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被掀起。
刺目的天照進來，一時間刺得奚月奴眼角墜下眼淚。
“咚”地一聲。
奚月奴被沈摧重重甩在車壁上，后背撞得生疼。
這一點痛抵不過終于能呼吸的暢快，奚月奴按著口，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剛才有那麼一瞬間，真的覺得會死，沈摧會殺了。
不怕。
卻依舊覺得憾。
娘的仇還沒有報。
這輩子，還不曾離開過穆京，不曾去看看娘的家鄉江南。
沒看過那漫山遍野，金燦燦的油菜花，在日下搖曳的模樣。
那樣的景，還想去看看。
會盡力活下去的，盡全力……
“刷——”
沈摧一揮袖，掀開車簾，冷冷留下一句，“本王不會護你。你，自求多福。”
“自求多福？”奚月奴著脖頸上淤青，聲音嘶啞地笑了一聲，“王爺也是。”
奚月奴一下車，迎面就來了一位人。
陳太醫。
太醫向沈摧行禮：“太后老人家仁慈，得知王爺的侍妾不適，特小的在此候著。先給侍妾看看。”
這是要直接帶走奚月奴。
沈摧早猜測到，宮中真正想見奚月奴的，大概本不是皇帝。
竟是太后。
見沈摧不語，是默許了的意思，陳太醫向奚月奴道：“侍妾，這邊請。”
這是奚月奴第一次宮，只覺四方高高的紅墻，遮天蔽日似的，直過來。人不上氣。
微一頷首，“好。”
沈摧站著不。奚月奴跟著陳太醫往前走了幾步。
陳太醫步伐稍緩，“侍妾不與王爺道個別嗎？”
畢竟，誰都知道，太后不喜瑞王的這個侍妾。這一去，怕是兇多吉。
奚月奴張了張口，還未及說什麼。
沈摧淡淡道：“不必了。”
“王爺……”
“等皇祖母見完了奚月奴，本王自會去接。”
奚月奴微微一愣。
不是自求多福嗎？
可陳太醫聞言，也只是向沈摧飛快地點了一下頭，加快腳步帶奚月奴離開。
一路無話。
到慈寧宮前，陳太醫才欠著，將奚月奴給了迎出來的宮裝嬤嬤。
“仁清姑姑，這位侍妾……瑞王說了，面圣過后，親自來接人。”
“知道了。”
仁清高揚下頜，目在奚月奴臉上一剜。見冠不整，偏還裹著瑞王的袍子，不覺厭惡皺眉，“真是不知禮數！”
奚月奴抿了抿，也知道自己不能穿這樣去見太后。
向仁清躬了躬，“還請姑姑借婢妾一套面裳。”
“哼。”
仁清冷笑一聲，轉，先引著奚月奴進來，才冷冷道：“不必了。”
奚月奴一愣，腳步頓住。
“咣當！”
一聲巨響自后傳來，慈寧宮兩扇大門轟然關閉！
奚月奴后退半步，卻只見前的仁清轉過臉來，冷冷道：“太后老人家最恨你這般的狐子，好好的瑞王，都被你給教壞了。像你這樣的人，有何面面見太后？”
“姑姑的意思是……”
“啪啪”
仁清拍了拍手。立刻便從宮道兩旁涌出幾個材壯碩的太監來。
奚月奴只覺不對。可背后那扇門鎖得死死的，本退無可退。
仁清獰笑一聲，“來人，賞侍妾三尺白綾。事畢了，老奴自會為奚侍妾換上好裳，讓您走得面面。”
竟是太后不顧瑞王意愿，想要命！
奚月奴攥襟，強著自己不再后退，直脊骨，“太后賜死婢妾，婢妾不敢不從。只是婢妾腹中已有了瑞王骨，不忍小皇孫就這麼隨婢妾狼狽而去。還請姑姑賜婢妾一個面。”
見的模樣兒竟是愿意赴死，仁清抬手，止住上來的太監，“你還想要什麼面？”
奚月奴嘆了口氣，“王爺曾允諾婢妾，生下孩兒即封為側妃。如今來看，婢妾沒有這個福分。只愿臨死前，穿一次瑞王側妃的服制，這輩子便知足了。”
死到臨頭，竟還想要好裳。
仁清冷哼一聲，“放心。你死后，老奴親自替你換上。”
奚月奴咬著搖頭，“瑞王敏銳過人。若是婢妾死后，由旁人換上裳，瑞王定能察覺出端倪。”
“察覺出又能如何？太后老人家賜死你，就是瑞王也不敢多說什麼。”
奚月奴抬頭，直視仁清，“姑姑，您明知道太后老人家不愿與孫兒離心。”
仁清一愣，繼而角扭曲地出一個笑來。
這個小小侍妾當真有幾分手段。
太后雖然厭惡奚月奴，連腹中孩子都能不顧。可卻不愿因此與沈摧生出嫌隙。
不然，大可以一道懿旨，在瑞王府里就賜死奚月奴。
還何必折騰這麼一大圈，把人弄進宮里來殺。為的就是偽裝一個天無的自戕現場。
瑞王認了奚月奴是含自盡。
既然奚月奴看穿了這一層，仁清索不再瞞，“是，太后老人家原本是希你能懂事些，自己赴死。可你分明是個沒臉沒皮的，怎肯自盡？不得要吩咐老奴手。”頓了頓，“奚侍妾，你莫不是打著拖延時間，等瑞王來救你的主意吧？”
不等奚月奴辯駁。
仁清就冷哼一聲，“告訴你，這里是后宮。就是瑞王，不奉懿旨，也絕進不來。老奴勸你死了這條心吧！”
說罷，眉一沉，低聲音：“來人，先把拖下去！”
拖進慈寧宮那高大輝煌的殿宇中去。
那地方太大了，邊邊角角里隨便死幾個人，沒人知道，也沒人會深究。
就讓這個不自量力的小侍妾死在那里！
太監從四周圍上來，人墻一般，將奚月奴圍在正中。
下意識按住小腹，奚月奴子繃得的，一步步后退。
心中一片絕。自己知道，沒有退路。難道真就要死在這里？
就在打頭的太監手指已經探上奚月奴肩膀時。
“住手！”
一道聲音從宮道盡頭傳來。
仁清滿臉的狠，在看清來人那一瞬間，迅速化了諂笑。
奚月奴只見邊眾人嘩啦啦一起跪下，口中齊呼：
“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