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擰眉,冷瞥了一眼奚月奴。“怎麼了?”
太醫頓了頓,才穩重道:“侍妾心思重,心脈損。若長此以往,恐怕對小皇孫有害。還請侍妾放開心,凡事多為孩子想想,慢慢的便能養好了。”
奚月奴面上恭順無比,“是。”
心中卻冷哼。
讓凡事多為孩子想想?
怎麼沒人凡事多為想想?這孩子,本不會要。
“太醫的話你都聽到了。本宮知道你了委屈,心中定不好。可咱們做人的,哪里有不委屈的?”貴妃教訓道,“你若實在想不開,本宮許你去見見摧兒。”
“多謝母妃。還是……不必了。”
貴妃一愣。
原以為聽說能見沈摧,奚月奴一定高興。
卻沒想到片刻都沒遲疑,干脆利落地拒絕。為何不想見的摧兒?
莫非是……
不喜歡?
貴妃疑的目攜著冷意轉向奚月奴,等解釋。
奚月奴有些悔恨剛才話說得太快,如今只得垂下頭找補道:“兒臣還是想多陪陪母妃。再說……瑞王因兒臣,如今還在太后娘娘宮中罰,兒臣實在不宜去。”
太后那個老糊涂的……
確實不該讓奚月奴去招惹。
貴妃這才點了點頭,被敷衍了過去。
另一邊。
奚靈回得瑞王府中。
雖到底為了照顧沈摧的面子,貴妃也賞賜了不東西,一并帶回。
可明如玉早得到了信兒,知道奚靈在宮中了個釘子,貴妃給了好大一個沒臉。明如玉樂不可支。
盛裝出迎,上來就挽住奚靈小臂,“王妃姐姐,你可回來了。宮中如何,母妃可許你懲那奚月奴?”
奚靈卻似本沒看見明如玉一般,一把推開。
一陣疾風似得走了。
后,傳來明如玉笑聲。
清音閣。
奚靈怒氣沖沖坐下。
難以置信,進了宮一趟,竟……一無所獲。還看到奚月奴活得好好的。
憑什麼?憑什麼?!不過是個侍妾,肚子里就是揣了個金疙瘩,難道還比得上自己肚子里的嫡子?
憑什麼……貴妃護著,沈摧也……
掌心傳來一陣刺痛。
奚靈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攥了手指。搐的指尖,刺破了掌心,流出來。
盯著那一點殷紅的,出神。
這要是奚月奴的,該有多好……
“噠”
一聲瓷撞的輕響。
奚靈微微一愣,一盞茶遞到手邊。
“不喝!滾……”
一句話沒說完,耳畔響起搖聲音:“小姐,喝些吧。千萬別氣壞了子。”
這話,從前奚靈聽過無數次。
恍惚間,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茶盞接到手里,奚靈只覺心口堵的氣平復了些。可到底還是忍不住委屈道:“搖,你說,奚月奴那賤婢,到底是使了什麼狐手段,讓母妃也這般護著!”
“小姐,你就是心思太單純了。”搖輕聲勸道:“貴妃娘娘不是護著那賤人,而是……師出無名啊。”
“師出無名?怎會?本王妃的娘如今躺在床上,就快要不行了!本王妃要那賤人抵命,怎麼算是師出無名?”
可話說完,自己也反應過來。
貴妃的話,猶在耳邊響起:“你娘不是還沒死嗎?”
是因為……
娘還沒死,所以奚月奴不用償命?
可要是,娘死了呢?
奚靈陷沉思,連邊的搖什麼時候消失不見都渾然不知。
沒瞧見,侍立門外等著伺候的侍,面驚懼。
搖明明死了,小姐為何還一口一個的名字?小姐這會不會是……是瘋了?
這時,奚靈臥房外,傳來一陣腳步喧嘩。
奚靈心中的煩躁也不住,厲聲呵斥:“干什麼,這麼吵?”
聽著聲音,竟是從金氏修養的廂房方向傳來的。
奚靈霍地站起。莫非是娘,出事了……
下一刻,丫鬟掀簾而,臉上是掩不住的喜意,“王妃,王妃!老夫人、醒了!”
“什麼?”奚靈驚呼,“娘!娘醒了?”
一陣風似得卷金氏所在廂房,“娘!”
回答的,不是金氏的話音,而是一陣咳嗽,夾雜著陣陣哽咽。
奚靈不管不顧,直沖進來。
剛才心中怪異的念頭,被金氏蘇醒的喜意沖散。
“娘,您可醒了。您覺得怎樣?子可還有些什麼不適?”奚靈連珠炮似的發問,下一刻,卻看清了金氏如今的模樣。
奚靈一愣,猛地瞪大眼睛。
娘……的娘,怎麼變了這樣?
金氏雖醒了,子卻沒力氣,人還是地躺在床榻上。就算背后墊了墊,也靠不住,一味地只是往下著。侍只得放棄扶起來說話,依舊躺著。
可那一張臉,那一張臉……
好似只有左邊一半,還是奚靈昔日里認得的娘親。右邊……金氏右邊那半張臉,從眼角開始,到角,都無法控制地往下扯著,還不住地搐。
眼角流出淚來,口角也不斷涌出口水。
頃刻間就弄了前襟,更別說還有一子汗味混雜著藥味,沖鼻而來。
奚靈騰地站起,連著后退了幾步。
這還是的娘嗎?
怎麼都……都認不出了?
一眼看到一旁侍立的府醫,奚靈驚恐道:“我娘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老府醫巍巍道:“王妃莫急。老夫人是中了銀環蛇毒,這毒最是兇猛不過,如今能醒過來,已是吉人自有天相了。若想要恢復得如常人一般,那卻是難了。”
“什麼、什麼意思?”奚靈本接不了,“你說我娘、往后就只能這樣……歪著半邊臉?”
“這還是輕的。”府醫慢慢道:“老夫人傷在上,半邊子都沒知覺,不止是臉。”
“娘再也站不起來了?”
“是。且因這半邊子沒知覺,怕是往后說話也未必說得清楚,飲食都需有人伺候,需得慢慢養著,方才能好。”
話是這樣說。
可奚靈已是明白過來,娘不會再好了。
娘往后一輩子,都將如今日一般,如一個廢人一般,癱瘓在床上。
等著人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