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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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等什麼?

云州市,晉中區壇臺大街,111號咖啡廳。

才下過一場雨,把門前停放的電車淋得全是臟泥點,不干凈。

小燕從店里接了長水管子出來,想用水槍清洗一下自己的車。

店里這會兒沒客人。

門一開,臥在門口的小白狗就趁機溜了出去,脖子上的鈴鐺發出一串清脆的響聲。

“哎哎哎!”

小燕扔下水槍,連忙去追。

“小狗!”

小白狗一陣悶頭猛躥,跑得太急,還沒出一百米,就狠狠裝在了兩個拿著茶路過的大學生上。

“喲……”差點被撞翻了茶的學生沒生氣,反而笑著抱起它,“小博……”旁邊的生也笑嘻嘻地逗它:“好可哦。”

小燕追了上來,陪著笑道歉,說這是自家狗。

兩個生把狗還到了小燕手里,好奇地問:“它什麼名字?”

小燕說:“小狗啊……”生:“對啊,就是問小狗的名字。”

小燕撓撓頭:“我知道,我意思是,它的名字就「小狗」啊。”

兩個生面面相覷,一下子笑出聲來,“哈哈哈……好有特點的名字啊!”

小燕跟著嘿嘿一笑:“我們老板好像不是很想給它起名字,大家也不知道該它什麼,只能「小狗」「小狗」地

結果到后來,就真它名字了。”

生又問起以后可以在哪見到它。

小燕指向咖啡廳的方向,和兩個生多聊了幾句。

們正說說笑笑,街拐角后忽然走出一個拿著傘的漂亮人。

人穿著長風,黑長發打著彎兒盤繞在肩頭,發尾微,手里收攏的長柄傘也是漉漉的,杵在地上,隨著腳步一下一下輕點地面,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那張臉的麗是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否認的麗,纖細的澄澈清冷中,又可窺見骨子里烈如野火的艷。

濃而不俗,而不濁,又得幾乎沒有一點鋒利。

似乎不管男人還是人,都會忍不住對揣多一分的心思。

抬手挽了挽被雨沾的鬢發,鼻梁小痣上的雨珠到鼻尖,耳垂的銀耳環隨著作輕輕晃

“小燕,這是你的朋友?”

陶野挽完碎發后,手指又順便蹭了蹭耳環上沾到的雨。

眼眸微彎,像在笑。

小燕忙搖頭:“不是。

是小狗跑出來了,撞到了人家。”

陶野便又向那兩個生致了次歉:“對不起,這是我店里的狗,給你們造麻煩了。”

兩個生盯著陶野,眼睛亮閃閃的,有點興的樣子,“姐姐你是那個咖啡廳的老板嗎?”

“對……”“我們以后一定常去!”

“那就先謝謝你們以后的顧了。”

“嘿嘿……”道別后,兩個生走遠了一些,還能聽到低的竊竊私語:“好漂亮的姐姐啊……”“店里沒客人嗎?

你在這里和人聊天。”

陶野沒有從小燕手里抱過小白狗,繼續拄著長柄傘向店門口走,嘆了口氣,語氣里卻沒有什麼責怪的意思。

小燕:“是沒有客人來著……”“時間還早,又剛下過雨,等會兒人就多了。”

“是啊,我就準備洗洗的清理一下,好一會兒做咖啡呢。”

兩個人閑聊著回到店里。

小燕把小狗關進籠子,將水管和水槍都先收回,預備下班之后再沖洗車子。

拿了抹布,拭收銀臺時順手拿起遙控板,打開了掛得和時鐘差不多高度的電視。

屏幕里的主持人正裝肅坐,在念今天的新聞。

小燕低著頭桌臺,陶野則站在收銀機后面清點前一天的現金。

新聞有一耳朵沒一耳朵地聽。

其實更想聽的是新聞之后的天氣預報,畢竟天氣況會影響到生意。

主持人正經的播音腔灌在耳朵里,枯燥得像是老師講課。

忽然,卻有一個有些耳的名字被念了出來。

小燕抬起頭,看了眼屏幕,確認了一下。

沒錯,被黃字打出來的那個名字,的確是「夏星眠」。

之所以會覺得這個名字耳,是因為也是暨寧人。

記得好幾年前,有段時間總是在暨寧的新聞和報紙上看到這個小鋼琴家,捧得不得了,說什麼前途無量未來可期之類的。

結果之后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人又不出來演奏了,生生把當時大好的前途荒廢掉。

沒想到隔了這麼些年,再一次在新聞中看到這個名字,竟是在暴雪失蹤名單中。

芬蘭的暴雪,國好像沒必要報導吧。

小燕嘖了兩聲,又去涮抹布。

不過這個夏星眠曾經也多算個公眾人,報一下倒也能理解。

小燕正想些七八糟的,思緒快要飄偏時,一扭頭,“老板……”說了一半的話卡在了嚨里。

只見陶野僵地握著手里的現金,手指停滯在數錢的作,一

抬起了頭,也盯著屏幕里的新聞,目仿佛要把那電視盯穿。

好似在輕微地,小燕分不清那是在抖,還是在默念著屏幕里的某個名字。

小燕在這里打工也有兩三年了,在眼里,老板是個非常穩重的人,八面玲瓏,溫聰明。

人不狠厲,但是總能不不慢地用三言兩語理好所有糾紛,哄得所有人都開開心心的。

是在社會爬滾打多年才有的那種讓人非常想要依賴的可靠

可靠的人一般很會流出真實緒。

尤其是陶野。

起碼過去那幾年,小燕就從來沒見過陶野失態的樣子。

今天卻見到了。

陶野一垂手,將著的錢胡放回收銀箱,手向下一,撐住臺面,才沒有讓自己倒下去。

的目已經從電視屏幕上收了回來,但也沒再聚焦,一眨不眨。

抓著桌面邊緣的手到發青,骨節清晰凸起。

小燕看了陶野一會兒,才發現陶野不眨眼睛,好像是在忍眼淚。

新聞主持人還在喋喋不休,說著什麼「生還率幾乎為零」之類的話。

小燕眼疾手快地拿起遙控,飛速關掉了電視。

繼續埋頭使勁拭桌臺。

那一整天,小燕都沒敢再多啰嗦一個字。

輕聲細語地接待客人,輕手輕腳地煮咖啡。

下班后,也沒有再去拿水管和水龍頭洗車。

陶野就在收銀臺后呆坐了一天,一句話都沒說。

打烊時,小燕看向已經把凳子架起的空桌子,又看向仍舊坐在收銀臺后的陶野,張了張,想聲老板,問問老板你要不要回家。

可是看著陶野的臉,又沒法問出任何話來。

最后留了收銀臺那里的一盞燈,其他的燈都關掉,拿起包準備往家里走。

外面天已經黑了,只有隔著幾米的高吊路燈還散著點

小燕關上玻璃門,走到路邊等末班公

車還沒洗,明天早點過來,洗干凈再騎回去好了。

邊等邊低頭玩手機。

玩了有一陣子,脖子都發酸,公才終于過來。

,走向空無一人的公

馬上踏上去的時候,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店里。

這一眼,又讓小燕愣在了原地。

孤零零的一盞白燈下,陶野不再直坐在椅子上。

終于還是無力地趴在了收銀臺的桌面,肩膀劇烈抖著,臉深深埋在臂彎里。

在哭……遮住臉的小臂繃得很,白天挽起的袖子都還沒放下,隨著啜泣的起伏,出了手腕一個面積大的刺青。

刺青的圖案是一顆星星。

小燕很早就看到過,還地很仔細地觀察過。

那好像是后來重新刺上去的。

星星的形狀剛好遮住了原本的那朵花,和花下面的什麼字。

那條新聞之后,再沒有關于芬蘭暴雪的新消息被報導。

可能是別的國際大事太多,沒有空位置給它,也可能確實沒什麼人關心那場暴雪,記者也就沒有再跟進了。

總之后來小燕看著的老板用各種手段去找那場暴雪的后續況,都是沒有結果。

小燕安老板,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啊。

可是陶野沒有那麼樂觀。

陶野似乎總是覺得,那個夏星眠的鋼琴家有極大可能是兇多吉了。

就這樣,在陶野日漸灰敗的面中,煎熬地過了快一個月的時間。

陶野還是不死心,托了各種朋友幫忙詢問這件事。

白天坐在咖啡館收銀臺后面,生意也不管了,是盯著手機,在聊天件里一遍遍求人家打探消息。

小燕一個人又做咖啡又收拾衛生,都要忙得窒息。

一扭頭,看著臉蒼白的老板,又不忍心說什麼,嘆的氣比陶野只多不

那個人在老板心里,一定很重要吧。

下午時分,天氣晴朗,溫度不冷不熱得宜人,正是白領們拎著電腦來喝咖啡忙工作的時候。

小燕來來回回往返吧臺,恨不得自己長出十只手來。

這會兒,小燕正在后廚忙著倒垃圾,玻璃門又被推開。

一個客人走進來,走到離收銀臺很近的地方坐下,不吆喝服務員,也不點東西。

只是坐著。

陶野的注意力還釘在手機屏幕上,用余瞥到了有人過來,卻沒有主招待對方,想著讓小燕來,自己仍忐忑不安地等手機上的消息回復。

可是過了半天,也沒等到小燕來招呼客人。

奇怪的是這人也不主開口,是一句話不說地坐在那。

那人實在坐得太久了,久到陶野再沒辦法忽視。

便在盯屏幕時稍稍分了點心,問:“您在等什麼?”

對方向前稍稍傾了些許。

的長發垂到了收銀臺上,一陣悉的清冽香拂過來。

清香纏上鼻尖的剎那,陶野低垂的脖頸瞬時僵了。

半晌,陶野遲鈍地一點一點抬頭,順著那的黑發尾,目一寸一寸地緩緩向上爬。

看見干凈伏的白襯衫,看見清瘦漂亮的鎖骨,看見天鵝般修長的脖頸。

然后,看見那張在記憶里都已經變得微微模糊的臉。

許多年后,在黃昏公園蒼老的長凳上,在小石子路拄著拐杖散步時,在翻閱昔年陳舊的相冊間,陶野還是會清清楚楚地記起們重逢的這一天。

珊瑚的午后里,年輕的夏星眠就坐在的對面,一臂長的距離,平靜的眼眸烏黑清亮,黑長發搪在雪白耳廓后,攜著淺淺溫暖的笑意,對輕聲說——“在等你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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