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翼來到偏殿時,正好聽到趙管家與云清絮的對話。
“云姑娘,這茶是西南土司進貢的高山茶,殿下最喜歡這馥懿的香氣,每日理政務前,都要飲上一盅。”
“您嘗嘗味道如何。”
云清絮自從邁進攝政王府,便開始心緒不寧,哪有心飲茶?
囫圇吞灌了兩口,舌尖盡是苦,眉頭微皺,苦笑著說,“大概我沒那個口福,品不出什麼味道來。”
“王爺常飲的,想來是極好的東西。”
“您還是給王爺留著吧。”
話剛落下,一道狹長的影從側殿邁進來。
整個屋的氣氛瞬間陷低。
隨之而來的,是男人冰冷的嗓音。
“倒了吧。”
玄翼擺了擺手,“這茶葉只有個苦味,確實比不得淮南的碧螺春,”
“去將陛下賞賜的秋霜綠茶取來,讓云姑娘再嘗嘗別的茶味。”
趙管家咽了口口水。
這點子高山茶,一年只產一斤,王爺摳搜至極,便是陛下來了,都不舍得給陛下泡喝。
如今……只因云姑娘一句不喜歡,便要扔了……
這……
“嗯?”
見趙管家遲遲未語,玄翼凜然的目刺過來。
趙管家立刻回神,急忙應聲答下,而后捧著茶盅匆匆離開。
臨走之前,不忘同屋其他伺候的仆從使了個眼。
——別耽誤了殿下的好事。
能在攝政王府伺候的,哪個不是人?
眾人魚貫而出,不過兩三個呼吸的時間,大殿便只余玄翼與云清絮二人。
角落銷金的瑞,徐徐吐著煙氣。
清冷的雪梅香彌漫在這寬闊的殿,讓本就幽靜的大殿,愈顯清冷。
云清絮渾僵直,如坐針氈,雙手無論放在哪只上,都覺得多余。
想開口,說出今日來王府的目的。
可那點晦的自尊,又強著,著無法開口。
左右為難的模樣,落在了玄翼眼中。
他角微勾,眼底浮上一抹興味。
原來,著急是這個模樣……
“年關將至,家中都布置妥當了?”
玄翼惡趣味的引開話題。
云清絮順著他的話,點頭答道,“嗯,東西都采買齊了,今日去華裳閣取服時,那沈掌柜看在王府的面子上,另外贈了幾匹錦緞,民多謝王爺垂,那料子極好看。”
有求于人時,云清絮把姿態放得極低。
玄翼又問了許多,從服鞋,問到吃穿用度,從詩經禮記,聊到貞觀政要,從皇宮里的寒梅,聊到江南四季如春的綠茵,總之,想起什麼聊什麼,話題都沒斷過,卻始終不問云清絮今日前來所聞何事。
聊的口干了,便招收讓外頭的趙管家續茶。
直到續了三次茶,外頭夕漸落,天將昏時,云清絮再也聊不下去了。
“王爺——”
打斷興致正濃的玄翼,“其實,今日所來,是有一事相求。”
挲著手中扳指的玄翼,眼底一閃,掠過笑意。
他將帶著扳指的右手往桌上一按,驚訝道,“本王還以為云姑娘今日府,是為了陪本王排遣日頭,與本王閑聊來了。”
“不曾想……竟有要事。”
“這都快一個時辰了,你有事怎麼不早說?”
“別耽誤了正事啊。”
云清絮黑了臉。
拖了這麼久,難道怪嗎?
分明是攝政王從頭到尾都沒有停下啊!
心頭縱有再多郁氣,云清絮也不好這時候發作,只能強咽下,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是民疏忽了。”
云清絮深吸一口氣,“長春侯府邀民去侯府做客,可民此前從未去過侯府,只怕禮節不周,沖撞了侯府的貴人。”
“不知王爺今夜是否有空……能否賞臉……陪民去一趟侯府?”
玄翼手指輕敲桌面,角微勾,“云姑娘有事相求,直接實話實話便好,何必遮遮掩掩的?”
“不就是那玉老夫人快死了,想再見我一面嗎?”
此話一出,云清絮面微變,口而出道,“你跟蹤我!”
玄翼眼底一閃。
他那不跟蹤,派了暗衛,十二個時辰一刻不停地護著絮兒的安危。
意外聽到些什麼……看到些什麼都是巧合罷了。
清了清嗓,玄翼掩去眼底的尷尬之,出端正凜然之態。
“怎麼可能!”
云清絮狐疑地看著他……怎麼不可能?
玄翼將鍋甩在林從鶴上,“這位林三爺不求上進不思進取,日日與那些青 樓支子們流連相,不知抱了什麼心思,最近一個月來,更是頻繁上門,想要邀本王府一聚。”
“本王命人私下查探,這才知曉他那嫡母油盡燈枯,即將不久人世,臨死之前想再看本王一眼。”
“可本王既不是仙丹又不是靈藥,跟侯府也沒有任何瓜葛,玉氏為何偏偏要見本王?”
“所以一直沒理會他。”
“怎麼,今日 你是過來勸本王的?”
云清絮聞言,眼底閃過一抹尷尬之。
卻只能著頭皮道,“當時跟林從鶴解除婚約時,是答應了他這樣的條件,如今斗膽來請示王爺,若您不方便的話……”
“呵。”
玄翼佯裝惱怒,“你們之前的婚約,為何牽扯本王上?”
“本王自然是不方便的。”
云清絮面陡然漲紅。
雙手攥拳,難堪至極。
就知道。
玄翼做事向來自私自大,為我獨尊,只有他要求別人的份,哪有別人過來求他的份!
早知這樣的答案,今天就不該邁進這攝政王府。
香爐里的香火燃盡,驟然起一火花。
像在嘲諷的自以為是一樣。
云清絮驀然起,強住面上的惱之,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自然些。
“是民唐突了。”
“今日打擾王爺,還王爺莫怪。”
“民保證……從今往后,絕不——”
頭頂,傳來一道笑聲。
玄翼闊步而來,走到的旁,看著繃的,眼底也跟著泄出笑意。
“開個玩笑而已,你看你,又著急。”
“車馬已經備好了,隨時都可以陪你一同去侯府。”
“不過這會兒天垂暮,到用晚膳的時候了。”
“不如我們先墊墊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