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空庭日暮烏爭笑,幽徑草深人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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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吃了午飯,黃昏時,琴姑姑將一大盆讓我洗,洗完才能吃飯,我又了一頓。

第三日,總算沒折磨我。

接下來的的五日,變著法子挑我的錯、千方百計地折騰我,讓我吃一頓一頓。

短短幾日,雙手變得很糙,紅紫得可怕。

十指腫痛,腰酸背痛,四肢酸,時而頭暈、頭疼,偶爾還覺得不過氣,卻隻能咬牙熬著。

為自己把過脈,是勞累、膳食不定所致。

明哥、羽哥來看過我一回,琴姑姑知道們是合歡殿的宮人,收了銀兩就讓我跟們到一個的地方說會兒話。

“天啊,就這麽幾日,才人怎麽就變這樣了?這還是人待的地方嗎?”明哥見我如此,雙眸立即了,“臉這麽尖,手這麽腫,手臂這麽瘦,子也這麽瘦,才人,您過的是什麽日子啊……”

“是不是那個琴姑姑欺負才人?”羽哥疼惜道,“以前就聽說過琴姑姑欺負、折磨宮人,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折磨沒了,竟都是真的。才人落在手上,不知會變什麽樣呢,不行,奴婢拚死也要求見陛下,讓陛下親眼看看才人苦的樣子。”

“奴婢一起去。”明哥抹淚。

“不必去,陛下不會見你們的。”我心明眼亮,“縱然陛下知道我在這裏苦,我也罪不可恕,過陣子再說吧。對了,你們查到維兒的心上人了嗎?”

羽哥搖頭,“奴婢每日都去查,暫無收獲。”

明哥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對了,奴婢帶了一些才人喜歡的糕點,才人多吃點吧。”

從食盒中取出兩碟糕點,喂我吃。

以前常吃這些糕點,覺得口味一般,今日卻覺得是絕無僅有的人間味。

最後,羽哥哭道:“才人放心,奴婢會盡快找到那個護衛,為才人洗罪名。”

明哥握我的手,悲傷道:“過幾日奴婢再來看才人,才人千萬保重。”

我點頭,含淚看們離去。

過了兩日,琴姑姑不僅變著法子不讓我吃飯,還就打我、我,將我的手臂、得青一塊、紫一塊。雖然心中氣憤,卻隻能打不還手,因為一旦還手,就會有更多的打罵、折磨。

這日,所有宮人都在洗忽然召集所有人,說丟了一對玉耳墜,要到各屋去找。

難道懷疑玉耳墜被人了?

眾人耷拉著頭,皆是無打采的樣子。

接著,的兩個心腹領著幾個宮人去各屋搜,弄得飛狗跳。

等了半晌,終於,有人找到了那對玉耳墜,是從一個宮人的小木櫃裏找到的。琴姑姑聽了這話,火冒三丈地喝道:“安心,你竟敢我的玉耳墜!”

安心便是那個給我一個白饅頭、左臉有傷疤的好心宮人。

“琴姑姑,我沒有您的玉耳墜。”驚詫而惶恐,“我真的沒有……我怎有膽子您的玉耳墜……”

“那怎麽會在你的木櫃裏找到?”琴姑姑厲聲反問,十足十的兇婆子。

“我也不知道……我發誓,我沒有您的玉耳墜……”安心驚恐得手足無措。

“琴姑姑,我和安心跟著您已有多年,我們為人如何,你還不清楚嗎?”說話的是另一個宮人,右臉有一個駭人的傷疤,是一個大大的紅叉,不過相當冷靜,“這對玉耳墜是您的心,你時常戴著,大概有三四年了,倘若安心有貪念,早就了,何必等到現在?”

“我不管,既然在的小櫃中找到,就是的。”琴姑姑斷然道,“安平,你與安心同姐妹,自然為。”

“也許玉耳墜的真兇栽贓嫁禍給安心呢?”安平的猜測,大有可能。

“琴姑姑,安心與安平這麽要好,形影不離,許是們倆一起的,安平就編出這謊話來搪塞,躲過罪責。”另一個宮人有意針對。

倘若真的是栽贓嫁禍,那麽玉耳墜的真兇便是想將安心與安平一網打盡。

琴姑姑厲聲道:“來人,用刑!”

當即,安心和安平分別被兩個宮人押住,被著趴在地上,四個持的宮人走過來,子就要打下來。

安心喊道:“此事與安平無關,要打就打我一人。”

安平冰寒地盯住琴姑姑,“我們本沒有玉耳墜,打了我們也是白打,玉耳墜的人仍然逍遙法外,下一次還會!”

琴姑姑氣不打一來,“打!重重地打五十!”

又圓的子打在上,弱的子都無法承那種痛。

一下又一下,子打在上的聲音響而沉實,們咬牙著,並不求饒。也許們了解琴姑姑的脾,知道再怎麽求饒也沒有用,隻有打們,琴姑姑才會消消氣,真兇是否是們,無關要。

再這麽打下去,們會皮開綻的。

安心畢竟幫過我,饅頭之恩,銘記於心。

我道:“琴姑姑,打傷了們,雖然們還要洗,不過總歸是有傷在,洗就慢了。慢一點原也不打,隻不過倘若誤了隆徽殿、蕓香殿或是落霞殿宮人的袍,那就不值了,是不是?”

琴姑姑一愣,似乎把這番話聽進去了。

的心腹在耳旁低聲說了兩句,一變,喝道:“你為們說,是不是於心不忍?玉耳墜的真兇就是你!”

真真可笑,想抓真兇,卻這般胡冤枉人,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沒主見。

“我沒有玉耳墜,琴姑姑明察。”我極力說服,“這件事頗為蹊蹺,若想抓到真兇,就要暗中徹查,您也不想您的心再被去,是不是?”

“已找到玉耳墜,還查什麽?”那個心腹急急道。

“琴姑姑都不急,你急什麽?”我含笑反問。

“我……我隻是覺得,既然已找到玉耳墜,就不必再大費周章地查。”

“這話大錯特錯。”我淡淡道,“那真兇一日不揪出來,琴姑姑的寶就一日不安全。安心與安平寧願被打也不認罪,那麽大有可能們真的沒過。”

“你是新來的,為什麽為們說好話?”另一個心腹道,明顯與那心腹狼狽為,“難道你與們合謀了琴姑姑的玉耳墜?”

琴姑姑可能覺得我所說的有點道理,卻更相信兩個心腹,於是就不知道應該相信誰了,躊躇不決。

忽然,大院門外傳來一道喚聲,喚的是琴姑姑。了一眼,麵微變,立即往外趕去。我立即轉過頭,卻隻見一個宮娥的背影。

那人的袍好像是妃嬪近侍婢的宮服,對,一定是!可惜沒看見那宮娥究竟是誰。

片刻後,琴姑姑匆匆回來,冷聲道:“既然玉耳墜在安心的木櫃中找到,人贓並獲,那便是的。再打五十!”

“就算我們有罪,你也不能私自用刑。今日你打了我們,我一定會告發你。”安平氣憤填膺道。

“告發我?行,我讓你去告,就怕你沒本事!”琴姑姑譏諷地笑,“給我打!重重地打!”

方才已經說,為什麽見了外麵那個宮娥就立即下了決定?那個宮娥是誰?如若我不出手相救,安心與安平就會皮開綻,去了半條命……雖然安心對我隻有饅頭之恩,但是那畢竟是我在西三所僅有的溫暖,我無法眼睜睜看著們被打而作壁上觀。

怎麽辦?

宮人手中的子就要落在上,我道:“琴姑姑私自用刑,難道就不怕犯宮規嗎?”

子已經打下去,琴姑姑冷厲道:“誰敢將此事宣揚出去,就是死路一條!”

“在宮中,沒有永遠的,也沒有不風的牆,若這件事宣揚出去,琴姑姑,將有什麽後果,您想過嗎?”我從容道。

“你威脅我?”

“我怎敢威脅您?我是為您著想,今日這麽多人看著,您能保證每個人都不會說出去嗎?”

那兩個心腹在琴姑姑耳邊嘀咕了一會兒,琴姑姑麵不改道:“既然你想救們,我就全你,一起打!來人,押下!”

當即,兩個宮人手腳麻利地押住我,使勁地將我押在地上。

為什麽連我一起打?借機折磨我?我應該反抗,還是乖乖被打?

不,憑什麽打我?

安心急忙道:“不要打是無辜的……琴姑姑,放了吧……”

我猛地掙紮,製我的兩個宮人沒有防備,被我推倒;我一骨碌爬起來,琴姑姑大:“反了反了,抓住!”

四五個宮人紛擁而上,抓我的手臂、頭發,在我上又又拽,企圖製服我。不知哪裏來的一力氣,我勇而戰,三五下就打退宮人,怒目而視,“再上來,我不客氣了。”

“你想造反不?”琴姑姑氣得怒吼,“抓住,今日我一定要教訓!抓住!”

“住手!不要打了……”安心淒厲地

想抓我?沒那麽容易!

的宮人聽命於,紛紛圍上來,我力激戰,以三腳貓功夫對付這些魯的瘋婆子。起初,我周旋於們的拳打腳踢中,應付自如;們像撒潑似的抓、打、踢、踹,你一拳我一腳的,我防得了這個,防不了那個,防得了前麵,防不了後邊;雙拳難敵眾手,再者,這些日子總是吃不飽,子大不如前,激戰沒多久,我便覺得四肢無力,手腳慢了。

頭皮很疼,胳膊很疼,上很疼,到都疼,這些瘋婦往死裏打我。安心的喊聲、求饒聲一聲聲地傳來,悲傷,憂切……

無論如何,我不能倒下!不能示弱!必須頑強地作戰,往後才不會再被人欺負!

可是,好累,好痛……

還能支撐多久?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忽然停手,好像有人在喊“住手”,好像有人分開一團的宮人和我……終於,這場激戰結束了,打我的宮人驚懼地後退,站在一旁,我看看淩袍,連忙整理。

喝止這場人混戰的是竟然是九娘!

是徒單皇後的近侍婢,怎麽突然來西三所?

方才喚琴姑姑出去的,會是嗎?

直覺不是,假若是不可能此時才出現。

九娘麵鬱冷,睜目盯著眾人,頗有威嚴。站在一邊的琴姑姑矮了一截,不再盛氣淩人,而是賠著笑,手足無措的樣子令人忍俊不

“打一團,統?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九娘的聲音鏗鏘有力,威懾力十足。

“讓九娘姑姑看笑話,是我管教不善,還請您多多擔待。”琴姑姑連忙解釋。

“如若每個人都像你這般要我多多擔待,我擔待得起嗎?擔待得完嗎?我還要不要伺候皇後了?”九娘冷冷道,“若不如實說來,我就回去稟奏皇後,讓皇後發落。”

“別別別,是這樣的,昨日我丟了一對玉耳墜,查出是安心的,這三人是同謀,我就一並罰們。”琴姑姑笑道,“們不認罪,還出言頂撞我,我才略施懲戒,這麽巧九娘姑姑就來了。”

“略施懲戒?你是宮中的老人,也知法犯法嗎?雖然你是西三所的掌事,但也不能私自用刑。”九娘冷冷地眨眸,“為什麽這麽多人打一人?你想弄出人命嗎?”

琴姑姑的臉令人作嘔,“不是不是,安心三人出言頂撞我,其他人為我打抱不平,就一時衝……做了錯事,還請您多多包涵。”

的兩個心腹也幫忙解釋,說是安心、安平和我三人合謀竊,死不認罪,激起眾怒,我才被這麽多人打。

安平憤憤地道:“不是這樣的,九娘姑姑,們都在撒謊,口噴人!安心沒有玉耳墜,我和冷眸為安心辯解,跟琴姑姑說道理,琴姑姑不僅不相信我們是清白的,還私自用刑,打我們三人。冷眸不甘心平白無故地被打,琴姑姑就命令所有人打一個。九娘姑姑,事就是這樣的,我們沒有玉耳墜,我們是清白的,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琴姑姑訕訕道:“您別聽的話,這些人最刁鑽了,難管得很,您瞧,今日就不服我的管教了。”

安平的話好比奔流的洪水,“琴姑姑對上邊的人就笑臉相迎,對我們又打又罵,待,摧殘,不弄死我們不罷休。冷眸剛來半個月,不是肚子就是打罵,被折磨這樣,九娘姑姑,您自己看。”

九娘看向我,眼中似有縷縷的憐憫。

琴姑姑慌了神,“您也知道,西三所雜役繁重,若是不嚴格管教,這些人都是骨頭,做事懶懶散散,什麽事都要拖,各殿各宮的就無法按時付了。”

“既然找到玉耳墜,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吧,你也不想這件事傳到皇後耳中,是不是?”九娘含笑威脅,“若真傳到皇後耳中,不僅們被關押審訊,你也要關押審訊,治一個‘犯宮規’的罪。”

“是是是,九娘姑姑說的是,這件事本是小事,沒想到讓您心了,是我置不當。”琴姑姑唯有賠笑。

“那便最好。”

“九娘姑姑是皇後最重、最信任的近,還您在皇後麵前為我言幾句。”

言幾句也不是不可,隻是我不想每次來西三所都看見七八糟的髒事。”九娘的語音看似綿,意思卻明白得很,“倘若西三所再這般烏煙瘴氣,我可不敢保證哪日就傳到皇後耳中,你有何下場,我也說不準,你好自為之罷。”

“我保證,西三所再不會發生類似的事。”

九娘看著我,卻是對琴姑姑道:“姑且瞧著吧。對了,現在落難,在你這裏洗,但怎麽說也曾經是侍奉陛下的妃嬪,哪日陛下又想起了,來這裏找人,若是找不到人,或是看到一個瘦骨嶙峋、飽摧殘的病西施,你有什麽下場,自己掂量吧,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琴姑姑驚得麵大變,“明白了明白了,多虧您提點。”

九娘要回隆徽殿,親自送出去,鞍前馬後。

這件事到此為止,琴姑姑沒再追究,接下來的幾日,不再故意折磨我,對我頗為客氣。

也許,九娘是徒單皇後派專程來西三所的,讓我吃點兒苦。

安心、安平與我為朋友,因為我的仗義相助,們視我為朋友,白日一起洗,夜裏湊堆閑聊,有什麽好吃的也會分我一份;若有宮人欺負我,們也會站在我後,幫我、保護我。們問過我,為什麽會被貶為宮奴、打發到這裏服役,我不想說,不是沉默便是岔開話頭,們也就知趣地不再多問了。

在西三所有這樣肝膽相照的朋友,是苦中一點甜,是冷寒中一點溫暖,是黑暗中的一縷日

接下來的半個月,每日洗、吃飯、睡覺,日子充實而忙碌。明哥、羽哥來過兩次,聽聞琴姑姑不再折磨我,略略放心。不過,們還沒找到維兒的心上人。

已是四月,暖風吹拂,豔高照,西三所大院外的幾棵樹開著豔的花,燦爛如雲霞。

西三所又發了兩較為單薄的宮服,而春夏之是西三所最忙碌的時候,因為各殿各宮都換了袍、帷幔和床席,送來洗滌,因此我們已經連續幾日忙到夜裏。

這日,一個宮娥忽然氣勢洶洶地來到西三所,聲稱送來的中不小心夾了一枚大姝妃的玉環,送回去的中卻找不到玉環,說一定是洗的宮人順手牽羊、藏起來了。

此人正是大姝妃的近侍婢,名為阿寶。帶著兩個四個宮娥、兩個侍而來,頗有陣仗。

琴姑姑命所有人站在院中,說明了況,訓誡道:“我一再告誡,不許順手牽羊,不許有貪念,沒想到今日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是誰拿了姝妃的玉環,出來,阿寶姑姑可以從輕發落,若不主出來,後果如何,你們承擔不起!”

宮人竊竊私語,安心低聲道:“落在阿寶姑姑的手中,不死也丟了半條命。”

平靜沒多久,又來事了。我覺得這件事並不單純,說不定是衝著我來的。

阿寶高聲問一遍,眾人搖頭,表示沒有私藏玉環。

們都說沒有,怎麽辦?”琴姑姑問。

“那便一間一間地搜。”阿寶冷地凝眸,“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把玉環主出來,否則搜了出來,你們可要遭罪了。”

無人應答,無人站出來。

於是,四個宮娥和兩個侍開始搜屋。

安平憂心忡忡,“這次不知道是誰倒黴。”

很快,一個宮娥拿著一枚碧盈盈的玉環出來,給阿寶。阿寶對琴姑姑說,這就是大姝妃最喜歡的玉環。

會不會又是故技重施?

琴姑姑指著我,氣呼呼地質問:“姝妃的玉環是從你的搜到的,你如何解釋?”

的心腹道:“阿寶姑姑,我記得,昨日您的就是洗的。”

阿寶英眉高挑,喝道:“原來是你,人贓並獲,這回看你怎麽抵賴?”

又是這招!栽贓嫁禍!

“昨日我洗那些袍,本沒看見什麽玉環,我也沒有私藏玉環。”果然是衝著我來的,大姝妃,這次你打算如何懲治我?

“玉環從你的袍中找到,豈容你抵賴?”厲目圓睜,“這麽多人都看見了,你休想喊冤!”

“所有人都在院中,隻有他們幾個在房中,怎麽栽贓嫁禍都可以。”我回擊道。

“我不跟你廢話,來人,押走!”阿寶行事倒是雷厲風行。

兩個侍立即抓住我,我力掙開,沒想到他們有幾下子,將我製得死死的,押著我走出大院,離開西三所。

回頭去,安心、安平著我,我對們使眼,希們能明白我的意思。

阿寶將我關在一個沒有人跡的荒蕪院落,一間隻有一扇窗的小屋。屋中隻有一張板床、一個小杌子,再無其他。以為會立即審訊我,卻隻是將我關在這裏。

大姝妃究竟想將我怎麽樣?在這裏死我?還是關我幾日而已?

想了半個時辰,越來越覺得此事不同尋常,若非有十足的把握,大姝妃犯不著擺這個局;倘若這次弄不死我,反倒惹了一,那又何苦做這麽多?那麽,的目的絕對不簡單,大有可能要死我。

不能坐以待斃!

然而,門鎖得死死的,唯一的一扇窗也被封住了,我就像一隻被困的小白兔,什麽事也做不了,隻能等人來救。

坐著,等著,想著,呆呆的,靜靜的,竟然睡著了,睡得很沉,許是這一個多月太累了。

開門的聲音驚醒了我,我呆了須臾,想到我被大姝妃關著,清醒了不

兩個宮人提著宮燈走進來,驅散了濃重的黑暗。隨後進來的果然是大姝妃,旁是阿寶。

大姝妃外披黑披風,風帽籠著頭,以掩人耳目。站在屋中,就這麽溫地凝視我,眉眼間似有淺淡的笑,與之前給我的印象判若兩人。

在上京的金宮,雖也工於心計,但是喜怒形於,不像如今善於藏心思。

今夜來此,決定殺我嗎?

屋門掩上,大姝妃像是麵對一個相識已久的故人,微微一笑,“你未曾進膳,應該了。”

阿寶將食盒中的一碟點心拿出來,放在床上。

大姝妃道:“了就吃吧,不過若你覺得點心有毒,不吃也罷。”

了一塊放口中,“好吃。”又吃了一塊,“真好吃,謝姝妃賞賜。”

“你不怕本宮用點心毒死你嗎?”不驚詫我的舉,正正經經地問。

“倘若姝妃想用點心毒死我,何必親自來?”又吃了一塊,因為我的確了,不吃就沒力氣。

“早在上京,本宮就覺得,隻有你才有資格為本宮的對手。”

“很榮幸。”

“不過你匆匆地離開了,本宮也不知道你究竟有多能耐。去年你隨陛下回中都,本宮真高興,終於可以好好地鬥一番了。”大姝妃始終含笑,不知是真心覺得如此,還是反著說。

“唐括貴妃如此盛寵,搶了你不恩寵,你為何讓在後宮橫行無忌?”點心隻剩最後一塊了,我津津有味地吃著。

咯咯笑,笑得暢快恣意,“也配?仗著貌與勾了陛下的魂,雖然盛寵,但陛下並非真心,隻喜歡貌。如此聖寵,來得快,去得也快,本宮擔心什麽?再者,大無腦,行事衝,腦袋瓜子還不如妹子好使,想當本宮的眼中釘、中刺?不配!”

原來如此,我好笑道:“因此,你就不費心收拾了?”

大姝妃掀開風帽,下披風,給阿寶,“自會有人收拾。若無人收拾遲早也會因為恃寵生而獲罪。”

倒是看得明白,果然是縱橫深宮多年的人

興趣地問:“除了我,還有誰有資格為你的對手?”

“唯有你!”

“榮幸之至。”

“這麽多年了,陛下並未忘過你,還出宮南下帶你回來,可見陛下心心念念地想著你。再者,你不笨,懂得忍、布局,還有一顆一旦狠起來就冷酷無的心。”嗓音綿,卻字字如錐,“這樣的你,才能為本宮的對手。”

“可我並沒有當你是對手,我並不想奪你的恩寵。”我說的是真心話。

大姝妃又笑起來,細碎的笑聲浸滿了嘲諷,“你總是這般無辜,虛偽得令人作嘔。你騙人的伎倆太拙劣了,本宮不是三歲孩,你偏不了本宮。”

不信也罷,我再怎麽說,也聽不進去。

莞爾道:“之前本宮不出手,是想坐收漁人之利,待你和唐括貴妃鬥得兩敗俱傷、或是一方敗了,本宮再來收拾殘局。本宮早已料到,唐括貴妃不是你的對手,若非唐括修容在旁出謀劃策,早已是你的手下敗將。”

我也莞爾一笑,“你揭穿我假孕爭寵,難道不是出手嗎?”

大姝妃深深地笑,“那隻是略施小計罷了,唐括修容再次進宮,不會放過你,本宮繼續坐收漁人之利。”

我輕淡道:“唐括修容自然會收拾我,你親自了結我,會髒了你的手。”

走上前,修長的五指掐住我的雙頰,豔的臉龐染了宮燈的流彩,昏暗的紅令扭曲的表變得駭人,“因為,本宮再也等不及了,趁陛下厭棄你的時候下手,是最佳時機。”

“姝妃告訴我這麽多,我銘記在心。不過,你不怕陛下事後追究嗎?不擔心兒子的前途嗎?”我從容不迫地說道,“你也知道,陛下真心我;我死了,陛下必定雷霆大怒,你有什麽下場,可想而知。”

“誰也不會知道你的死與本宮有關。”

“阿寶從西三所帶我離開,我無緣無故地死了,自然與姝妃有莫大的關聯。”我盯住,淡定地笑,“你逃不了幹係,說不定你們母子倆要為我陪葬!”

“不必危言聳聽,本宮不怕,”大姝妃意味深長地笑,咬著牙,一字一字道,“你非死不可!”

話畢,鬆開我,慢慢後退。當即,兩個侍進來,抓住我,我竭力掙紮,拚盡一切反抗,但這兩個侍的拳腳功夫不賴,製得我彈不得。

一個宮人放下宮燈,走上前,麵無表地盯著我。

大姝妃森冷地下令:“手!”

宮人出兩指,慢慢過來,我猜不到想做什麽,隻能瘋狂地扭、抗拒。忽然,侍拽住我的頭發,往下拽,我迫不得已仰著頭,而那兩手指迅速靠近,點住我的脖子。

奇怪了,在做什麽?大姝妃想如何弄死我?

宮人點著我的脖子,急速用力,那被點住的地方酸酸、脹脹的……對了,這是人迎,是人之一……原來,大姝妃弄死我的方法這麽高明,隻要點住了這個位,就會氣滯淤、頭暈頭疼,時間一長,便會氣絕亡。

我拚了命地反抗,這宮人死死地點住我的人迎,漸漸的,頭暈暈的,息急促起來……很難不過氣,手足冰冰的,我好像看見了二哥和大哥,他們正擔憂地著我,他們對我說著什麽,可是我聽不見,聽不見,也看不見了……

那張微笑的臉龐,在眼前上下、左右搖晃,是啊,大姝妃是該得意的……我終究死在手裏,再也沒有人跟搶了,能不開心嗎?

快死了嗎?

下一刻,濃墨般的黑暗籠罩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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