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進東宮的時候十七歲。
不算太小。
那年,為了東宮的楊承徽。彼時的東宮,太子妃沈氏年輕貌手段高絕。
齊良娣出尊貴,正得太子喜歡。
太子那個時候,也是十七歲。他并沒有多時間流連東宮的人們。
他有學不完的東西,上午學文,下午習武。有時候夜里還要聽老師們講課。
陛下看重太子,太子就更忙了,他已經開始學著治國,隨著陛下起居。
所以東宮里的子們并不能時常見到太子。
楊承徽年輕,貌,可惜出一般,家中只是地方小。
能被送進東宮,大概是上面覺得長得好些,或許也適合生孩子吧?當時并沒有想過這些。
十七歲的孩子能想什麼呢?被送進東宮,送給年輕俊朗的太子,除了欣喜之外還有什麼呢?
一腔心事都無訴說,化作了手中的針線,化作了心的思念。
只是太子太忙了,來屋里的時候太。見面了都不知道說什麼好,越是想要討好他,就越是不得其法。
不過好像太子那時候對還不錯,雖然只是短短的月余。
他也曾在東宮的花園里看彈琴,對說你這樣笑就很好,別辜負了你的好容貌。
都記得,只是太子漸漸的就不記得了。
齊良娣生下了一個小姑娘,本就寵的齊良娣越發寵了。
隨其后,太子妃也生下了太子的長子,東宮里地位越發穩固。
也就是這個時候,楊承徽因為沖撞了太子妃,被罰跪在小花園里跪著。一場大雨打下來,斷送了一輩子的健康。
本來是不至于的。
可太子妃厭惡的人,東宮里誰管?病的奄奄一息,卻也等不到太醫看診。
雖然有些錢,但是邊伺候的人也不見得多忠心,又不是娘家帶來的。們不肯為奔波,也不能見到太子。
那時候就明白,太子從來沒有把當一回事,早就被忘記了。
后來大概是覺得還沒死也不好一直不給醫治,太子妃終于太醫局的人來了。
太子也來了,他說才聽說自己病了,特地過來看看。
他坐了一刻鐘,賞賜了些東西和錢。
那就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在東宮自己的屋子里見到太子。
哦……其實也是最后一次,在自己的住見到自己這個夫君。
病終究還是好不了,一場寒雨本不至于要命,還年輕好好吃藥就好了。
可剛好趕上了深秋降溫,病后許久得不到醫治,小病拖久了,就了大病。寒氣了心肺。
其實好好調理,也還是會好的,可是哪有機會?
太子妃不給這個機會,老天爺也不給這個機會。
太子不記得,就沒人在乎,一個病秧子,失寵的病秧子,誰管呢?
的日常越發艱難起來。
直到先帝駕崩,東宮忙,更是時常連熱乎的都難吃到一口。
直到進宮,被封了才人,住進了照月軒后,好像才有那麼一好轉。
太子妃了皇后,自己這個已經被熬壞了的人好像一點都不重要了,終于肯抬抬手放自己一馬。
可是,的病已經了治不好的病,哪怕太醫常來,終究無用。
那些貴重的藥材也用不起……
一個人病的太久了,有的時候就連心緒都淡了。
沈家出了事的時候,都沒有太多幸災樂禍的心思。只是不懂,始終都不懂。
當年的齊良娣得寵,家世也好,都與太子妃能媲。為什麼太子妃不齊良娣,而是對自己這個本就不得寵的人下手呢?
沈皇后也死了,覺得大快人心,可同時又覺得很悲哀。
沈皇后用盡一切,最終自己也就是那麼個下場,連太廟都進不去。
自己呢?這病秧子的子什麼時候走呢?
后來,漸漸想明白了為什麼。還能為什麼呢?無非是自己還有幾分姿,無非是太子曾經也曾對自己有興趣過幾日。
或許是被太子妃看見了,也或許是覺得自己日后會為一個威脅。
如果覺得自己日后是個威脅,眼下卻能一腳踩死,那為什麼不呢?
所以自己就被輕飄飄的罰了一場,或許太子妃也沒想過自己就因此再也好不了了。
誰知道呢。
命吧。
沒有人再苛待了,也漸漸的養著子。沒有什麼目的活著。
從十七歲,到三十一歲。
病的時候越來越多,好的時候越來越。
就在川田,在花園的亭子里遇見了麗昭儀。已經很能出來了……
麗昭儀依舊麗,但是比之當年,卻像是變了許多。
們本無集,但是遇見了也可以坐在一起說說話。
只是遠遠地,瞧見了海棠叢中走去的一雙男,男的一玄長袍長玉立,的一鵝黃襦俏麗。
太遠,聽不清楚說的是什麼,但是看得出他們很閑適。
楊充儀并未多看,這麼遠,請安也聽不著,倒是可以免了。
只是瞧著麗昭儀看著那邊,卻了神。
沒有,只是安靜的喝茶,不知過了多久,紅著眼圈的麗昭儀轉回頭來:“姐姐不要笑我,我們這些人,都一樣。”
就是在這一刻,就在麗昭儀這一句話中,楊充儀覺到了自己一直以來找不到的原因。
突然就明白了,和麗昭儀不一樣,和后宮許多失寵的人都不一樣。
和與住在一起許多年的張婕妤也不一樣。
好像只有剛進東宮的時候幻想過與太子親近。
后來……哪怕過得再艱難的時候,都鮮想起找那個男人幫。
因為每一次,想起當年與太子在東宮花園里那一幕,都有一種奇怪的覺。
當年不懂,此時此刻好像忽然懂了。當年彈琴,太子看著。而今日陛下與皇后在賞花。
他們今日賞的那些花,便是昔年太子看著的自己。
啊,原來是這樣嗎?
花總會謝,而我只是開錯了地方啊。
笑了,花謝了,我也該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