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九睜眼, 目便是夏如茵那張朝思暮想的臉。
他正躺在皇帝的龍床上，房中除了夏如茵并無旁人。
子握著他的手，有些焦急詢問：“陛下, 你還好嗎？”
暗九不聲出手，坐起：“娘娘, 我是暗九。”
夏如茵呆呆看他，神有些懵：“啊？”
暗九覺得頭有些疼, 試圖找回自己的記憶。
他因長相酷似陛下, 自小便了陛下的替。
他是陛下尋覓到的一顆特殊棋子，本該見不得活著, 也該消無聲息死去……直到那年夏如茵進了太子府。
還是太子的陛下與相, 而他因緣際會頂替太子，與有了幾段相。
那些記憶是他黯淡生命里, 無法抹滅的亮。
可他只是個替。
夏如茵最終了陛下的皇后娘娘, 而他作為暗衛, 在暗守衛著陛下，也看著……看著與陛下熱，看著的一顰一笑。
有些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也終將帶著它們, 進到墳墓中去。
可是最近發生了什麼？
暗九卻回憶不起了。
夏如茵有些慌張抱住他，仿佛要確認什麼一般惶惶道：“陛下，陛下你沒事吧？
你不要嚇我啊，我害怕……” 暗九僵住。
他知道這個擁抱是給陛下的, 可他不曾這般擁抱過。
靠在他懷里, 的著他, 暗九深深呼吸, 終于迫自己推開了。
他起行到床前, 朝夏如茵單膝跪下：“娘娘，我是暗九，不是陛下。”
他仰頭看，黑沉沉的眸子深藏著火焰：“你別怕。
出了什麼事，告訴我。”
夏如茵愈發驚惶了：“你、你是暗九，不是陛下？”
急急站起，跌跌撞撞跑出了房：“來人！
傳醫！
傳……傳趙伯！”
趙老大夫很快來了，診脈之后，與夏如茵去了其他屋。
兩人的聲音斷斷續續： “就玩鬧時……他為了護著我，自己撞了下腦袋……” “……記憶混，他將自己當了暗九……只能先好好調養著，拿些之前的回憶提醒他，
但不要直說出真相刺激他……” “那國事怎麼辦？
這種事說出去，定會了人心……” “……只是記憶混，他的能力應該還在，娘娘可以試著讓他理下國事……” 暗九沒有聽見這些話。
他沉默立在龍床邊，思考現下可能的況。
夏如茵將他當了陛下，那說明陛下現下不在宮中。
可他失去了一段記憶，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所以真正的陛下現下到底怎麼了？
夏如茵回來了，意外看著他：“九哥，你怎麼不躺著啊？”
又喚他九哥了。
總是這樣，即便知道他只是個替，即便做了皇后亦然。
暗九心中仿佛注滿了溫熱的水，強迫自己低頭：“娘娘說笑了。
那是陛下的龍床，屬下如此份，不配躺在上面。”
夏如茵便上前，想去拉他的手。
暗九飛速手，夏如茵的作一頓。
改而拉住了他的袖，將他帶去了茶幾旁坐下：“那九哥先坐著吧。”
在他旁坐下，很煩惱的模樣。
暗九看一眼：“娘娘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他垂著眸：“陛下不在，你便是我的主子。”
如此逾越的話，他是不該說的，可他想要安。
只是聽到這話的夏如茵，看起來……更不好了。
措辭著開了口：“就是……陛下現下不在宮中，九哥你可不可以先扮演他一陣？
就，幫他理奏折，上朝之類的。”
暗九低低答：“自然，這是屬下的本分。”
夏如茵松一口氣，顯是卸下了心頭的重擔。
的手便放在茶幾上，手指如削蔥一般，指甲圓潤澤仿佛珍珠。
暗九有些管不住自己，盯著那手看了片刻：“娘娘，陛下到底怎麼了，可以告訴我嗎？”
夏如茵“啊”了一聲，茫然看著他。
那花瓣似的微微張著，仿佛一個無聲的邀請。
暗九看過許多次，陛下將那花瓣吞吃腹……那一定是他無法想象的香甜。
暗九別過頭。
夏如茵還呆了片刻，磕磕絆絆道：“陛下他……他帶著人出外剿匪去了。”
痛苦揪住了頭發，可憐看向暗九：“然后，然后怎樣了呢……” 暗九便推測出了后續：“他傷了，沒有回來，回來的只有我。”
夏如茵如蒙大赦：“對對對！
就是這樣！”
可不待松一口氣，暗九又問：“陛下去哪剿匪了？”
夏如茵又呆了：“……啊，這，是啊，他去哪了呢？”
有些委屈看著他，暗九心便是一。
為了掩蓋他的不自然，暗九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若是陛下親征，不可能離京太遠。
有可能讓陛下傷的地方，必定地勢復雜。”
他頓了頓：“是柳城嗎？”
夏如茵用力點頭：“對對對！
就是柳城！”
暗九垂頭，輕聲道：“我知道我不該多問，可娘娘是否派了人前去營救？
這關系到我是否要以陛下的名義，派遣兵馬。”
夏如茵又傻了片刻：“已經有人去救了，有的有的。”
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你就該多問！
陛下不在，只有九哥你可以幫我了！
你不管大事小事，都得管啊！”
握住他的那只手弱無骨。
相的地方仿佛燃了火，一路噼里啪啦燒了上來，暗九微不可查一。
他終于抬頭，與夏如茵對。
子眼神澄澈，里面只有求助與期許，并沒有其他。
暗九收回目，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都不知道他在期待什麼……夏如茵知道他是暗九，卻還抓住他的手時，他是想過或許在暗示什麼的。
他也曾見過一些人以自己為籌碼，男人為們辦事。
他大概便是在期待夏如茵他吧。
如果有這一天，他愿意將這條命給。
可并不是。
如此單純又無，只簡單將他當做陛下的替，當做相識一場的九哥。
暗九的心如灰燼死寂，閉了閉眼：“娘娘不必擔憂……暗九但憑差遣。”
他以為接下來等待他的，會是奏折和朝臣，可夏如茵只是陪著他，去了花園中散步。
又牽住了他的手，并在他出手前道：“陛下，你現下是陛下，我是皇后。
我和陛下都是牽手散步的，你不和我牽手，會惹人懷疑的。”
暗九的繃了一瞬，再無法拒絕。
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不彩，可是，那又怎樣？
他這輩子或許都不會再有這般親近的機會了。
夏如茵的話甚至讓他想到了其他：如果要與他牽手……那是不是還要與他共枕眠？
暗九沒再想下去，因為這個想法實在太，也太可怕……足夠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
正好，花園中花卉常開，夏如茵牽著他的手，漫步在小路上。
指著小橋，說陛下在那里嚇唬過，要將推去水里；又指著大樹，說的風箏卡在了樹枝上，陛下將扛在肩上，讓將風箏取下…… 所有的事暗九都知道，因為他利用暗衛的職權，
時時刻刻如影子，藏于暗看著。
在想念陛下，回憶著與陛下相的點滴，或許還在過他，看著陛下。
可暗九不在乎。
即便這相是來的，也是他今生不敢奢求的好。
他希這段路沒有盡頭。
他陪著夏如茵在花園中散步，而后兩人一并吃了午餐。
下午，夏如茵陪他理奏折，又見了幾位朝臣，便到了晚上。
趙老大夫又來了，夏如茵避過他，去了一旁房中： “國事他理得很好，可我一直拿之前的回憶提醒他，他都毫無好轉啊！”
“娘娘不必焦急，可能需要時間。
或者娘娘試試表達對陛下的思念？
陛下這般在乎你，看到你需要他，或許便會清醒了。”
“好吧我試試。
趙伯，陛下他……他不會一直這麼傻下去吧？”
“娘娘放寬心，陛下吉人天相，一定會康復的。”
暗九沉默坐在書桌前。
已是戌時了，陛下與夏如茵每日都是這個時辰安置的。
暗九想做點什麼拖延時間，可奏折已經被他理完了。
夏如茵見過趙老大夫回來，果然道：“陛下，我們安置吧。”
拉著他朝寢殿行，他跟在后，如一個僵的提線木偶。
房中無人，大概是夏如茵不想讓人發覺陛下是個冒牌貨。
自己卸了發飾，于銅鏡之中著他：“額……九哥我確認下。
我是只嫁給了陛下，沒嫁給你嗎？”
心中的死寂灰燼中騰地竄起了火苗，將暗九頭腦燒得有片刻空白……卻又很快被強下去了。
男人結滾，迫自己不去多想：“娘娘在說什麼胡話，你只是陛下的妻。”
夏如茵便失落“哦”了一聲。
暗九也于銅鏡之中打量，見似乎有些苦惱的模樣：“那今晚……” 暗九打斷：“娘娘只管放心就寢，我不會離開這間房，不會讓旁人發現異常。”
夏如茵怔了怔，試探問：“那你睡小榻嗎？”
暗九別過目：“我去房梁上。”
夏如茵：“……” 夏如茵站起：“那不行，九哥你傷了，需要好好休養。
這些天都不用躲去房梁上了，就睡小榻吧。”
去床上搬被子，暗九沉默著上前接手，自己將被子鋪在小榻上。
夏如茵看了一會，似乎是找不到什麼能幫忙的，便道：“那我先去沐浴。”
去了浴室，而暗九的再度僵住。
他覺得自己什麼也沒想，可待他反應過來，人已經站在了浴室旁。
他就像一個滿懷骯臟惡意的鬼魂，覬覦著他不配擁有的寶。
他知曉自己的罪惡，卻不思悔改，反而求著永墜地獄。
可那淅淅瀝瀝的水聲傳來，暗九的手按在那虛掩的門上，到底沒有推開它。
夏如茵沐浴出來，便見到了沉默坐在小榻上的暗九。
小心翼翼上前詢問：“……九哥，你要沐浴嗎？”
暗九垂著頭，不去看：“不必了。
我明日會找時間沐浴。”
夏如茵揪住頭發，痛苦道：“九哥……你別這麼拘束啊。”
行到他旁坐下，將手中的大巾遞給他：“你幫我干凈頭發吧。”
暗九有一瞬，覺得自己失去了對的掌控。
他僵著接過巾，一時沒有作。
子坐在他側，帶來了沐浴后熱的水汽，與獨有的淡淡香。
那香氣肆意挑逗著他的神經，暗九克制著深深呼吸，片刻才站起，行到小榻后。
夏如茵的烏發順，帶著意披散著，如纏人的海藻。
暗九能想象，陛下侵時，的黑發會如何與陛下糾纏。
黑的海藻之中，藏著纖細凝白的脖頸，和線條優的肩…… 暗九將巾罩了上去，遮住了那些本不該他看到的景。
他輕緩為著頭發，好似已經為過無數次一般。
時間靜止了，暖黃燭投在兩人上，暗九生了錯覺，似乎他與本就該這樣，本該屬于他。
可幻想終究有盡頭。
暗九放下夏如茵的發，退開一步，聲音有些啞：“娘娘，干了。”
他在后立了片刻，去將巾放去搭上。
他聽見夏如茵站起，行到了他后。
暗九本能繃了。
他定了定神，轉，便見夏如茵仰著頭，憂郁著他。
他真看不得這種神。
暗九的話便出了口：“娘娘還有什麼吩咐？”
夏如茵又拉住了他的手，輕聲嘆道：“九哥，我有點怕。”
那雙漂亮的眼霧蒙蒙注視著他，仿佛世界之大，此時的只有他：“陛下不會永遠回不來了吧？”
暗九知道自己不該深想，因為夏如茵的每一句話，都是無心的。
可陛下老謀深算，他在他旁這許多年，到底耳濡目染。
暗九止不住想，夏如茵這話是在暗示他嗎？
陛下如果真的永遠不回來，江山易主，的境必定堪憂……誰來保護？
是在尋求他的保護嗎？
夏如茵的手落在他的腰，緩緩穿過他的小臂，環抱住了他。
暗九微不可查了下，整個人繃了一張滿弓的弦。
他的手落在肩頭，手背有青筋，似乎要推開，卻并沒有作。
他只是盯著龍床床梁上的雕花，艱開口道：“娘娘，這是何意？”
夏如茵便仰著頭，央求看他：“九哥，你讓陛下回來，好不好？
茵茵真的離不開他……”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求他？
他的確愿意為赴湯蹈火碎骨，可陛下能不能回來，是他一個替能決定的嗎？
暗九終于低頭，與夏如茵對。
那雙霧蒙蒙的眼中，是濃重的思念，擔憂，委屈與無助。
暗九便明白了，夏如茵只是害怕。
擔心的陛下再回不來了，于是惶恐著，想要尋找一份安，或者說尋求一個宣泄。
只是想在陛下離開的這段時間找一個替代，求一份依靠罷了……而他像的陛下，本能選擇了他。
原來想要的，不僅是他頂替陛下理朝政，不僅是他頂替陛下保護，還想讓他頂替的夫君安。
怎能這樣……這樣天真殘忍對待他？
就因為他是陛下的替嗎？
所以可以毫無顧忌將他當陛下？
知不知道的提議，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一無所知引著他，帶他站在了懸崖邊。
暗九知道自己再進一步便會萬劫不復，可那甜就在他眼前，前所未有的近，仿佛手可及。
暗九無法逃離。
心中的灰燼中再度燃出了烈焰，將理智焚燒殆盡！
暗九猛然用力，反摟住了！
他抱抱得太，夏如茵難嗚咽：“九哥，輕點……” 暗九松開些許，而后灼熱的吻落在了那雙霧蒙蒙的眼上。
夏如茵的眼睫了，在他的下閉了眼：“……九、九哥？
你……” 暗九便堵住了那，將那花瓣吞吃腹。
他不想聽到的話。
他猜測此刻定是驚慌的，因為他的行為并非想要的。
可他不想縱容，亦無法回頭。
他終究還是越了界，但即便陛下明日就會回來決他，他也決意要做撲火的飛蛾，也要拿這條命，換他短暫擁有。
他將放在那張不屬于他的龍床上，一點點將染上他的印記。
墮落至地獄的覺很好，至此刻是這樣。
床幔晃，子聲音破碎。
暗九附在耳旁，聲音是抑的暗啞：“好，我讓陛下回來。
也請娘娘賜我一些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