼過去,不歎,完亮的眼的確好,大殿上的妃嬪個個容姝麗、姿綽約,不是國天香,就是風萬種,總之是各有千秋,喜好的男人都無法抵擋吧。
貴人阿懶微低著頭,好像於見人似的。看起來,的年紀比徒單皇後略大,卻得多;不過今日的妝扮簡單清素,略施黛,一襲淡黃宮裝,在滿殿花枝招展的人中,像一朵清雅的出水芙蓉,風姿楚楚。
“喲,冷才人也來了。”大姝妃轉向我,塗著一層厚厚胭脂的臉龐皮笑不笑,眼風斜斜地睨來,輕慢得很,“好久不見,才人越發清秀了。今日穿得這麽素雅,活是一朵在寒風中搖曳的寒。”
“嬪妾姿容陋,哪裏及得上姝妃豔,嬪妾再怎麽妝扮,也隻是一朵寒,怎麽變也變不豔的桃花。”我不得不應道。
“瞧瞧,越發伶牙俐齒了。”瞟我一眼,轉過頭去飲茶,“陛下也真是的,什麽人都往宮裏帶,也不看看份、出。皇後,你是陛下的發妻,多勸著陛下點兒,不能讓陛下依著子來。自然了,陛下想要什麽人,咱們做妃嬪的不好過問,不過那些個有夫之婦、自家親族的人,納進宮中,免不得朝野上下議論紛紛,說陛下這不該、那不該,有損聖德。皇後,不是嬪妾說你,陛下是你的夫君,你要多多關心他、規勸他,讓陛下在朝野、民間有個好聲譽,甚至在後世評述、史冊記載中聖名沒有汙點,皇後,你說是不是?”
“姝妃倒教起皇後怎麽當一個合格的皇後了。”蕭淑妃不屑地冷笑,“不知道的,還以為姝妃是宮中資曆深、年紀大的姑姑在教導皇後。”
“本宮這也是為陛下、為皇後著想。”大姝妃不甘示弱地反擊,轉而笑對徒單皇後,“皇後,嬪妾可是一片好心,皇後不會怪罪嬪妾僭越吧。”
“不會,本宮一向知道妹妹古道熱腸、心直口快。”徒單皇後雖然份高貴,卻因為無寵,被得寵的妃嬪欺負也隻能以和善應對,不過,一向是和善大度的。
貴人阿懶一直低著頭,知道方才大姝妃說的就是,臉上就紅紅、白白、青青。
蕭淑妃裝作不在意地說道:“倘若讓姝妃投胎到徒單家,當上皇後,想必姝妃會當一個懷廣闊、一心為陛下籌謀、關心陛下、規勸陛下不要做糊塗事的大金國皇後。”
大姝妃冷嗤一笑,回敬道:“淑妃這話說錯了,皇後的子骨朗著呢,怎能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不了解本宮的還以為本宮很想當皇後呢,其實,本宮本不想當皇後,隻要有陛下的寵,就算讓本宮去當才人,本宮也願意。”
不知道是誰低聲說了一句:“不如皇後對陛下說,姝妃很想當才人,就讓姝妃去當才人。”
當即,大姝妃尋找說這話的人,眸淩厲如刀,恨不得將那人揪出來,扇一掌。可惜,說話的人故意變了聲調,不讓人認出來。
那是我說的,故意激一下。
大姝妃板著臉,怒道:“有膽量說就不要藏著躲著,給本宮站出來,本宮讓你好好說!”
徒單皇後揚聲道:“好了,這是隆徽殿,誰想在這裏撒野,本宮不許!陛下忙於朝政,再讓陛下費心後宮爭風吃醋的事,你們於心何忍?今日本宮傳你們來,就是要告誡諸位妹妹,無論是妃子還是才人,都要同心同德服侍陛下。隻要你們一心服侍陛下,就能得到應有的地位、榮華;倘若有人心不正,做出骯髒事、齷齪事,一旦查明真相,下場便如貴妃,甚至比還慘。都聽清楚了嗎?”
妃嬪們都應“是”。
目溫和,語氣高貴大方而帶有點訓誡的意味,“貴妃為什麽被足,想必你們都猜到了。你們想方設法贏得陛下的寵,本宮不管,但那些見不得人的骯髒勾當,陛下不想看見,本宮也不想看見。紙包不住火,一旦東窗事發,獲罪的是你們。”
話說到這裏,所有人心知肚明。
再聊了一些家常,各人陸續告辭。
這日傍晚,明哥去請完亮來合歡殿,說我親自備了幾道江南菜,請他來品嚐。
可是,等到華燈通明,等到燈影俱滅,仍然不見他的影,也沒有遣人來說一聲。
我呆呆地坐在案前,四肢有點麻,倦怠得很,已經不覺得了。
明哥在殿門前往外張,長長一歎,走回來,蹙眉道:“菜都涼了,不如奴婢去熱一熱,才人吃點兒吧。”
羽哥與對一眼,勸道:“這麽晚了,陛下不會來了,才人還是吃點兒歇著吧。”
是啊,他不會來了,也許十天半月、甚至一兩個月都不會踏足合歡殿。那夜他滿懷怒火地離去,不會輕易地消氣;再者,他有意冷落我,不晉封我,將我冰在合歡殿,讓我嚐盡被宮人踐踏、被妃嬪欺淩、生不如死的滋味,不會再輕易相信我。
應該怎麽做,他才會消氣?
這時候再怎麽偽裝、取悅他,隻會適得其反,他本不會領。
可是,我不能什麽都不做,因為,沒有他的寵,即使有徒單皇後與耶律昭儀暗中相助,在步步驚險的後宮,我亦舉步維艱,很難保住小命。先前唐括貴妃對我或明或暗的欺淩與謀害,就是明證,沒有聖寵,就隻有死路一條,也許臨死的那一刻還不知道是誰害死自己,更何談營救二哥了。
若想救二哥,首先要保住這條命,在金國後宮立足,其次才是想法子贏得完亮的信任與寵。如此,才有可能救出二哥。
無論前路如何艱難,我也要堅持走下去。
二哥,你千萬保重,等著我。
眼下最重要的是,讓完亮消氣,然而,如何讓他消氣?
明哥、羽哥繼續勸著,我站起,拿了酒壺,往口中倒酒,咕嚕咕嚕地喝。們嚇壞了,阻止我這麽飲酒,搶酒壺,我用力地推開們,“取琵琶來。”
明哥去取琵琶,羽哥擔憂道:“奴婢知道,陛下不來,才人不開心,可是您也不能這麽飲酒啊,傷著子可如何是好?也許陛下政務太多,才沒有空閑來合歡殿,明日奴婢再去請陛下,好不好?”
一壺酒落腹,卻沒有多大覺,這酒清綿香醇,好喝的。
“扶我去三樓。”
“這麽晚了,才人去三樓做什麽?”羽哥驚異地問。
“我要彈琵琶,讓明哥把琵琶拿到三樓。”
“才人還是歇著吧。”
喋喋不休的,好煩啊。我推開,徑自上樓,趕上來,扶我上樓。
走到最後一級木階,猛地,一陣眩暈襲來,我好像晃了一下,羽哥扶我在貴妃榻上坐下來。
頭暈,頭疼,酒勁上來了,想不到那麽香甜的酒後勁這麽大。
“才人,您的臉有點紅,怕是酒勁上來了,不如回寢殿歇著吧。”羽哥再次勸道。
“過會兒就沒事。”我使勁地搖頭,所幸還得住,“明哥怎麽還沒來?”
“來了。”明哥走上來,將琵琶遞給我,“不如奴婢去沏一杯解酒的茶。”
我頷首,讓們下去,在大殿候著。
撥了撥冷弦,悉了曲調後便開始彈那曲《恨灰》。
悉的音律從指尖響起,不由自主地想起在臨安皇宮的人與事,二哥,宋帝,上大哥,香襲,還有懷瑾、懷瑜……不知道父皇會不會派人到中都救二哥和我,上複是否已在中都?
不自地想起大哥……早已決定忘記大哥,忘掉那段,然而,他在心中已深固,此生此世再也忘不了吧。
多想無益,還是救二哥要。
額頭突突地疼,越來越暈,但還是堅持彈了兩遍。我擱下琵琶,捂著額角,天地開始旋轉,屋中的一切漸漸模糊,我閉上眼,覺舒服了點……
“阿眸……阿眸……”一道聲音由遠及近,漸漸清晰,有點著急,有點擔憂,“你怎麽了?”
“頭疼……”睜開眼,一張悉的俊臉出現在眼前,我蹙著眉心,“陛下……”
“怎麽頭疼了?朕傳太醫。”完亮我的額頭,正要喊人,被我阻止了,“你飲酒了?”
我看見,他攬著我,坐在榻上,而方才,我一點知覺都無,想必是太暈了,昏了過去。我握住他的拇指,“阿眸沒事,喝了一點酒,想不到那酒的後勁這麽大。”
他略帶責備地問:“你不勝酒力,為何飲酒?”
我然地轉開眸,不解釋緣由,讓他自己領悟。
他沒說什麽,靜靜地抱著我。
“陛下不是說不來嗎?怎麽又來了?”
“朕……政務繁忙……本不想來,又擔心你一直等,就來……瞧瞧。”
“哦,謝陛下恤。夜深了,陛下回去歇著吧,讓明哥、羽哥扶阿眸下去便可。”我掙紮著起,他雙臂一,將我抱在前。
“你子不適,為什麽還彈琵琶?”完亮的聲音越來越低沉。
“閑來無事,彈一曲打發漫漫長夜罷了。”我幽幽道。
“回寢殿歇著吧,仔細寒。”
說罷,他抱我起,下樓回寢殿。
在大殿等候的明哥、羽哥見到這幕,開心地笑了,沒有跟著進寢殿。
他將我放在床榻上,為我蓋好棉被,“睡吧,好好睡一覺就不會頭疼了。”
我拉著他的廣袂,坐起,“阿眸有些話想對陛下說。”
完亮頷首,我誠懇道:“阿眸被關在冰窖,寒迫,奄奄一息……當上的熱量一點一滴地流逝,當四肢僵、全如冰的時候,當阿眸覺得快堅持不下去的時候,阿眸在想,究竟是誰要阿眸的命。”
他暗沉的眼中似乎藏著關切與憐惜,語氣淡淡,“已經沒事了,往後你自己當心點兒。”
我道:“陛下懲戒貴妃,阿眸心中有數,對陛下心存激。阿眸本想親自備幾道江南菜,與陛下共飲,謝陛下,沒料到陛下政務繁忙,沒有來。”
“朕心領了。”
“阿眸選擇孤一人去揚州找陛下,當時就告訴自己,此生此世,阿眸隻能是陛下的人。”
“你當真這麽想?”他眸一亮。
“在冰窖中,阿眸告訴自己,倘若這次大難不死,阿眸一定好好珍惜這條命,不再想那些虛妄的事。”我誠摯道,楚楚地凝眸。
完亮拍拍我的手,“你子不適,早點歇著吧。”
我窘迫地求道:“陛下……能否留下來陪阿眸?”
他盯著我,目冷而犀利,直人心。
半晌,他冷冷道:“朕答應過姝妃,要去看看和孩子,今晚你就好好歇著吧。”
爾後,他徑自起,頭也不回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