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8章 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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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晚,山泉叮咚,層林盡染,便羣山環抱間,有一大城,端得是四境古樸,看似其貌不揚,卻講究,靈氣極其濃郁,街坊里人影稀,偶爾一二老人匆匆而過,卻是氣息晦暗,絕非常人。

此地便是轂郡淳城。

轂郡自古乃是天下之中,當年仙道昌盛,此地更是薈萃了全天下的華,外圍設有一郡二十一城,乃是太叔匡夷當年所劃,最中心用一十七山圍合,環抱的這一大城,曾經是人皇的行宮!

可惜當年觜玄證道,掀起腥風雨,這位第一魔祖、斬養尊的大人打得天下諸家失散流離,亦將行宮拆了去,後來歸來的諸家便在此地重建一小城。

率領諸家歸來的修士道號爲道淳,後來即爲青玄一道的道淳真君,諸家恩仙德,仰仗仙威,就把這城喚作【淳城】。

各家是有天收納族人的,只允許修行有的人外出來此,故而這小小的一城中,竟沒有修爲不的人,那街上的石板路青磚古樸,卻是用寶土燒製,那屋瓦漆黑,樸實無華,卻是用烏金鑄,從街坊中飄飄的旗幟,到那山林間的樹木,都有彩皎潔的暈。

可一片祥和間,卻有一道彩自西而來,頗有些倉皇模樣,在城中轉了一週,只能往一邊的山上落去,在著重重林間覓了一小湖,往那湖周去小亭去。

亭中坐了兩人,左一側的人披麻,彎腰駝背,看起來年紀頗大,右側的人則年輕些,正靜靜對峙,亭子外還站著兩人,一人容貌勇武,負手而立,顯得焦躁不安,另一人極爲年輕,倒是看起來很自在。

見了姜代落下來,他邁步向前,雙目凝重:

“果真是…魏王?”

西邊打得熱火朝天,東邊神通這樣多一定是看到了,姜代只道:

“稟叔父…正是…”

前之人赫然是姜輔罔!

這位頗有手段的將軍滿面凝重,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正要再問,姜代目中已經是一片難以置信,駭道:

“他是大真人了!”

這句話如同投湖中的大石,朗庭中原本寧靜一片的氣息波起來,卻見其中一人丟了手中的棋子,嘆道:

“終究是天霞技高一籌!”

與他對弈之人並不答他,只著棋子不語,下方姜輔罔窒息片刻,咬牙道:

“果然!我說哪來的『帝觀元』!”

他沒有半點遲疑,心中的不祥之越來越濃厚,道:

“喬三疑呢?”

姜代同樣滿臉不安,低頭道:

“他被人一道靈火了出去…晚輩本來想前去救援他,卻被那李絳遷擋下來,不多時,有『帝觀元』的神妙顯現…我眼見局勢不對,立刻撤回來了。”

姜輔罔聽得面難看,道:

“李絳遷?你的『頂』已經了,他能擋得住你?”

姜代只能低頭,道:

“他有一寶葫蘆,很是厲害…”

姜輔罔卻也來不及聽他解釋了,負手快步地在亭子下走一陣,道:

“喬三疑降了!”

姜代擡起頭來,言又止,卻見眼前的漢子面上漸有痛恨之,道:

“這可就麻煩了!”

“當年龐稔出此下策,我就勸老真人,必有後患,他們卻把事按下來不提,讓三疑懷恨在心,如此也就罷了,倒還排他,他回去守鄄城…”

他急切道:

“他對郡裡本就有不滿,如今投到明底下,除了我們幾家素日裡對他好的,其他人他哪肯給點臉!”

“姜兄此言差矣。”

旁的那年輕人卻開口了,笑道:

“姓喬的向來無恥貪婪,留在城裡,這個人他要罵一句,那個人他又要頂一,都不待見他,守鄄城是他自己要求的,明顯就是守著宗族,準備奔著投明去,心已經反了,哪還看得住?”

“否則他素日裡以聰慧過人自居,區區一靈火,怎麼能他落陷阱?”

姜輔罔一番話被他堵在咽裡,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心中罵起來:

‘你龐異難道不能差遣別人去守,把他留在郡中,等著鄄城丟了,不正好可以派他去收?他爲了自己基業,哪能不盡力?’

可這話是用兵之道,卻非待人之舉,姜輔罔與喬家算是有,並不說出口得罪人,只沉默地轉過另一頭去。

年輕人這才轉向上首,笑道:

“兩位大人,鄄城雖爲門戶,過了鄄城卻還有鄆、濮二關,不必多慮,只將他擋在關外,把人手佈置在北方,擋住他繞行的道路,再把魏郡以東的人撤回來,他繞行向東,不想和燕國兵,我們就他只能和燕國相接,到時候慈悲道還能坐視不理不?”

龐異淡淡地道:

“李周巍速取鄄城,看似出其不意,實則是兵險地而不自知。”

姜輔罔雖然不喜他棄喬文鎏如敝履,卻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對策頗爲完,一時不語,卻見那老人擺手,道:

“你先下去吧。”

龐異面不改,行禮告退,姜代看了一眼叔父,也一同退下去,湖邊只留下三人,姜輔罔聽著老人道:

“輔罔,著龐異向西,抵擋魏王如何?”

姜輔罔行了一禮,儘管並不喜方纔的人,卻依舊道:

“龐真人多謀,可重私而輕公,倘若大人一定要派他去,就要仔細考慮同去的人選…”

老人道:

“比之戚覽堰如何?”

姜輔罔沉默良久,道:

“謀有餘而勇不足,再者,當年的戚覽堰在神通鬥法上至能擋住魏王…而龐道友…”

他稍稍頓了頓,直白地道:

“如今的魏王…就算戚覽堰復生,就那三道角木,在他面前也夠嗆能站穩,更何況龐道友?”

那老人笑起來:

“既然有不足,魏王又比當年愈發強橫了,憑他怎麼擋得住?你既然說要擋的住他,那就是要大真人出馬了。”

姜輔罔鄭重點頭。

老人道:

“如今那位道友在城中?”

姜輔罔似乎在方纔短暫的思索中就已經想到這一,輕聲道:

“上前輩爲了尋找那一份【仰華月脈】在山下修行,唐真人也外出了,只是去了東海遊歷,還有…還有顧真人,他倒是還有些閒,在【文磺居】裡頭修行…”

老人沉聲一笑,道:

“那就顧攸罷,如何?”

他最後兩個字卻問的不是臺下的小輩,而是坐在棋盤另一頭,始終一言未發,手中著白子,靜靜傾聽的男人。

此人中年模樣,劍眉星目,寬臉厚肩,道袍黃白參差,潔白厚重的手著那白子,聽了話才擡起頭來。

霎時間,一片朦朧的黃籠罩而下,將這小小的亭子覆蓋,太虛也好,現世也好,彷彿一瞬間割裂開來,他笑道:

“瞿前輩如何安排,那是前輩的事,不必問貫夷。”

老人搖頭笑起來,道:

“這如何能不問?”

這中年人道:

“貫夷這次來,非是爲了明之事,實是從大陵川近而來,來河上坐鎮,請瞿前輩同我共去一地鎮。”

“哦?”

瞿老真人道:

“何地?”

他答道:

“鄄城。”

老人臉上的笑容終於凝固了,目中多了幾分審慎,輕聲道:

“不知有何吩咐?”

姚貫夷擡起頭來,隨口道:

“老真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合天海上風浪大作,幾個龍子龍孫乘著駕海,穿過海面,沿著河道向西而來,前些天已經到了齊地境,算算日子,很快就要西來了!”

瞿老真人悚然而驚,道:

“是爲了大陵之變?!”

“非也。”

姚貫夷笑容莫名,道:

“是來見他的。”

瞿老真人先是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鄄城有誰在,終於沉不已,見著姚貫夷淡淡地道:

“瞿前輩,祂北嘉河職在濟水,如據了主位,大河就奪了濟,如今的濟水只剩下這底下一條支流,還要匯到大河裡去,其實不止濟水,大河本也是祂行走的地界,只是祂不敢來而已。”

瞿真人了他的提醒,好一陣才道:

“雖說北嘉的河職在濟水,他的確能順著河道到海,當年的東方填業、東方在室都是這麼爭甲走水的——可平日裡全然不會來的,這次是…要…”

“如今派他幾個龍子龍孫過來,自然要見麒麟,也只敢在濟水。”

姚貫夷的話語清晰,讓瞿老真人一陣沉默,這才道:

“螭裔州的事不小,也難怪要大人看著。”

“誒。”

姚貫夷搖頭,道:

“其實就那麼點事,不在東海,卻在我山上眼皮子底下來辦,無非是試探,我思來想去,這畢竟山下的事,又涉及明,我前後的手已經夠多,若是一時出手,指不準又東穆天裡的人不快。”

“想著是在寶土真君當年的道場鄄城,就想到了靈寶道軌——本來該是去求王子琊師叔的。”

他頓了一瞬,眼中浮現一抹惋惜,道:

“可事不巧,王師叔當年回了天,給那位大人帶了觀化一道的【清琊華枝】,可以供那大人來觀想,於是這幾年天也封閉了,沒有半點消息,就勞煩老人家出手了。”

瞿老真人還未言語,就見姚貫夷虛空行禮,從太虛中取出一卷來,捧在手中,嚇得這老人面上的平靜表瞬間破碎,一如當年的拓跋家大真人,跳起來跪倒在地,又驚又恐,道: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姚貫夷卻不驚奇,只是失笑道:

“老人家誤會了!”

他扶了老人起來,雙手將卷到他手裡,他展開來看,老人驚魂未定,展開來看。

卻見那捲上畫著一副奇景,仙山縹緲雲,底下則矗立著一閣樓,花紋無數,仙家往來,極盡玄妙之能事,這老人一眼就陷了無窮的沉思,停滯了不知道多年的道行修爲當即有了柳暗花明的明悟

他難以挪開眼睛,只慢慢往下看,發覺底下還書著落款:

【通玄宮瞿天象,贈虞兄】

驟乎之間,一濃烈的寶土輝沖天而起,彷彿要勾連天地之間那冥冥中的那寶土果位,降下種種神妙,鐵石開花,玄壤生息,沃土萬里,諸寶藏匿!

瞿老真人才站起來,雙膝一,撲通一聲又跪下去了,雙脣,久久凝視而說不出一句話來,不知過了多久,才見他又喜又駭道:

“原是祖師親筆!”

赫然是當年那位『長養飲妙繁寶真君』須相的親筆所寫!

兩個人行禮焚香,接了這畫,老人如同得了至寶,又恭敬又喜的捧在雙手之間,姚貫夷笑道:

“我家大人早思寶土高居許久,傳承漸稀,雖說極符合我通玄的大義,卻反而沒有像樣的凡間道統,就被那九流的玄外方士冒充了去,於是心生不悅——特地請我取出此,贈給瞿前輩!”

他也不知說的是哪個九流的玄外方士,卻讓瞿老真人連連點頭,似乎早就頗有微詞了,姚貫夷看了對方不自的模樣,正道:

“有此一,前輩此生的大道便可以求滿了,何況此是人間最正統的寶土之道,更可以憑藉此開宗立派,留下傳承,繼承前輩的願…不必…寄人籬下……”

姚貫夷的話每一都敲在了這老人的心上,他一時流淚不止,連連點頭,捧著寶不敢行禮,只能道:

“多謝道友,也還請貫夷替我謝過大人!”

姚貫夷含笑點頭,瞿老真人頓了頓,終於下定了決心道:

“不知前去,濟水…可有什麼吩咐?”

姚貫夷眼中的神終於變得深遠了,他輕聲道:

“自然是公事。”

他淡淡地道:

“他龍屬在海外,尚且不敢在水上而天下高聲,更何況在海?大陵一役,天下皆驚,龍屬態度一定會大變,如若和麒麟談不攏,前輩去了,就是個態度。”

姚貫夷的眼中漸漸有了冰冷,不知想到了什麼,他似乎多了幾分殺機,道:

“再者…貫夷也想聽一聽,螭裔是怎麼許諾的,而我們的白麒麟…”

他語氣輕飄:

“又是怎麼應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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