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周末。
陸星悅牽著厲深的小手從診室走出來。
經過幾次心理疏導和治療，厲深的變化是顯而易見的。
他原本總是低垂著的腦袋如今能抬起來了，那雙酷似厲寒湛的眼眸里，雖然依舊沉靜，但了許多封閉，多了幾分屬于他這個年齡孩子應有的靈。
“今天開心嗎？”陸星悅低頭，聲問邊的人。
厲深點了點頭，小聲地“嗯”了一下。
這已經是巨大的進步。
他甚至主拉了拉陸星悅的手指。
厲深的話比平時多了些。
他斷斷續續地跟陸星悅說了些學校里的事，也說了自己平時在家里喜歡拼的樂高模型，看的故事書。
最大的變化是他的睡眠質量好了很多，晚上不再那麼容易驚醒，也不會被噩夢困擾。
他并不知道，這得益于陸星悅特制的安神湯。
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兩人出來，看到一個悉的影——是肖霖。
他今天穿著一休閑西裝，顯得拔又隨，看到他們，臉上立刻出了溫和的笑容，快步迎了上來。
“星悅，小深。”他自然地打招呼，目在厲深上停留片刻，帶著善意的關切，“治療還順利嗎？”
陸星悅笑著點頭：“嗯，很順利，小深今天狀態很好。”
然而，原本還略顯活潑的厲深，在看到肖霖的瞬間，小抿了起來，剛剛那點輕松的神迅速褪去，重新變得有些沉默。
一雙大眼睛悄悄地、帶著審視地看著肖霖。
他雖然年紀小，但心思敏細膩。
他知道這個肖叔叔，是媽媽現在的男朋友。
陸星悅一時沒有察覺到厲深這細微的緒變化。
肖霖何等敏銳，他立刻到了小家伙無聲的抗拒和打量。
他并不介意，依舊保持著恰到好的距離和笑容，蹲下，平視著厲深：“小深看起來神確實好了很多，真棒。”
厲深沒有回答，只是更地抓住了陸星悅的角。
肖霖笑了笑，很自然地站起，對陸星悅說：“我剛好過來見個患者，順路過來看看你們，你們這是要回家？”
“嗯，準備帶小深回去了。”陸星悅點頭。
“好，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肖霖分寸掌握得極好，他溫和地對厲深揮了揮手，“小深，再見。”
然後又對陸星悅低聲道：“有事隨時給我電話。”
看著肖霖走遠，陸星悅才低頭看向兒子，聲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厲深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厲深一直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小小的影著一與年齡不符的沉寂。
終于，他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氣，抬起頭，那雙清澈又帶著一怯意的眼睛向陸星悅，聲音很輕的問：
“你跟爸爸，再也不可能了是嗎？”
陸星悅的心猛地一揪。
最不希看到的，就是大人之間的恩怨糾葛影響到孩子。
沉默了片刻，還是不想欺騙孩子，但也需要把握分寸。
“嗯，”輕輕點頭，聲音很和，卻帶著肯定，“不可能了。”
厲深的小腦袋垂了下去，長長的睫掩蓋住眼底的緒，但周散發出的低落氣息卻無法掩飾。
他其實約約早就知道答案，只是親耳聽到，還是覺得很難過。
那是一種對于“家”的完整形態徹底破碎的失落。
陸星悅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緒，心尖像是被細針扎了一下。
出手，輕輕著兒子的發頂。
“你很難接，是嗎？”
厲深點了點頭，依舊沒有抬頭，小聲地“嗯”了一下。
看著他這副模樣，陸星悅心中五味雜陳。
想起過去那些年，因為陸如心的阻撓和誤導，甚至無法靠近自己的孩子，而厲深也在那種環境下變得封閉。
說不怨是假的，但那些復雜的恩怨，與孩子又有什麼關系呢？
深吸一口氣，用盡可能輕松和堅定的語氣說：“小深，你現在還小，很多事可能還不明白。等你長大了，就會懂得，有些分開，對大家反而是更好的選擇。”
頓了頓，給出了一個鄭重的承諾，試圖驅散他心中的不安：
“不過，媽媽跟你保證，以後會經常去看你。你若是想見我，隨時都可以給我打電話，好嗎？”
“媽媽……”
這兩個字從陸星悅口中自然地說出，像一道暖流，瞬間擊中了厲深心中最、也最的地方。
他猛地抬起頭，眼睛因為震驚而睜得大大的，難以置信地看著陸星悅。
媽媽這個稱呼對他而言，太遙遠，太奢侈了。
他好久沒有聽陸星悅在他面前如此自然地自稱過“媽媽”。
他心深一直能這樣呼喚，卻又不敢，怕不高興，怕被拒絕。
可是現在，媽媽不僅自稱“媽媽”，還承諾可以隨時找？
巨大的驚喜和不確定織在一起，讓厲深一時有些無措。
陸星悅看著他震驚的小模樣，心里一酸，聲問：“怎麼了？不想隨時找媽媽嗎？”
“想！”厲深幾乎是立刻用力搖頭，急切地否認，生怕晚上一秒這個承諾就會消失。
他慌忙地從自己隨的小背包里掏出兒手機，作因為激而顯得有些笨拙，小手微微發。
“我……我想留下媽媽的電話……”他仰起臉，眼神里充滿了小心翼翼的期盼。
陸星悅看著他這副樣子，心臟最的地方被狠狠了。
就算過去因為陸如心，因為種種誤會，與這孩子之間隔著千山萬水，承了太多本不該有的疏離和痛苦……可說到底，他只是一個孩子，一個母、在復雜環境中艱難長大的孩子。
算了。
看著厲深急切又認真的小臉，在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那些恩怨怨怨，不想再背負，也不想讓這個孩子繼續承。
不再計較那些錯過和傷害了。
現在，只希的孩子，能夠卸下包袱，健康、快樂地長大。
接過厲深的手機，纖細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點按，輸了自己的號碼，保存好，還在聯系人姓名那里，鄭重地輸了“媽媽”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