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維持著這樣的好心，一直到兩個人坐在餐桌前爭著吃掉了最后一碗米飯。
俞含楓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他正在被陸一心忽悠著用剪刀石頭布吃最后一塊牛，他接起電話，眉眼都還帶著笑。
“我堂姐不見了。”俞含楓那邊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護工下午幫洗了個澡，出去找剪刀想幫修頭發，再回去的時候就已經不見了。”
“另外，我找不到你發給我的關于我堂姐的臨床記錄了。”停頓了一下，“你發到了哪個郵箱？”
“你堂姐的臨床記錄不是公事，我發到你私人郵箱了。”方永年的笑容一點點斂了下去，“這個月，這是你第二次問我這個問題了。”
半夜忘記時差。
忘記他的郵件。
還有工作上，今天發過來錯了好幾個地方的財報。
第136章
俞含楓只是安靜了一下。
“抱歉。”說， “最近太忙了。”
“我堂姐這邊已經讓人去找了， 現在行不便走不遠，醫院周圍都有監控，應該很快就能找到。我找你是想讓你確認下目前這批護工的心理況， 我擔心這種況還會再次發生。”很快就把話題帶到了想要的方向。
“二十四小時陪護的護工離職率已經超過百分之二十， 最近還有上升的趨勢。”在電話那端敲擊著桌面，“我和這邊的AD護工機構聊過， AD護工患抑郁癥的比例很高， 心理咨詢和排班時間這塊，我會找個專人過來幫你們。”
“另外你那天在郵件里提到的招募護工志愿者這個計劃，我覺得也可以找高校和事業單位逐步落地了， 和基金捆綁， 看看能不能走慈善減稅。”
AD護工離職率這件事方永年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在想辦法了， 只是他也是第一次接這種人員培訓，暫時還沒有想到長遠的方法， 暫時能想到的就是針對中輕度患者用志愿者替工的方式， 讓已經人手不足的護工們每周可以有固定的休息時間。
照顧AD患者其實是一件很絕的事， 他們會忘記自己是病人，會對護工們有敵意， 前一秒好不容易勸好，下一秒可能又得重新來過。
這種周而復始的絕非常打擊人，這個工作可以打磨掉所有的心。
“可以。”方永年應了一句， 沒有再提最近記憶力出問題的事。
俞含楓也沒有過多的寒暄， 直接就掛了電話。
“俞姐姐麼？”陸一心本來想趁著電話吃掉那塊牛， 現在看方永年的眉心又蹙起來就不忍心了，對的把那塊牛喂給了他，還給他泡了蜂水。
“嗯。”方永年的頭，把拉到沙發上，很順手的就摟連嬰。
“最近是不是特別忙。”陸一心也皺起了眉，“兩個禮拜前讓我幫忙聯系海洋氣象學相關的教授，我聯系到了把聯系方式發給，結果到現在還沒有去找過那個教授。”
這件事方永年是知道的。
集團最核心的基礎產業是鋼材，有一部分和造船相關，俞含楓一直想自己找一個海洋專家，托給了陸一心，自己卻忘了。
方永年沒說話，又了的頭發。
他寧愿相信俞含楓是真的只是太忙了忘事。
堂姐發病四年，發現的時間早，一直在用藥控制著，謹遵醫囑堅持鍛煉，但是到現在運功能已經減退，上下樓都有些吃力，言語功能也出現了問題，一句話邏輯稍微復雜一點的話要說完整得重復很多次。
五十歲以下的人患上AD，因為年輕新陳代謝快，病發展的會比老年人快得多。
他難以想象，如果俞含楓這樣的人患上了AD該怎麼辦。
比他還小兩歲，今年才34。
***
陸一心很清楚的記得，那一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他們婚后第一個平安夜。
一早五點多鐘方永年就接到一個電話，電話那端是爹的聲音，欣喜若狂。
有位從臨床一期開始就參加的試者在使用AD新藥半年后，淀樣蛋白斑擴散的速度和同期相比明顯減弱甚至出現了不再擴散的況。
這是抗默項目立項五年多來，第一次在人試驗上出現了清晰的抑制病功的癥狀，是整個抗默項目臨床功的第一步，極里程碑意義。
那是陸一心第一次看到方永年哭。
掛了電話之后，他仰面躺在床上，用手掌蓋住了眼睛。
眼淚從他仍然有些蒼白的臉頰落，他轉，把臉埋進了陸一心的懷里。
他把抱得很，幾乎要勒斷的腰。
陸一心紅著眼眶像哄孩子一樣一下下的拍著他的背。
的男人，終于功了。
他憋著委屈，他想要向世人證明的東西，他那天在急診室里面對說的，飛黃騰達。
的男人，經歷過這個世間最極致的惡，造他殘疾的人甚至和他沒有任何仇恨，他只是一場利益斗爭中完全無辜的害者，一個無比單純的科研人員一夕之間失去了一切，見過他無數次半在黑暗中的樣子，眼神戾冷漠，香煙忽明忽暗，面無表。
在還并沒有完全長大的時候，非常害怕他這樣的表，因為很怕他從此以后會徹底匿在黑暗里，再也看不到當年帶去吃柴火餛飩的那個方叔叔，被咬了也記得給加雙份蛋皮的方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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