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的沉默持續了很久。
就在陸星悅以為這次行程會一直這樣安靜下去時,一直如同小啞般的厲深,卻突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孩的稚,卻又異常清晰和冷靜,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我沒病。”
陸星悅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一頓,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接著,又聽到他低聲補充了一句,帶著明顯的抵緒:“我不想看醫生。”
陸星悅蹙起了眉頭。
他這是……知道自己有問題,但是諱疾忌醫?
還是他本不認為自己有問題?
對于這樣一個敏又封閉的孩子,肯定不能直接強地反駁或者說教,那樣只會激起他更強烈的逆反心理,讓他更加封閉。
沒有立刻回應他關于“沒病”的聲明,而是順著他的話,問了一個看似無關的問題,語氣平和:“那你為什麼愿意跟我走呢?”
如果真那麼抗拒,以厲深的格,剛才在園門口完全可以掙扎或者拒絕上車。
厲深再次陷了沉默,小抿得的,像是在堅守什麼,又像是在組織語言。
陸星悅也不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著,給他足夠的時間。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陸星悅以為他又不會回答的時候,厲深卻突然抬起頭,目并沒有看向陸星悅,而是盯著前方晃的掛飾,問出了一個讓陸星悅心臟猛地一的問題:
“你當年……為什麼不要我跟爸爸?”
陸星悅只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
下意識地踩輕了油門,車速慢了下來。
怎麼也沒想到,厲深會問出這個問題。
一直以為,當年年紀尚小的他,對自己這個“母親”并沒有太多印象和,更談不上“被拋棄”的覺。
可他現在這個問題,分明就是在指控的“離開”。
緩緩將車停靠在路邊相對安全的位置,然後轉過,認真地看向副駕駛座上的兒子。
他依舊沒有看,側臉線條繃,帶著屬于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倔強和……傷?
陸星悅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
放了聲音,試探著反問:“小深,你覺得……是我不要你和爸爸了,對嗎?”
厲深沒有回答,但他那抿起的,以及那副強裝鎮定卻掩不住委屈的酷酷小表,已經清晰地給出了答案。
在他小的心靈里,母親的突然消失,就是被拋棄。
父親或許從未給過他正確的解釋,或者給出的解釋加深了他的這種認知。
陸星悅看著他這副樣子,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事實上,從結果來看,確實是“不要”他們父子了。
選擇了離開,選擇了開啟沒有他們的新生活。
但是什麼原因,他不知道嗎?
陸星悅看著兒子那副明明委屈卻強裝冷漠的小模樣,知道有些話必須說清楚,哪怕他可能無法完全理解。
不能讓他一直活在“被母親拋棄”的誤解里。
斟酌著詞語,用盡量客觀、不帶有指責意味的語氣說道:“你也可以這麼說。因為我和爸爸之間出現了一些無法解決的問題,我們決定分開生活,也就是離婚,在法律上,你被判給了爸爸養。”
厲深的小拳頭在側無聲地攥了。
“但是……”陸星悅話鋒一轉,目溫和卻認真地看著他,“小深,如果你心里是想跟著我生活的,媽媽也可以去跟你爸爸爭一爭你的養權,請法重新做出判決。”
頓了頓,仔細觀察著厲深的反應,見他依舊低著頭,沒有任何表示,便帶著一不易察覺的自嘲,輕聲說道:“不過我覺得……你應該是不想跟我的吧?畢竟……你以前好像更希你的如心阿姨來當你的媽媽,不是嗎?”
這句輕飄飄的話,卻像一塊巨石投厲深的心湖!
他小小的猛地一僵,倏地抬起頭,那雙總是缺乏焦點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難以置信的震驚和……慌。
他……媽媽怎麼會知道這些話?
那些他曾經在陸如心面前,偶爾嘟囔過的、或許連自己都沒太當真的話……“不喜歡媽媽”、“想要如心阿姨當媽媽”……怎麼會知道?!
他看著陸星悅平靜無波的臉,那雙清亮的眼睛仿佛能看他所有藏的心思。
一巨大的、莫名的愧和慌張瞬間淹沒了他。
他急切地想要張反駁,想把責任都推回到媽媽上——是先不要他們的!是的錯!
可是,他張了張,卻發現那些指責的話卡在嚨里,怎麼也說不出口。
陸星悅沒有給他組織語言的機會,繼續用那種平靜的、敘述事實般的語氣說道:“小深,媽咪記得很清楚。你不喜歡我靠近你,不喜歡我給你準備的牛,也不喜歡我當你的媽媽。”
厲深的臉頰不控制地泛起紅,眼神躲閃,不敢再與對視。
“你還說過,爸爸不想跟我一起生活,覺得像我這樣整天待在家里的家庭主婦,很無趣,一點意思都沒有。”
陸星悅復述著那些曾像刀子一樣扎在心上的話,語氣卻聽不出什麼波瀾,“既然爸爸不喜歡我,你也不喜歡我,那麼,分開對我們每個人來說,或許都是更好的選擇,不是嗎?”
微微傾,目和卻帶著一種讓孩子無法回避的力量,看著他的眼睛:“不想繼續在一起生活的人,選擇分開,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小深,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嗎?”
厲深憋著一張小,臉蛋漲得通紅,口劇烈地起伏著,像是被說中了所有的心事,卻又無力反駁,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表達心的混和難。
陸星悅看著他這副樣子,心里并不好,但知道,有些膿瘡必須挑破。
出手,想要像普通母親那樣他的頭,但手到一半,還是停住了,只是輕輕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放緩了語氣,帶著一真誠的期:“小深,過去的事,媽咪已經放下了。但現在,我仍然是希你能健康、快樂地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