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認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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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拙此言一出,殿上一靜。

那些剛才因為不忍而別過臉去的人,此事有一次把視線,集中在鎮北王蒼老的容上。

大盛朝堂上,站滿了這個國家最頂級的人

哪個看不出來,此舉是皇帝對崔家最后的敲打?

你崔家的兒子,已是沒了,往后連個能承襲爵位的人都沒有。

鎮北王崔拙自己又也已然老邁,便是風,又能風得了幾年?

還不如老老實實上繳玉劍兵符,就算是……求個善終,也給旁的家人留一條活路。

何必要皇帝至此呢?

眾臣都懸著一顆心,目在鎮北王、顧剛則、皇帝之間來回逡巡。

龍椅上,鴻慶帝:“崔世叔這是不信?”

他頓了頓,自己笑道,“也是。

此等大事,憑著說和這一張張的畫像,確實任誰都不愿相信自家的孩子是遭了此等橫禍。

人之天,朕不怪你沖撞。”

他看向顧剛則,“顧相,你不是說,鎮北王世子這一行人,尸已經運送回京了嗎?

不如,就讓鎮北王在殿上認認?”

此言一出,眾臣子無一人敢抬頭。

一句“圣上英明”,卡在嗓子里,無論如何也說不出。

那是鎮北王崔拙啊,說一句他對皇室有恩,都不為過。

可或許就是因為有恩,今上才格外容不下他。

見風使舵,是朝臣本分。

在金鑾殿上認尸,這等前無古人,聳人聽聞之事,卻每一個人敢出言覲見。

眾臣子齊齊啞了聲,連呼吸都盡量放輕。

沒等到預想中的“圣上英明”,鴻慶帝臉沉了沉。

他看崔拙一張臉雖然清白清白的,顯見是氣得不輕,人倒還站得穩穩的。

鴻慶帝向顧剛則,“顧相,人抬上來吧。”

真的落到了這一步……

顧剛則向皇帝躬,“陛下,這……運回來的,多是些尸塊,世子更是……殘缺不全。

就,不認了吧?”

“哦?

怎會如此?”

鴻慶帝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案上的玉璽。

“那伙匪人,把世子等人的尸首,其實荒野,被冬日極了的野狼給……”

“哦,竟是如此。”

鴻慶帝的聲音,幾乎沒有任何緒上的波,他掀起眼皮看向崔拙,“崔世叔,你怎麼想的。

還認嗎?”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

顧剛則都恨不得替崔拙說,不認了,服個

誰能得了自己從小養到大的親生孩兒,支離破碎的尸,橫陳在自己面前。

還是以這種毫無尊嚴的方式?

崔拙聲音冷:“認。”

顧剛則能清晰地聽見,自己后的兒子顧慎駭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也在心中無聲嘆息。

可,既然鎮北王已經做出了選擇……

鴻慶帝:“抬上來吧。”

有膽小從未見過尸的朝臣,已經自覺地后退了兩步。

眼睜睜看著一個小太監,抱著十寸見方的木匣,快步

小太監先對著龍椅上的鴻慶帝,把匣子微微開了點蓋,一異樣的臭氣瞬間飄出。

顧剛則想要上前一步,擋在皇帝面前。

鴻慶帝揮了揮袖,“顧相,不妨事。”

他只起眼皮,掃了一眼盒,便示意小太監給崔拙抱過去。

“這等人的殘肢啊,頭顱啊,朕拜在鎮北王麾下的時候,日日都不見。”

似乎是回憶起了愉悅的往事,他眼中閃現,“崔世叔,你還記不記得,那一年朕孤軍突那北疆狄族的領地,斬殺了他們頭人一家,朕還選了最漂亮的一顆頭做了酒壺。

這些東西,朕素來不怕。”

“你……”崔拙猛地抬頭,死死盯著鴻慶帝。

他自然記得那事!

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可還不等崔拙說出什麼,那小太監已經捧著匣子,到了他跟前。

不同與在鴻慶帝眼前的恭謹,那小太監一下子直接掀開了盒蓋。

里面,赫然就是陳士安的一顆人頭!

和畫上畫得一模一樣!

他脖子上的褐巾,已經被干涸的鮮糊得看不出本來的

竟是真的……

崔拙手指劇烈地抖,卻還是撐著了出去,想為這小子,整理整理歪了的斤帕。

他明明教過他,這個結不該這樣打。

他怎麼就、怎麼就……到死都記不住呢?

“鎮北王,看夠了嗎?”

“看來是沒夠。”

“那便下一個。”

崔管家是用兩個盒子被捧上來的。

頭和手。

果然如顧相所說,老人的十手指,都被斬了下來,指甲里全是污。

他要是還活著,絕不了自己的手那麼臟……

“還看嗎?”

鴻慶帝聲音中有著殘忍的笑意,“朕也倦了,不如直接把世子抬上來認認?

認完了,朕就要去籌備大婚了。”

鎮北王崔拙,像一棵馬上就要被雪斷的老松。

可,畢竟還沒斷。

他看向鴻慶帝,眼中的恨意已不加演示。

他說:“看。”

就讓他親自看看他兒子的尸首,親自看看這海深仇。

“崔世叔很喜歡這些東西啊。”

鴻慶帝聲音淡淡的,“可是,朕累了。”

是不愿再看下去的意思。

是不愿,還是本沒有?

崔拙眼底,閃過一

被鴻慶帝看到。

他冷笑了一聲,“世子尸實在太過殘破,可憐,就不抬上來了。

崔世叔若是不信,可以看這個。”

又一個小太監雙手捧著托盤進殿。

殿里,赫然就是象征鎮北王權柄的禮玉劍!

小臂長短的玉劍,在金鑲玉托盤里,閃著溫潤的芒。

這禮,如今也沾了

鴻慶帝看向鎮北王,“世叔,這東西是從世子上找到的,還陪著一只黑鱷魚皮的劍鞘,被污了,實在不堪目,朕棄了。”

他指指玉劍,“這東西,你還要嗎?”

所有人的目,都集中到崔拙臉上。

玉劍已然回到了天子手上。

鎮北王便是想拿,怕是也拿不回去了。

崔拙手里,只剩下一塊兵符,能號令百萬玄甲軍的兵符。

一旁的顧剛則,都為崔拙著一把汗。

皇帝起初下令截殺崔火時,他是勸諫過的。

不為別的,那崔拙年輕時,最是火子,現在人老了,似乎也不曾稍改。

若是他得知兒子死訊,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一時起兵造反……那百萬玄甲軍,可說是大盛最銳的部隊之一,又人數眾多,到時候,他們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啊!

而且戰爭,勞民傷財,現在民間早就不堪重負,一旦兵戈起,這人心向背,是很不好說的。

可皇帝執意如此。

顧剛則在心底長長嘆息一聲,在心中翻來覆去醞釀了的話,就要出口。

鴻慶帝又悠悠地道:“世叔,您節哀。

火兄弟雖然去了,鎮北王府后繼無人,可思宜還活著。”

他意味深長地看向眼前老人,“明日就要進宮,做朕的皇后。

思宜的幸福,全在你一念之間了,老世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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