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何喜月一下子癱在高背座椅上，整個人像被直接去了骨頭。
前日剛得了金口玉言的許諾，即將封為后妃。
后日兒子便要為人賠命？
“陪誰的命？
一個花娘的命？
、也配！”
何喜月氣得滿臉通紅，看向一旁來回踱步的周擎蒼，“你不是說，那京兆尹是你的朋友？
如何竟說出這等不知輕重的話來？”
氣憤憤地站起，“我、我去找他，我倒要問問，拿了我周家這般多的好，怎可我兒賠命！”
何喜月被周擎蒼攔住，“夫人！
別急，那老陳不是這樣的人！”
昔日，他能說京兆尹，和他一起去為難一個武安侯府的小婢，就是拿準了京兆尹最是赴炎附勢，頂頂好收買的一個人。
今日為何突然遵紀守法起來？
難道……
背后有指使之人？
周擎蒼捻著花白的胡須，沉思著。
不對，這不對。
他周家一門兩位皇妃，正是鮮花著錦之時，無事誰會來他們家的晦氣？
或許，還是麒兒做事不謹慎，把自己個兒的世張揚出來，被有心人聽了去，借機發難。
不外乎，就是想多要點銀錢發送了。
“夫人莫急，這事兒并不難破。”
“人家都要你兒子的命了，你還不急？”
“我麒兒的命，可沒那麼好要。”
周擎蒼捻著胡子，越想越覺得自己思量得是，“這當口，老陳那邊應該也是有難言之，沒法子在表面上為麒兒彌。
這樣，我這就安排人進宮，你我的兒，幫著麒兒討一個恩典。”
“這、這能行嗎？”
何喜月有些遲疑，“那公公不是說，不咱們家的人宮打擾靈素？
畢竟還未封妃……”
“無妨。
夫人忘了，你我可是有兩個兒呢。”
“他們不是想把事鬧大，給我周家難看嗎？
咱們求陛下給恩典，就是從源頭上斷了他們的念想。”
“可那畢竟是一條人命……”何喜月看不上花娘歸看不上，可一命償一命，還是知道的。
“這事兒，咱們麒兒……也有不是的地方，兒們怎麼在陛下面前說？”
周擎蒼反倒笑了，“正因為打死的是一個花娘，才一定無事。
咱們這位陛下，最恨不安分、心比天高的子，咱們兒只往那個方向說些花娘狷狂的地方，麒兒不僅沒有過失，恐怕還要立功呢？”
他只覺最近周家的運氣好得不樣子，想必麒兒這小小的磨難，很快就會過去。
再為他張羅一位門當戶對的貴為妻。
未來多錦繡繁華，還在等著他的麒兒去用。
顧府。
“如煙，你再說一遍。”
一向心思深沉的顧剛則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顧如煙，“你說你要為一個花娘討回公道？”
一旁，顧夫人也愣了，“如煙，你怎會認識那等腌臜子！”
眼中含淚，又氣又急，“你一個相府嫡，跟花樓子相識，這話傳出去，你的閨名還要不要了？
你往后在宮中的日子，可要怎麼過？”
一提到宮，顧夫人面上神一黯，深恨自己那個小姑子。
顧氏太后油鹽不進，非得要顧如煙宮伴駕。
現下此事，已定了八九分。
顧如煙神冷然，“爹娘容稟。
昔日是兒不懂事，著男裝去過……花樓，被那起子登徒子看穿了份。
若不是姑娘為兒代為遮掩，兒的閨名早就毀了，清白沒準也保不住。
姑娘對兒有救命之恩，出事，兒不能視若無睹！”
顧如煙深吸一口氣。
曾經沒撈得出江書，是一直以來的介懷。
顧如煙：“爹嘗教兒，要知恩圖報，兒并不敢忘。”
顧相夫妻驚愕對，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是兒著男裝闖過花樓更為震撼，還是竟認一個花娘為救命恩人更為致命。
“你……你愚蠢！”
顧剛則重重一拍桌子，“為父說的知恩圖報，是、是你報給咱們這樣的人家！
不是你去給什麼花娘報恩！
那等低賤的子，連人都算不上，哪里配你報恩？”
一旁，顧夫人也含淚勸道：“如煙，那花娘已是死了，你要報恩，娘教人多給送燒埋銀子也就罷了。
這……與起爭執的，是周府公子周麒，周家最近風頭正盛，那周二小姐已經宮，怕是封妃時，位分也和你不相上下，得罪了周家，你宮后的日子，也不好不是？”
顧如煙只是搖頭，“多燒埋銀子，也都落了那老鴇手里，豈能拿到一分？”
聽著一向乖巧識禮的兒，一口一個花娘，一口一個老鴇。
顧相按著口，險些站不住。
倒是一旁的顧夫人，還是言安：“不給那老鴇，娘托人，把銀子帶給自己的爹娘，總能找得到的，好不好？”
“不好。
爹娘自五六歲上，便賣了去那花樓。
被人折磨致死，的爹娘有何資格用銀兩？”
顧如煙聲音輕，眼圈兒也紅了。
顧夫人一愣，還不及說出什麼。
一旁，顧剛則長嘆一聲，“如煙，你可是覺得，你也是被爹娘給賣進宮去的？”
此言一出，顧如煙眼中淚意一閃，卻被生生忍下。
向著爹娘跪下磕頭，又抬頭，上半筆桿般直，“兒為顧家嫡，自有延綿家族榮耀的責任在肩，兒不敢怨懟。”
“只是……在貴人眼中，或許不算得什麼人。”
“可兒，一宮門深似海，在皇家眼中，兒的一條命，或也一樣無足輕重。”
“兒今日若能為討得一份公道，或許日后，也會有人在宮中為兒討回一份公道。”
“還爹娘全。”
這一番話，已說得顧夫人滿臉是淚。
昔日苛待江書，不外乎就是覺得，那是螻蟻一般卑賤的底層人，死便死了。
今日花娘之事，也是一般。
可換個位置想想。
、丈夫、兒，在天家富貴面前，不也一樣命如螻蟻？
越是爬的高，越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不想如煙宮，想為兒擇一個脾氣秉好，一心一意待兒好的婿，看著兒幸福一生。
可貴為顧相夫人，這麼簡單的愿，也一樣是做不到、做不到……
半晌，顧剛則長嘆一聲，沉聲道：“你肯宮，爹……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