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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馬車上,頭枕著秀玉給他塞的棉花墊子,上披著孟天霞給他找的薄被子,抱著穆俊卿送給他的裝滿了牛的水壺,著頭頂彩濃郁的藍天,魂兒隨著馬車的搖晃不停舞蹈。

他這輩子都沒這麼醉過,過年回家見兄弟們沒喝這麼過,跟親戚們團聚沒喝這麼過,居然在來看妹妹時,被妹妹的領導上級、同志、朋友們灌了個暈頭轉向!

酒都是好酒,人都是好人,借妹妹的被眾星捧月、熱款待時,那驕傲幸福勁兒也真是滴很,但……暈也是真暈吶!

穿過最的大草原,見過雄鷹翱翔高空,見過群牛羊過草場,也見過草原旱獺打架、鼠兔搬家,林雪松終於到了第八生產隊,他的酒也終於醒了。

第八生產隊的副隊長嘎老三仍住在夏牧場牧戶斯琴高娃家的氈包里,幫忙清點牲畜數量,規劃遷徙冬牧場時間,聽說林同志的哥哥和來採訪林同志的報社編輯來了,當即騎上大馬從這邊的氈包直奔向2公里外另一位牧戶才希亞勒家。

一瞧見林雪松,嘎老三就認了出來,長得跟林醫嘎嘎像。

他跳下大馬,一把便握住了林雪松的手,「林同志,您的妹妹剛為我們生產隊的所有大母牛配好種,配得真的嘎嘎好,沒有一頭母牛不樂意,我們牧場的母牛都嘎嘎喜歡林醫!

過來一趟啊,連我們牧場上的耗子都不生病了。

「哎呦,多好的小伙子啊,林醫的哥哥啊,哈哈,快坐。」

他熱地拉著林雪松坐在馬紮上,轉頭又喊人:

「蘇日娜,快去煮茶,林醫來的時候殺的羊還剩一半呢,晚上都給烤了!

「喊你阿爸架鍋燒火啦。」

「哎!」蘇日娜探頭盯著林雪松看了好幾眼,才跑去煮茶。

「小梅不在這兒嗎?」林雪松和小王小丁坐下後,左右張都沒見到妹妹。

「哎呀,我們這兒的活都幹完了,昨天剛回第七生產隊的夏牧場。」嘎老三也拉了個木凳子坐下,3隻大狗跑到他後,好奇地打量林雪松三人。

嘎老三一把揪住帶頭的蒙獒,笑哈哈地展示給林雪松看:

「你瞅瞅這仨狗,上斑禿似的,好多地方沒,知道咋整的不?

「哈哈哈,你妹妹有條黑臉狼,老霸道了。這仨狗上的都是被那頭狼薅掉的。」

「小梅還養了狼?

「哎不是,已經回第七生產隊夏牧場了?」

竟然又錯過了,想找到妹妹可真夠波折的。

真如那首詩,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

妹妹也是位者啊。

漸晚,林雪松有些踟躕,剛開口準備跟小王小丁商量一下要不要立即改道去第七生產隊,嘎老三就嚷嚷起來:

「那怎麼行!

「你們既然來了,怎麼能著肚子趕夜路呢?讓人家知道林醫的哥哥來了我們第八生產隊,沒好好招待一下就給送走了,我嘎老三還要不要做人。

「來來來,你們看這天都晚了,草原上走夜路很危險的。

「聽我的,在這吃個晚飯,今天晚上就歇在這兒了,明天早上我給你們帶路,親自送你們去第七生產隊,怎麼樣?」

於是,大鍋架起,羊排燉上,羊烤上。

因為自家大狗抓傷林雪君的邊牧犬而被阿木古楞找上門的蘇赫,眼圈兒的烏青還沒消,就那樣頂著倆黑眼圈,趕過來陪林醫的哥哥喝酒。

飯桌邊,羊湯鮮得小王小丁一個勁兒地嘖嘖稱讚不停。

煮的羊排噴香,烤的羊焦香,大口撕扯著啃,胃滿足,舌滿足,神上也暢爽得要命。

戶主才希亞勒老人唱著蒙古族歌曲,蘇赫高舉著酒杯同林雪松講述自己跟林醫因狗打架而生出的糾葛故事,指著自己的烏眼青大聲地笑,大聲地喊「乾杯」。

秋日涼爽的夜風吹去酒後的燥意,草原的夜空遼闊,在黑暗中與地連一片。

晚秋蟲子仍在鳴,夜風吹得它們瑟瑟發抖,高的鳴變了調。遠時有狼嚎,夜梟鬼著飛過,忽地俯衝,在一陣老鼠慘聲後,夜梟叼著老鼠再次飛起,直掠向遠一片稀稀落落的灌木叢。

推杯換盞間,所有人都不停地夸林醫。什麼牛瘋了,林醫一來一治,牛立馬不瘋了,喝水撒尿結石都好了。什麼牛臟掉出,林醫三下五除二就給塞回去治好了……

借著酒意,牧民們什麼誇讚的詞都敢講,這一通吹,簡直要把林雪君吹菩薩下凡。

林雪松歪著腦袋聽得一愣一愣的,這說的誰啊?真是他妹妹嗎?

酒意熏然,蘇日娜和蘇赫舉著酒杯一邊飲一邊唱,他們拉起林雪松,一道圍向篝火,歡笑著敬酒,嘰嘰喳喳地教他跳蒙古族舞蹈。

唱啊跳啊,直到醉倒。

天好高啊,星子布,一閃一閃地照亮夜空。

林雪松躺在未封頂的蒙古包里,醉眼朦朧,仍捨不得閉上賞景的雙眼。

舒展四肢,讓陷進直接鋪在草地上的皮褥子裡,鼻息間嗅著草味,他仿佛到了草原溫的擁抱。

嘎老三走過氈包,探頭往看了看,見林雪松已睡沉,自覺未慢待了貴客,這才心滿意足地騎馬折返牧戶斯琴高娃家氈包邊上自己的氈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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