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後,麻醉的藥效徹底退去,厲寒湛在傷口的鈍痛中緩緩睜開了眼睛。
意識回籠,他首先到的是腹部傳來的不適,接著,便聽到守在一旁的厲母帶著哭音的欣喜呼喊:“寒湛,你醒了,醫生,他醒了!”
醫生很快趕來檢查,確認他生命征平穩,恢復況良好,再次告知他:“厲先生,手非常功,後續配合陸醫生研發的特效藥,康復前景很好。”
厲寒湛聽著,臉上并沒有什麼波瀾,只是極其平靜地“嗯”了一聲,仿佛這早在預料之中,又或者,生死關頭走過一遭,許多事都已看淡。
又過了一周,在頂級醫療資源的護航和陸星悅特效藥的作用下,厲寒湛恢復得很快,已經能靠著床頭坐起理一些簡單事務。
這天,他將特助周恒召到了病房。
周恒抱著一摞亟待理的文件,以為老板終于要著手理積的集團要務,神嚴謹地等候吩咐。
然而,厲寒湛開口,聲音平靜無波,卻拋下了一枚重磅炸彈:“周恒,去準備一份離婚協議書。”
周恒猛地抬頭,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厲總?您和陸小姐……”
這才剛經歷過生死,還是陸小姐救了他的命,怎麼醒來第一件事竟然是離婚?
“去辦。”厲寒湛沒有解釋,只是重復了一遍,語氣不容置疑。
周恒下滿腹疑問,終究還是應道:“……是。”
當周恒將擬好的離婚協議書遞到厲寒湛手中時,厲寒湛拿著那薄薄的幾頁紙,看了很久很久。
他的目長時間停留在財產分割那一項——上面清晰寫著,厲氏集團百分之八十的份,無條件轉讓給陸星悅。
他拿起筆,筆尖懸在簽名,遲遲沒有落下。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鈍痛蔓延,比手刀口更甚,仿佛得了癌癥的不是胃,而是這顆跳的東西。
他的手幾不可查地抖著,最終還是用力,在那份決定結束關系的文件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筆劃沉重,幾乎要紙背。
周恒看著他蒼白臉上那忍的痛苦,實在忍不住:“厲總,如果您這麼難,為什麼……還要簽呢?”
厲寒湛放下筆,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靠在床頭,閉上眼,聲音低啞得仿佛嘆息:“想要的,一直都是這個。”
他頓了頓,結滾,艱難地補充道:“……這也是我唯一能為做的了。”
周恒只覺得嚨發:“可……”
厲寒湛扯了扯角,出一抹苦到極致的笑:“我不配擁有給的第二次生命,值得更好的人,和更自由的生活。”
他睜開眼,看向窗外,目沒有焦點,“就這樣吧,把協議書……給。”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決絕。
......
陸星悅正在家中休養,連續多日的高強度工作和手耗費了太多心神。
門鈴在這時響了起來。
有些疑地走到門口,過貓眼一看,外面站著的竟是厲寒湛的特助周恒。
打開門,難掩驚訝:“周助理?你怎麼來了?”
周恒站在門外,臉有些復雜,了,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沉默著,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牛皮紙文件袋,遞了過去,聲音干:“這個……是厲總讓我給您的。”
陸星悅接過文件袋,帶著疑當場拆開。
當“離婚協議書”幾個加的黑字映眼簾,尤其是落款那悉又刺眼的“厲寒湛”簽名時,整個人都愣住了,瞳孔驟然收。
震驚、不解,還有一不敢置信涌上心頭。
猛地抬頭,看向周恒:“這是他讓你給我的?”
周恒沉重地點了點頭,目里帶著些許不忍,似乎想傳達什麼,但最終還是將話咽了回去,只低聲道:“東西送到,我先告辭了。”
說完,他轉匆匆離開,背影竟有幾分倉促。
陸星悅握著那份輕飄飄卻又重若千鈞的文件,怔怔地關上門,走回客廳。
正在玩積木的陸抬起頭,眨著大眼睛好奇地問:“媽咪,是誰呀?”
陸星悅回過神,勉強下心頭的紛,語氣盡量平靜:“是周叔叔。”
陸歪著小腦袋,更加疑了:“周叔叔?哪個周叔叔呀?不認識。”
陸星悅無心解釋,只含糊地應了一句:“嗯,你不認識的。”
“哦。”小丫頭見媽咪似乎不想多說,很懂事地不再追問,低下頭繼續擺弄的積木。
客廳里恢復了安靜,只剩下陸星悅一個人站在原地,指尖著那份離婚協議書,紙張邊緣被得微微發皺。
看著那白紙黑字,腦海里一片混。
他這是什麼意思?
以前死活不肯,現在他剛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就要跟離婚了?
......
醫院頂層的VIP病房里,彌漫著一種比消毒水更沉重的死寂。
厲寒湛的在頂尖醫療的介和特效藥的作用下,一天天好轉,傷口逐漸愈合,指標趨于正常。
可他的神卻像徹底垮了,以一種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下去。
他不再配合復健,對醫生的叮囑置若罔聞,常常只是著窗外,眼神空,仿佛外面不是,而是無盡的虛無。
送來的營養餐原封不地撤走,他整個人迅速消瘦下去,顴骨突出,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
這副生無可、近乎自棄的模樣,嚇壞了厲老爺子和厲母。
“這到底是怎麼了?手不是功了嗎?人怎麼反而了這樣!”厲母急得直掉眼淚,抓著周恒追問。
周恒頂著巨大的力,最終還是艱地吐了實:“厲總他……簽了離婚協議,讓我給陸小姐了。”
“糊涂,他簡直是糊涂啊!”厲老爺子氣得渾發抖,拐杖重重杵在地上,“星悅剛救了他的命,他轉頭就……他這個混賬東西!”
厲母也愣住了,隨即是更深的痛心:“他這是……他這是不想活了啊!”
他們的焦慮和斥責,厲寒湛充耳不聞,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一尊失去靈魂的雕塑。
小小的厲深站在病房角落,看著爸爸了無生趣的樣子,小手攥著角。
他猶豫了很久,終于鼓起勇氣,邁著小步子走到床邊,輕輕拉了拉厲寒湛微涼的手指。
“爸爸,”厲深的聲音很小,卻帶著一種異常的認真,“你如果還喜歡媽媽,就去把追回來吧。”
厲寒湛空的眼神微微了一下,緩緩聚焦在兒子稚卻寫滿擔憂的小臉上。
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聲音沙啞得厲害:“爸爸……不配。”
厲深抿了抿小,像是下定了決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視著厲寒湛,一字一句地說:“其實,我有個要告訴你。”
厲寒湛沒什麼反應,只當是小孩子的安。
厲深卻繼續說道:“那天,在媽媽家,妹妹親口跟我說,說,‘我和哥哥是一個爸爸’。”
厲寒湛的呼吸猛地一滯。
厲深清晰地重復道:“是真的,妹妹……是你和媽媽的孩子,還說,媽媽一個人帶著,很辛苦的。”
“……”厲寒湛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整個人僵在原地,仿佛瞬間沖上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
不是肖霖的……是他的?
……是他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