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太冰寒,朦朧中,我失去了知覺。
好像回到了冰窖,無孔不的寒氣鑽,匯聚在心中,迫著心,我不過氣……
很難,很難……快死了吧……
寂靜中,覺四肢抖得厲害,仿佛有聲音從遙遠的天邊傳來,慢慢清晰。
“阿眸……阿眸……”
“才人……才人……才人,快快醒來,奴婢求求您了……”
“阿眸……朕不許你死!朕命令你,立刻醒來……”
“朕答應你,不再那麽對你……隻要你醒來,朕會好好你……不再冷落你……”
“阿眸……你若死了,朕就殺了你二哥,讓他陪你到曹地府!”
完亮,你好狠!
我不能死!二哥還等著我,我絕不能死!
可是,為什麽聽得到他的聲音,卻看不到他?
髒腑很難,像是被什麽堵住了。陡然,一流衝上咽,衝出口,舒暢不。
睜開眼,但見完亮將我扛在肩上,疾步走著。我的腹部在他的肩上,頭朝下,就此吐出腹中的積水,這才醒來。
這個急救溺水者的法子,在江南一帶,很多人都知道,我也這般救過落水者。
“才人吐出水了,陛下,才人醒了。”羽哥喜極而泣。
完亮將我放下來,摟著我,又擔憂又著急地問:“你覺得怎麽樣?”
瑤池殿的妃嬪都在這裏,圍觀我落水的狼狽樣子。
我問:“貴妃呢?救上來了嗎?”
蹲在麵前的徒單皇後溫道:“救上來了,你不必擔心,難得你還惦記著貴妃。”
我點點頭,在完亮懷中蹭了蹭,“好冷……”
徒單皇後提議道:“陛下,未免才人凍傷,不如先把才人抬到最近的橫翠殿,臣妾傳太醫到橫翠殿為才人診治。”
完亮徑直抱起我,往橫翠殿飛奔。
這才發現,他亦全,臉上猶有水漬。難道是他下水救我上岸的?
橫翠殿有他休憩的小榻,用之一應俱全,明哥、羽哥手忙腳地為我更,換上幹爽的,絞去萬屢青的水漬,最後為我蓋上棉被。
很冷,冷得四肢發抖,就像在冰窖中的時候,自而外的冰寒,難以忍。我了額頭,很燙,怪不得頭這麽痛、這麽暈,而且犯嘔。
完亮走進來,已換了一袍,明哥、羽哥收拾了我的退出去。我掙紮著坐起,他立即趕上前,按住我的肩,“起來做什麽?乖乖躺著,太醫很快就來了。”
上皆是他的,我喃喃道:“讓宮人去合歡殿取阿眸的吧,阿眸不想被他人說阿眸犯了大不敬之罪。”
“都病這樣了,還想著這些瑣事做什麽?”他的掌心在我的額頭,語氣中略有責備,更多的是憐惜。
“阿眸還覺得冷。”我拿下他的手,握著他的手心,弱道,“陛下可否抱抱阿眸?”
他靜靜地看我,目沉沉。
我知道,他在思索我這句話有幾分出自真心,在猶豫是不是真要較真我的用意。
半瞬,完亮終究坐過來,將我抱在懷中。
我低聲問:“是陛下下水救阿眸的嗎?”
他點點頭,“怎麽會落水?貴妃要和你同歸於盡?”
“阿眸沒事了,此事就這麽算了,好不好?”
“朕就暫且留一命。”
“對了,貴妃醒了嗎?有無大礙?”
“朕已命人送回落霞殿,有宮人照看,你不必擔心。”完亮抬起我下頜,“你脖子有一道傷口,是不是用匕首傷你?”
我看見,他的眼眸泛出幾許清寒,“隻是小傷口,不疼。陛下答應過的,不追究這件事。”
他無奈地歎氣,摟我。我心滿意足地輕笑,“阿眸與貴妃一同落水,而陛下陪著阿眸,阿眸還有什麽好計較的?再者,貴妃被足,見不到陛下,已經很可憐了,是不是?”
他不可思議地問:“之前欺負你、辱你,你不生氣、不計較?”
我搖頭,“不計較,陛下陪著阿眸,就是對貴妃最大的懲罰,想來這會兒一定悲傷絕。倘若陛下放不下,就去看看罷。”
“真不知你是怎麽想的。你讓朕去看,是不在意朕,還是可憐?”完亮抬起我的臉,似在審視我的心,目犀利得直穿人心。
“阿眸隻是同罷了。妃嬪如雲,陛下又忙於朝政,不可能專寵一人,見不到天的妃嬪獨守空幃,漫漫長夜猶如度日如年。阿眸同,推己及人,明白貴妃失寵、被足的。”
“前陣子朕冷落你,你……”他目灼灼,似有期待。
“漫漫長夜,猶如度日如年。”我窘地移開目,實則掩飾心底的排斥與厭惡。
“阿眸……”
“陛下……”
我強迫自己抬眸,以含、怯的目看他,盡量將他當作大哥,也許這樣會好一點。
完亮龍心大悅,摟我,將我的頭按在他的肩窩。
心中雀躍,我終於做到了,他不會再刻意冷落我了吧。
徒單皇後、太醫、明哥和羽哥走進來,向完亮行禮。我慌張地掙開,他卻淡然、從容地鬆開我,好像沒有旁人在場,整好枕,讓我靠得舒服一些。然後,他退開兩步,吩咐太醫道:“才人燒得厲害,快給把脈。”
太醫走過來,我連忙道:“皇後,嬪妾不便行禮,還請皇後恕罪。”
徒單皇後笑瞇瞇道:“你溺水寒,好好躺著,那些虛禮就免了。”
我微微頷首,出手臂讓太醫把脈。
聽了脈象,看了看我的麵,太醫對完亮道:“陛下,才人溺水寒,全高熱,病嚴重,今晚尤為關鍵,近服侍的宮人務必時時照看。倘若熱度退了,就無大礙;若熱度不退,那便不妙了。”
“你今晚就留在橫翠殿,以便不時之需。”完亮當機立斷地命令,“明哥、羽哥,你們要寸步不離地守著才人。”
“微臣遵旨。”太醫應道。
“奴婢會好好照看才人,陛下放心。”明哥、羽哥道。
“臣妾讓九娘遣了兩個宮人在這裏聽候差遣,陛下就放心吧。”徒單皇後善解人意地問,“時辰不早了,陛下今晚要回昭明殿就寢嗎?”
“陛下氣不好,想必是方才下水染了風寒,微臣為陛下把個平安脈吧。”太醫道。
“朕沒事,皇後回去歇著吧。對了,你對八虎說,明日歇朝。”完亮的語氣不容反駁。
“臣妾會傳達陛下的旨意,那陛下與才人早點歇著,臣妾告退。”含笑道,朝我點頭,轉走了。
我拉完亮坐下來,“勞煩太醫為陛下把脈吧。”
恰時,他打了一個噴嚏,羽哥立即遞來一方帕,他接過來掩著口鼻。太醫跪下來,搭上他的手脈,聽了片刻才道:“陛下染了風寒,不過病較輕,服兩日湯藥就能康複。”
完亮又打了一個噴嚏,道:“速速去開方子,明哥,跟太醫去取藥、煎藥。”
明哥和太醫退出去,他便讓羽哥服侍他寬解帶,我心中一,“陛下要歇在這裏嗎?”
他沒有回答,羽哥掛好他的袍,邊含了一縷微笑,躬退出去,在殿外守著。
我往裏側移了一點,他上榻,俯視我,別有意味地笑,“朕為了救你染了風寒,你不該謝朕嗎?”
“陛下要阿眸如何答謝救命之恩?”
“以相許。”他輕我的腮,目漸漸灼熱。
“阿眸病得厲害,陛下想趁人之危嗎?”
“朕也病了,還不知是誰趁人之危呢。”
我往下鑽,掀高棉被捂住頭,完亮低笑,掀開棉被鑽進來,“看你躲到哪裏去?”
他的落下來,輕輕地吻,地吮,我閉上眼,雙臂環住他的,告誡自己,不要想太多,不能流出毫厭惡的緒,更不能推拒他的索求。他的寵終於來臨,一定要好好把握,就算心中堆滿了憎恨與厭惡,也要閉著眼、裝作無限欣喜的樣子。
長長的熱吻,綿綿的癡纏,他鬆開我,眼眸流溢彩,笑意點點。
我笑問:“陛下不怕病加重嗎?”
“朕是天子,有上天庇佑,任何病邪都不敢靠近朕。”
“阿眸就是病邪。”
“朕吃了你這個病邪,你的病就好了。”
“那陛下抱恙如何是好?龍有損,阿眸罪名可不小。”
“朕就罰你一生一世服侍朕,至死方休。”
完亮解開我上的帝王衫,我擋住他的手,臉頰發燙,“待會兒明哥、羽哥就送藥進來,看見了不太好……再者陛下龍有恙,阿眸不想陛下再因為阿眸而……龍有損……”
他在我耳畔沉聲道:“既是染了風寒,便要出汗,出了一汗,病才好得快。”
他的嗓音曖昧、魅人,我窘迫地避開他燙人的目,任憑他擺弄。
病榻旖旎,燈影搖紅,漸漸低迷。
棉被中的軀燙得駭人,仿似大火燎原,燒著了床幃。我忍著暈眩、不適,沒有推拒,他在我上烙下熱的吻痕,遍我全……忽然,心尖一抖,全繃,不由自主地抓他的手腕。
“怎麽了?”完亮皺眉問道,暗迷的眸瞬間變得灼亮。
“疼……上次很疼……”不是怕疼,而是心中的抗拒在作祟。
“這次不會疼,別怕。”他溫地安,“不會疼,相信朕。”
“嗯……”寢殿口閃過一道人影,好像是羽哥,我輕聲道,“羽哥……”
就在這時。我錯愕地僵住,但見他轉過頭,揚聲道:“沒有朕傳召,不許進來!”
暈眩中,恍惚聽見有人喃喃道:“阿眸,抱朕。”
翌日醒來,好像不暈、不疼了,神清氣爽,隻是雙有點酸疼。
突然發現,完亮側躺著,左臂撐著頭,含笑凝視我。
我微微一笑,略含意,“什麽時辰了?”
仿佛他眼角的笑意抵達了他的心,“今日不早朝,朕也不知道是什麽時辰。”他攬過我,將我卷至下,“昨晚出了一汗,是不是病好得快?”
我窘地捂臉,“陛下……”
他竊笑,“我們在橫翠殿養病三五日,不回宮,可好?”
“陛下想做唐玄宗,阿眸可不想做楊貴妃。”
“朕隻想當一個與妻日夜癡纏的夫君。”
“陛下不可任,快快起來吧。”
“好吧,明日上早朝。”他我的鼻子,“不過今日朕說了算。”
“好痛!”我捂著鼻子,蹙眉撅。
完亮朗聲大笑,估計殿外都聽到了,“朕還沒見過你蹙眉撅的樣子,可調皮。”
我他的鼻子,重重的,氣呼呼地問:“疼不疼?”
他寵溺道:“即便疼,朕也心甘願讓你。這世上,隻有阿眸一人可以朕的鼻子。”
也許,他真的我,不僅僅喜歡我的皮相,還喜歡我這個人。
我麵一冷,歎氣道:“陛下能否不要這麽寵阿眸?”
“為什麽?”
“有朝一日,陛下不再喜歡、寵阿眸,阿眸會生不如死。”
“不會!朕保證,你不會生不如死!妃嬪會失寵,你不會!”他信誓旦旦地說道,深如海。
我勾下他的頭,輕吻他的角,慢慢閉眼。他反客為主,點染,吮吻,推送,如癡如醉。
這日午後,完亮與我坐轎回合歡殿。
夜,才人冷氏晉封為人的聖諭傳遍後宮。我不知道他為什麽不給我妃子的位分,也不是很在意,唯一的憾是,位分低還是會欺負。
連續七日,他留宿在合歡殿,夜夜纏綿,將我推至風口浪尖。
不妃嬪前來拜訪,有的有意靠攏我,有的做足表麵功夫,以便在後宮立足,不至於多一個敵人。我虛與委蛇地應付,與這些虛假意的妃嬪周旋,給們一種我與人為善的印象。
一日,趁完亮在合歡殿用膳,明哥來稟奏,說護衛隊長也速已找到那副玉棋胭脂碧嵐。
“稍後再回稟,讓他先在殿外候著。”我慢悠悠地為他斟酒。
“朕賞給你的那副玉棋丟了?”他眸一冷。
“這幾日陛下賞給阿眸很多奇珍異寶,阿眸獨獨喜歡胭脂碧嵐,因為胭脂碧嵐是阿眸與陛下最初的開始。”我緩緩道,“昨日,阿眸想著夜裏與陛下對弈,便讓明哥拿出來,卻不料,胭脂碧嵐憑空消失了,明哥、羽哥找了好久也找不到。胭脂碧嵐是陛下賞賜的,阿眸不想弄丟了,就讓羽哥和也速在合歡殿徹底搜查。”
“你懷疑被宮人盜了?”
“合歡殿的宮人,阿眸信得過,搜查隻是例行公事。”
“是該徹底搜查。”完亮不容置疑地下令,“傳也速進來。”
明哥應了,去傳也速。
片刻後,也速進殿,屈稟奏:“卑職參見陛下、人。”
完亮麵冷沉,“在哪裏搜到胭脂碧嵐?”
也速道:“回稟陛下,卑職的屬下在掌事侍察九的小房搜到胭脂碧嵐。”
後麵的護衛遞上那副錦盒裝的胭脂碧嵐,明哥接過來,放在案上。也速再次道:“卑職已扣押察九,在殿外候審。”
完亮看了一眼這副紅如、青如錦的玉棋,問我,“你想如何置察九?”
我問也速:“察九為什麽盜竊?他怎麽說?”
明哥搶先道:“陛下,人,察九本就是個貪財之徒,仗著掌事之權,見到好東西就順手牽羊,收為己用。羽哥和奴婢聽宮人私下議論,察九見利忘義,誰許他以利,誰便是爹娘。”
“察九當真是這般不可靠的奴才?”我駭然。
“人若不信,可傳宮人來問話。”明哥道。
“不必審問,察九盜竊宮中之,犯宮規,杖打至死。”完亮語聲平靜,卻字字驚心。
“卑職遵旨,卑職告退。”也速領命而去。
我愣愣的,沒想到盜竊之罪會讓察九丟了命,我早該想到完亮不會輕易縱了宮人。
到底是我害死了察九,心中惻惻。
完亮拉過我的手,眉宇微蹙,“怎麽了?”
我惴惴道:“隻是盜竊,何至於……”
他拍拍我的手,安道:“心不正的宮人絕不能姑息,否則便是無窮的禍患。”他雲淡風清地笑,“如今缺個掌事的,朕讓八虎挑個得力、可靠的給你差使。”
我笑道:“八虎挑的必是有才幹的,隻不過阿眸想從合歡殿現有的侍中提拔一個,阿眸差使起來也較為得心應手,陛下以為如何?”
自然,如今我說什麽,他無不答應。再者,擢升宮人隻是芝麻綠豆的小事,他不會逆我的意。
用膳後,完亮飲了一杯茶,再閑聊幾句,就去書房理政務了。
我問明哥:“察九怎麽樣了?”
明哥回道:“也速督看著,應該正杖刑。”
“沒想到這招‘栽贓嫁禍’害死了他。”我於心不忍。
“這次是‘栽贓嫁禍’,之前不知他貪了合歡殿多好東西。人太心慈仁善了,這後宮的妃嬪,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人還須手段狠辣一點,才不會人欺負。”明哥說的也有道理。
“別珍是察九一手帶出來的,我害死了察九,他若知道真相,會不會……”
“他不會知道真相,就算他猜到一二,也沒有真憑實據。”羽哥從寢殿出來,已將胭脂碧嵐收起來,道,“奴婢暗中觀察過別珍,他看不慣察九貪財,時常規勸,二人就生了嫌隙。察九覺得別珍太過正直,不識抬舉,因此二人是麵和心不和。”
“照這麽說來,察九獲罪,作為徒弟的別珍雖說會傷心,但應該不會懷疑什麽。”明哥揣測道。
我讓明哥去傳別珍,等了半晌,別珍進殿,躬行禮。
這個年輕的小夥子生得白白淨淨,眉目清秀,我仔細打量他,雖然他躬站著,腰桿卻是直的,雖然他低著臉龐和目,卻淡定、從容,沒有毫慌。
我道:“一日為師,終生為師,頭七那日給你師父燒點兒紙錢罷。”
別珍有些容,“謝人,奴才會好好送師父一程。”
“你師父獲罪,但你不會牽連,你不必擔心,做好本分便是。”我一直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目很正、很直,不會無端地閃爍,眼珠子也不會轉來轉去,是個敦厚、可靠之人,“對了,你師父口口聲聲說他沒有玉棋,你覺得你師父說的是真是假?”
“既是在師父房中搜到玉棋,便容不得抵賴。師父犯宮規,便要此懲。種什麽因,得什麽果,師父起了貪念,因為一副玉棋丟了命,與人無尤。”別珍的語氣頗有慨。
“你年紀輕輕,倒是懂事、明理。”我一笑。
“人過獎了,奴才不牽連,已是人的恩典。”
“你是察九一手調教的,明哥、羽哥說你頗有才幹,又有點兒膽量,我就勉為其難,先讓你頂上你師父的位職。”我盯著他的臉,“合歡殿所有侍和殿務歸你掌理,你可要長進一點,邊學邊主事,不要丟了我的臉,讓後宮的人看笑話。”
別珍的麵上綻開微笑,開心地跪地,“謝人賞識與提拔,奴才一定盡心竭力打理好合歡殿,不讓人費心。”
他的反應,在意料之中,七分驚喜,三分激。
我冷了聲音,“我隻要求你兩點:其一,隻對我一人盡忠,若有背叛之心,下場比你師父還要慘;其二,將合歡殿打理得井井有條。”
他伏低子,“人放心,奴才必將竭盡所能,絕無二心,為人分憂。”
晚些時候,也速來報,察九已經氣絕亡,被抬出宮外了。
我見他沒有退下的意思,似乎有話想說,於是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他略略抬頭,耿直的目直直地來,“卑職鬥膽,察九並沒有盜竊玉棋。”
明哥急急道:“人贓並獲,你在察九房中搜到玉棋,玉棋便是他盜走的,這還有假?”
“人,世間有一種伎倆,做‘栽贓嫁禍’。”也速義正詞嚴地說道,不卑不地看我。
“你有什麽證據?”我悠緩地飲茶。
“卑職沒有證據,也從未想過揭穿此事,因為察九本就是個貪財忘義、壞事做盡的小人,死不足惜。卑職隻是奉勸人,諸如此類不流的謀詭計,最好不要再歪心思,髒了人的手。”
羽哥氣憤地喝道:“你隻是一個小小的護衛隊長,竟敢這麽對人說話?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看一眼,示意不要再說,道:“也速隊長耿直,難怪在宮中當差多年,還隻是一個小小的殿位護衛隊長。”
也速因為我的譏諷而臉紅,“卑職當差憑良心做事,盡忠職守。”
我笑起來,“良心?宮中這麽多人,有多個人有良心?”
羽哥道:“人說的沒錯,倘若所有妃嬪、宮人都有良心,人就不會總是被人欺負、辱,還差點兒被害死,宮中也不會有拜高踩低之事,更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地死。”
也速正道:“別人如何,卑職不管,卑職隻忠於自己的心。”
“好!”我爽快道,“我就讓你忠於自己的心,隻不過,倘若有一日,你在命與良心之間抉擇,我拭目以待,你會選擇什麽。”
“卑職……”他猶豫了。
“我不你,好好地當你的護衛隊長,憑良心做事,盡忠職守,千萬不要讓我一語讖。”
“卑職告退。”也速離去,步履沉穩,一正氣。
明哥嘀咕道:“真是個怪人,不識好歹。”
羽哥眸一轉,“奴婢覺得,人若能降服他,他必定一生忠心於人。”
我莞爾,吩咐道:“這幾日先盯著別珍,對了,去偏殿挑四樣珍寶,分別送到隆徽殿和臨芳殿。”
們應了,退出大殿。
這夜,完亮終於不來合歡殿,歇在貴人阿懶的蕊珠殿。
終於可以有一個寧靜、輕鬆的夜晚,我早早地就寢,宮人卻來報,耶律昭儀來訪。
羽哥為我披上棉袍和雪裘,一個穿深紫鬥篷、戴著風帽的窈窕人快步走進寢殿,麵含微笑,“妹妹大喜。”我拉坐下來,遞給一個暖手爐,“昭儀怎麽來了?該是我去看昭儀才是。”
爽朗地笑,“你晉封人,我特意來恭喜你。”
“隻是人,又不是什麽妃、什麽嬪,不是什麽大喜。”我意興闌珊地笑,想必打聽到陛下今晚去了蕊珠殿,這才來看我。
“雖然隻是人,但陛下一連七夜都在合歡殿,所有妃嬪都知道你是炙手可熱的新寵,誰敢看輕你?”耶律昭儀笑意深深,“以陛下待你的心,你晉封為妃是遲早的事。”
“隻怕陛下不願晉封我為妃。”因為,完亮還是沒有完全相信我。
“別瞎說,是遲早的事。”鄭重其事地說道,“我聽宮人說,那晚你落水,是陛下先發現的。”
我蹙眉道:“怎麽是陛下先發現的?”
問過羽哥,說,回瑤池殿取宮燈,接著匆忙趕來,卻因為走得太急,不小心崴了腳,便忍著痛一步步走回來,這才回來晚了。
回到我們分開的地方,看不到我,就在四周找,找了一會兒聽到瑤池那邊有嘈雜聲,這才匆忙趕過去。抵達瑤池,看見陛下正下外袍,迅速躍瑤池,幾個侍衛也隨之跳池中救人。
片刻後,唐括貴妃和我落水一事傳開來,所有宮人、侍衛都趕到瑤池,瑤池殿的妃嬪也匆匆趕來……這麽說,羽哥也不知道是誰先發現的?
耶律昭儀道:“我聽八虎說,那晚,陛下趕來瓊林苑為皇後賀壽,未至瑤池殿,先在瑤池站會兒,聽見了你和唐括貴妃落水的聲音,然後就下水救你。你想想,貴妃和你一起落水,陛下卻隻救你,這說明什麽?說明陛下心中隻有你。”
我淡淡一笑,或許,說的沒有錯。
繼續道:“陛下抱著你往橫翠殿飛奔,你說說,後宮妃嬪眾多,有哪一個讓陛下如此張的?還有,你病勢沉重,暫在橫翠殿養病,陛下也寒,本不該留在橫翠殿。然而,陛下在橫翠殿陪你一夜,連早朝都不上了,如此恩寵,哪個妃嬪不眼紅、不妒恨?”
也許,隻有我生死未卜的時候,完亮才會真正的張、慌,才會無法自控,才會流心真正的想法與意……
耶律昭儀歎氣道:“如今你在風口浪尖,往後的日子更不好過了,多雙眼睛盯著你,多人想一刀刺死你。”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隻能如此。”我輕若無紋地笑,“既是不由己,那便持刀迎擊。”
“這就對了,想在後宮活命,就要未雨綢繆、心狠手辣。”耳上的玉耳墜微微一晃,閃過一抹溫潤的,“對了,有一事,你可有想過?唐括貴妃被足,為什麽出現在瓊林苑?”
“前幾日我回想當時的形,想到過此事。就算貴妃出得了落霞殿,也不容易進瓊林苑。難道有人暗中相助,或是故意放進瓊林苑?是唐括修容?”
“憑小小一個修容,能買通瓊林苑的宮門侍衛?再者,心機深沉,絕不會讓貴妃冒險,做出無可挽回的蠢事。”耶律昭儀鄙夷地凝眸,斷然道,“我覺得,這事不簡單。修容雖有嫌疑,但姝妃嫌疑更大。”
“姝妃的耳目很厲害,各宮各殿都有的人。在暗中安排下,貴妃溜出落霞殿,私自進瓊林苑。巧的是,一個魯莽的宮娥弄了我的袍,我隻能去橫翠殿更,貴妃守在途中,將我擄到瑤池。”所有的巧合串聯起來,就不是巧合了,而是蓄意縱。
“不過,羽哥回去取宮燈,倒是真的巧合了。”
“假如羽哥沒有回去取宮燈,想必幕後那個人也會使法子調開羽哥。”我沉道。
耶律昭儀擊案道:“對,一定是這樣的。假若貴妃真的殺了你,也逃不過一死,姝妃就能坐收漁人之利,剪除了兩個眼中釘。”又尋思起來,半瞬才道,“姝妃嫌疑最大,蕭淑妃和皇後……會有嫌疑嗎?”
我驚道:“皇後?”
黑若桂圓圓核的瞳仁微微一轉,“蕭淑妃最險,最擅這類狡詐之事。至於皇後……姝妃做得到的事,皇後自然也做得到,反而更容易。隻是,皇後向來與人為善、仁厚慈和、賢明大度,沒道理害你。”
徒單皇後那樣和藹、仁慈的子,的確不像會做出毒之事。
耶律昭儀角微抿,“這事不好深究,即便想查,也查不出什麽,你留個心眼便是。”
我頷首道:“多虧你提醒。”
輕輕著袖緣的一圈白狐,“這些年,我跟著姝妃,以為馬首是瞻,為出謀劃策,做了不壞事……若非想在這刀劍影的後宮安立命,我才不做那麽多損之事。今年,姝妃命我想法子打貴妃、蕭淑妃等人,能推的我都推了。知道我心、想為自己積德,就不再像以前那樣信任我了。因此,近來做什麽,我無從得知,隻憑猜測。”
“這麽說,你和姝妃已經疏遠了?”
“可以這麽說。”
“你知道那麽多事,會不會忌憚你?”
“不怕。若出事,我也逃不了幹係。有我給陪葬,怕什麽?”耶律昭儀苦地笑,眉心似乎掩著難言的傷。
我想起早幾年說過的話,“你對陛下……還像以往那樣,對陛下毫無意?”
那雙眸子微微一亮,閃過一抹亮,但隻是一閃而過,“早些年,我對陛下隻有恨,後來陛下待我也不錯,我心過、矛盾過……後宮永遠不會寂寞,不出三個月便有新的妃嬪得寵,陛下眼中隻有新歡,哪有舊?我姿平庸,算不得傾國傾城,陛下眼中早已沒有我的影,我又無所出,一月中陛下能來臨芳殿一次,便是皇恩浩了。無數個漫漫長夜熬下來,縱然心,也變了心灰意冷。”
我明白,曲折的心思與淒冷的慨,我同。
涼薄地笑著,“青春年華,一生喜樂,盡付寂寞深宮。我並不祈求,也不期盼,在深宮等死罷了。”
我問:“既是如此,昭儀沒想過出宮嗎?”
耶律昭儀黯然道:“宮外天大地大,自由自在,但又能怎樣呢?我已人老珠黃,曾經期盼的滿姻緣已夢幻泡影,不如待在宮中,過一日是一日。”
這般想法,是真的心灰意冷,對這一生已經絕。
“話也不是這麽說的,昭儀這是妄自菲薄。雖然你略比我年長,但也風姿綽約、容,若真出了宮,不知多男子追在後麵呢。”
“罷了,不說這些了,今夜來是恭喜你的,倒讓你聽我嘮叨了。”
“倒沒什麽,昭儀對我推心置腹,我不勝歡喜呢。”
“對了,陛下沒有嚴懲唐括貴妃,隻怕會有複寵的一日。你有所不知,貴妃最擅邀寵,我擔心陛下心。倘若貴妃複寵,必然不會放過你!”
“何時放過我了?”我冷冷勾,“我也擔心貴妃複寵,俗話說,打蛇要打七寸,要令貴妃再無翻之日就要給致命一擊。隻是,貴妃的七寸在哪裏?”
耶律昭儀眨眸,大有深意,“這兩日,我聽到一件有趣的事,不過有點兒不尋常。”
我興趣地問:“什麽事?”
招招手,我湊過去,在我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的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