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林府,人去樓空 。
認識云清絮之前,這里只是林三爺的 落腳地之一,認識云清絮之后,為了同后者親厚些,林三爺才常住于此,讓此地多了幾分人氣。
但如今,林從鶴放下了對云清絮的執念,回了侯府。
這別院,不過幾天的時間, 已稀疏冷落,人去葉黃。
守門的小廝看到云清絮后,下意識地揚起笑臉,可很快,想到京城對這位云小姐的風評,想到自家公子落寞離開的背影 ,那笑意散去,變了無奈和挑剔。
“云小姐,您別找了。”
“正經的大家小姐,怎會深夜來造訪陌生男子的宅院?你往后……還是端正一下自己的言行吧。”
“從前對您多有奉承,那是看在我家三爺的面子上,如今三爺回了侯府,您與侯府樓闕深隔,已然是兩個世界的人,您地圍過來,又有什麼意思呢?”
“與其將力浪費在這種鉆營討好上,倒不如跟著你那陷牢獄之患的兄長一塊,讀一讀經史子集,學一學禮義廉恥。”
“如今京中都傳開了,你為了自己逃命,出賣了滿京貴,白日那掛在城樓前的腦袋,都是您的手筆……”
那小廝越說,語氣越輕蔑不屑。
上下打量著云清絮 ,驚艷之中,帶著不懷好心的惡意,“害了那麼多條人命,豪門貴邸恨不得了你的皮,不好好窩在家中懺悔跪香, 竟然竄出來丟人現眼,還想繼續搭上我家公子……”
“云姑娘,敢問你這樣口腹劍之人,會不會在夢到那些無辜枉死的子?們會找你贖命嗎?”
斗篷之下,云清絮面有些難看。
京中的傳言,也是傍晚才知道的。
當時并沒有太在意。
無稽之談,都是人云亦云罷了,過些時日謠言散去后自會清者自清。
在寒山寺時,先是被綠蕪下了迷,藥綁到馬上,后又被拖冰天雪地中九死一生,連那些反賊的面都沒有見過,怎麼可能暴旁的子的行蹤?
可低估了人的惡,低估了這群人閑言碎語誹謗間的狠毒和不堪。
如今,被一個不明真相的外人當眾指責,不由得生出幾分惱怒。
“請你慎言。”
云清絮沉聲道,“寒山寺之事,你非親歷者,說出這樣的揣測之言,你也算不上什麼好人。”
“更何況……若你所言為真,我為了自己活命,狠心害死七十多條人命,我這樣小肚腸心狠手辣之輩……”
“你怎敢當面跟我起沖突?”
云清絮淡然抬眸,眸中冷意醞釀,“你不怕,我讓你也變那無頭的尸嗎?”
小廝每回見云清絮時,后者都是溫溫的,看人的眼神,也是干凈而認真的。
從不曾出如此冰冷漠然的一面。
那雙幽幽的眸子,似是一把劍,要刺穿他的卑賤一樣。
他心底一寒,后退兩步,不敢跟云清絮對視,眼底閃過忌憚之。
大腦冷靜下來,剛才那些扎心的話也閉了口,不再繼續責罵。
轉回府,關上院門之前,留下一道冷聲。
“三爺往后不會再來未央街了,這院子過些時日就會賣給旁人了。”
“你以后別再來了。”
……
門檐閉,屋舍冷然。
屋檐上凝結的冰柱,映照著遠若若現的燈火,碎一片片璀璨的琉璃。
寒意,從心尖,涌到指尖。
云清絮裹披風,想為自己尋找些溫暖,可著衫的皮上,沒有暖意,只有北風摻雪的冷汗。
噠噠噠——
一駕雕花馬車,從街頭駛來。
車馬的鞍飾和架子,皆用金玉瓔珞雕刻而,墜在蘇繡棚子外的流蘇上,掛滿了玲瓏的寶石,寶馬香風,玉樹霓虹。
這駕馬車停在了云清絮面前。
簾子被掀開,一水紅繡芙蓉錦襖的林婉如,靠坐在溫暖如春的馬車,頭戴致華的群蝶點翠冠,重重珠寶下,用那雙深暗的、眼角略微勾的眼睛,斜斜看向云清絮。
輕蔑、嫉恨、不屑、糾結……
各種緒織在一起,最后變一句話,一個作。
“聊聊?”
沖云清絮勾了勾手。
……
二人來到了林氏茶坊。
一樓高朋滿座,圍爐煮著熱茶,一群文人墨客,一邊聽著那戲臺子上咿咿呀呀的調子,一邊義憤填膺地指責著今日攝政王的荒唐之舉。
其中,一位褐衫書生,說到共,將手中清湯茶碗一按,狠狠地罵道。
“禍朝綱!荒唐至極!”
“僅憑自己一己喜怒,竟然讓自己的私軍滿京盤查逆賊的蹤跡,就連皇宮里都翻了個底朝天!他攝政王眼里還有沒有君令王法?!”
“聽說有的百姓被攝政王的私軍破門而后,尚未來得及開口自便辯,滿府皆被斬首,了刀下亡魂!”
“他攝政王到底是真的在找逆賊,還是借搜查逆賊之名,發泄暴怨排除異己?”
“這樣的臣佞賊,執掌朝政這麼多年,飛揚跋扈……怎麼就沒人收了他!”
褐衫書生說到恨,將茶水猛灌下去,氣得面紅耳赤,吼的那正在唱西廂記的伶人,都破了音。
抬步上樓的云清絮,聽到這樣的言語,眼底閃過一抹復雜之。
大概,這就是傳說中的好人不長命,禍害千年吧……
上一世,臨到死時,也就是五年后,攝政王不僅威不減,反而愈發集權斂軍,勢力滔天……
民間,更是縈繞著罷免帝,推舉其問鼎天下的聲音。
所以,玄翼,短時間是不會倒臺的。
這個褐衫書生再這樣下去,很快會被玄翼盯上,為他排除異己路上的一個石頭……
云清絮心里嘆了一聲,不再多言,跟著林婉如上了二樓,來到了一風雅隨侯的包廂前。
竹影閣三個字,章姿,豎立在那包廂的左側墻壁上。
房如其名,整個竹影閣,從布局到裝飾,從屏風到腳下的地毯,從茶桌到被子的造型,皆是竹聲,清雅俗。
跟外頭冰天雪地的枯冷比起來,恍若三月竹林一般,明又清爽。
林婉如坐在那竹子做的桌前,手指挲著那用竹子削的杯子,命人沖泡了一盞竹葉青后,看向云清絮,幽幽道。
“云姑娘可知,上回坐在你那個位置,與本郡主對飲的人是誰?”
“誰?”
云清絮心底涌起一抹不好的預。
果然。
下一刻,林婉如勾一笑,笑容曖昧不明。
“還能有誰?”
“你的姘頭,玄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