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思宜手指垂下,轉向那掌事太監:“既如此,本宮便在這里,等著你家娘娘睡醒。”
掌事太監沒想到,崔思宜的盛氣這般收放自如。
倒把他打了個猝不及防,大張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可到底是一宮的掌事太監,他很快回過神來,從地上爬起,不不愿地引著皇后一行人,在偏殿落座。
又宮上了去年的陳茶。
崔思宜瞥了一眼案上白瓷茶盞,冷哼一聲。
“來看,貴妃很想引本宮怒。”
尋思了一會兒,“這會子,八正跟咱們那位皇帝梨花帶雨地哭呢。”
等著帶皇帝來著清涼殿,正好看到這個皇后跋扈。
這招,對一般的皇后有效,只要皇后還顧及著圣心。
可崔思宜不一樣。
朝國、沙國在北疆虎視眈眈,戰爭一即發,正是用到玄甲軍的時候。
皇帝就對不滿,也不敢,最多也就是冷落。
倒也樂得清閑。
坐定了沒一會,長春宮那小太監無聲地溜進來,湊到崔思宜耳后,“娘娘,那打折了雙手的找到了。”
江書按住子聳著就要沖過去的朵朵,“冷靜!
想不想救人了?”
朵朵果然作頓住,子卻止不住地抖,眼圈也紅了。
江書向崔思宜:“娘娘,奴婢去看看。”
“去吧。”
崔思宜把一直小拇指大小的巧瓷瓶塞在江書手中,“若人實在帶不出來,便用這個。”
江書一頓,“……好。”
小太監引著江書行至清涼殿西頭最偏的耳房。
行至門口,江書已能聞到里面出的一腥氣。
小太監湊近江書:“姑娘,那位的雙手沒好好包扎,里面可能有些腥。
但人倒還算清醒。
不然,您有什麼話,就在這里說。”
“無妨。”
江書掀簾而。
早不怕了。
守在門外的小太監看著江書背影消失在簾后,一陣腹誹,這玉書姐姐看起來厲害得,跟他們主子口中那個子弱,又不太聰明的形象,判若兩人。
他不會是保護錯人了吧?
江書一耳房,只覺屋里的氣濃烈百倍。
縱然不怕,一瞬間也險些被嗆得嘔了出來。
屋一條長炕,靠著最里面,躺著一個被裹在薄被中的子。
見有人來,那子是用手肘撐起了半個子,一張口,聲音嘶啞無比,“是你……”
江書趕忙上前幾步,扶住微的子,“寧安姐姐,是我。”
有些鼻酸,“那些文章,不是我寫的。”
李寧安在江書懷里了半晌,才緩緩道:“我知道……”
江書一愣。
李寧安強撐著笑道:“就你那筆狗爬一樣的字兒,若真呈到前,陛下還不、還不治你一個藐視君上的罪?”
江書臉頰微微一紅,“也沒那麼糟吧?”
李寧安邊邊笑,“真的有。”
“可……我還能找那些字寫得好的人,把我的文章抄一份呢?”
“你不會的,”因為疼痛,李寧安額上已沁出一層薄汗,“你雖聰慧,到底不是自學文的,寫不來那樣……那樣齷齪的文章。”
江書眼眶酸得難,“姐姐,謝你信我。”
李寧安吃力搖頭,“中,信你的人并不。
只是……事發突然,大家都被潑了一的臟水,一腔憤怒,無暇細思。”
息了一會兒,“你今日怎麼來了?”
眼睛瞪大,“不會是朵朵、朵朵傷了你?
那孩子年紀小,不懂事,你別怪!”
江書搖頭,“沒傷到我。
現在朵朵已經在皇后娘娘宮里了,不會有事。”
“好,皇后極好。”
李寧安繃的雙肩松懈下來,“我就安心了……”
“寧安姐姐,那你呢?
你如今?”
江書向李寧安雙手看去。
這貴妃下手真狠。
李寧安原本纖細的十分手指,每個關節都被打折,腫脹變形,還在不斷地往外滲,看著分外地怕人。
“我?
我這一雙手,已是廢了。”
李寧安愈發地氣若游,“人……也廢了,就死了,也沒什麼的。”
江書一陣心酸。
李寧安原是個小兒家不寵的庶,自己也說過,考上,是這輩子最大的幸事。
現在,差事沒了。
那小家不愿領回去,任在宮中為奴為婢,自生自滅。
現在最得意的一雙手也毀了……
李寧安已存了死志,“貴妃殘暴,不是、不是長久之相。
你和朵朵在皇后邊,也要千萬小心,陛下未必就放心崔家……你、你要護住自己……”
邊邊說,已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寧安姐姐!”
江書小心翼翼握住肩膀,幫坐直,“你難道不想出宮,不想再做一番事業出來?”
“我家人不要我,我沒有出宮的路……”李寧安苦笑一聲,出宮,怎麼不想呢?
還那麼年輕,還有那麼多事沒做,可是、可是……
李寧安:“肖那樣最富貴的娘家,最顯赫的夫家,出了宮,都落了那樣一個下場。
我們這些,無論宮宮外,早就沒了路可走……”
“不對。”
江書看進李寧安眼中,“肖是為人所害,姐姐難道不想為報仇。”
“報仇?”
李寧安眼中眸一閃,又飛快地熄滅,“我們現在,哪兒還報得了仇……”
前朝風氣開放,子地位雖不及男子,可也不至差太多。
子為者,一樣地有能力,有權勢。
可到了大盛一朝,外絕跡,子便是通過了遴選考試,也只能一輩子在宮中做,再沒有外放的機會。
到鴻慶帝,更是把踩得過街老鼠都不如。
“時至今日,我們空負一才學,哪兒有能力談什麼報仇?
姐妹們是活著,已需要拼盡全力……”
“我有法子的,寧安姐姐,我有法子為報仇,也為我們自己報仇。
姐姐可愿意幫我?”
李寧安愣愣看著江書,眼中聚起來。
江書手中攢著皇后給的瓷瓶,“若愿意幫我,就要先請寧安姐姐去死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