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月奴進宮這幾日,還不曾見過皇帝。
聽得這一聲,直接驚得瞪大眼睛。
現在這時辰,已近子時,各宮都差不多歇下了。皇帝竟還沒睡,是來……臨幸貴妃的嗎?
“父皇來干什麼都與你無關。”沈摧低聲音冷冷道。
奚月奴看向沈摧:“可王爺恐怕不該這個時辰出現在翊坤宮。若是被皇上看見,王爺也不好收場。”
這話沈摧無法辯駁。
奚月奴說得對,他今夜確是著出來的。
當今太后是皇帝生母,皇帝最為孝順。如今是太后要罰沈摧,若被皇帝知道他跑了出來,恐怕是一場風波。
可就這麼走了,卻只覺不甘。
無奈奚月奴這下子也不怕了,從床榻上下來,雙手從后推著沈摧腰,“王爺快走吧。別連累死了婢妾腹中的孩子。”
這人,似是不得自己走。
沈摧咬牙。
可也無可奈何,只得形一閃,躍出了窗戶。
不想沈摧剛走,奚月奴偏廂門口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竟是直著而來。
奚月奴一愣。
剛整站起。
陌生太監的聲音,已經自門外傳來:“侍妾主子,皇上如今與貴妃娘娘在一,宣您覲見呢。”
皇帝要見做什麼?
可不及奚月奴多想。門扉一開,兩列宮進來,七手八腳地幫奚月奴以最快的速度梳好頭發,換上裳,擁著去了翊坤宮殿前。
在殿外稍等了片刻,便聽得里面進。
奚月奴謹記著現學的禮儀,跟在導引宮后,進了正殿就跪拜在地,“兒臣奚氏月奴叩見父皇,母妃。父皇母妃萬福。”
“就是?”
一道低沉的男聲,自上首傳來。
知道不是對自己說話,奚月奴老老實實跪伏在地上,一都不敢。
只聽得貴妃聲音輕地應道:“回皇上的話。就是這個奚月奴,是摧兒的妾。如今也懷上了。”
“唔……”
皇帝不置可否。
貴妃窺著皇帝臉,聲又道:“臣妾私底下玉皇觀的道士瞧過八字,說是宜男之相呢。”
皇帝深夜前來,進門便要見奚月奴。
貴妃只覺不好,連忙替奚月奴在皇帝跟前說些話。皇帝也想要小皇孫。看在小皇孫的面子上,如論如何會暫留奚月奴一條命。
……但愿吧。
皇帝沉默的時間,好似一輩子那樣長。
奚月奴膝蓋跪在綿的暖席上,倒不覺得如何痛。只是跪得久了,一點酸從腰上蔓延上來,有些跪不住。
終于,皇帝開口:“皇家脈固然重要,可也不能出自大逆罪人腹中。”
這話一出,連帶著貴妃臉都白了。
可滿殿之中,也只有能說話,敢說話。貴妃只得著頭皮道:“皇上這話,好生怕人。依臣妾看,這奚月奴未必就是大逆不道的罪人。再說那奚夫人金氏,不還活著嗎?”
“貴妃還不知道,金氏今日早些時候,已經故去了。”
奚月奴一愣。
金氏……死了?
欺了母一輩子的金氏,就這麼死了?
可是死于蛇毒?那當真是……
作繭自縛。
奚月奴雙手無聲地蜷起,攥。
金氏死了。可這一死,怕也要帶累自己。
貴妃吃了一驚,“怎會?”
“那金氏中的是銀環蛇毒,最是狠毒不過。上有誥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咽了氣,金家不服。瑞王妃一個時辰前已經捧著娘的誥命冠一路哭著進了慈寧宮,要太后給做主。金家人在外面也敲響了鳴冤鼓。”皇帝聲音淡淡的,平鋪直敘。
聽在貴妃耳中,卻只如驚雷一般。
這瑞王妃和金家,當真是要置奚月奴于死地,一生路都沒給留!
可看皇帝的意思……
貴妃抬眼,看向邊這個自己伺候了半輩子的男人。卻只見皇帝面上淡淡的,沒什麼特殊的緒。
皇帝沒生氣就好。可是……
“事鬧到母后跟前去,母后震怒,連夜朕過去。想是那瑞王妃也在慈寧宮,是要等著朕為做主。”
說罷,皇帝目有若實質一般,沉沉在奚月奴肩上。
皇帝為奚靈做主,不就是要奚月奴的命?
奚月奴掌心滲出汗來。
事鬧得這麼大,就算是為了平復沸騰的議,恐怕皇帝也傾向于死自己。
畢竟,大穆一朝以孝治天下。
毒害嫡母的罪名被冠在自己上,自己就是不孝,定是沒了活路。
死,不怕。
可卻不能死得這麼憋屈。
盯著皇帝目的力,奚月奴慢慢抬起頭來,“是兒臣父皇、母妃為難了。兒臣有罪。”
皇帝和貴妃高高在上,面容在滿室的燈火中模糊。
奚月奴:“求父皇,許兒臣去慈寧宮,在太后老人家跟前申辯一二。”頓了頓,聲音微,“兒臣府中懷著瑞王骨。就是死,也不能平白擔此污名!”
“朕也是這個意思。”
一陣衫淅索聲,是皇帝與貴妃相攜著站起來。
“朕今晚來翊坤宮,便是要親自帶摧兒的侍妾過去。給母后一個代,也給天下一個代。”
皇帝帶著奚月奴去了慈寧宮。
貴妃一向懼怕太后,可也不得不跟去。
慈寧宮中,燈火通明。
為了一個小小侍妾,大半個后宮都折騰了起來。唯有皇后的坤寧宮還冷寂一片。
看來,皇后早睡了,再不愿意參合這事。
奚月奴輕嘆了一口氣,提起擺,跟在皇帝后,進了慈寧宮。
正殿當中,坐著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婦,想來就是太后。邊一左一右地站著仁清和一孝服的奚靈。
眾人相互見禮后,皇帝自行起,坐到太后邊。
奚月奴也跟著跪下,卻沒人起來。
眾人目一起聚集在上。
奚月奴只覺纖細的脖頸上,著千鈞重擔一般。
只聽得奚靈尖銳的聲音傳來:“求太后、皇上、貴妃娘娘,為兒臣的娘親做主!懲治這賤婢,以告兒臣的娘在天之靈!”
“莫哭,莫哭啊。”
一道蒼老沙啞的聲音傳來。
是太后。
太后拉著奚靈的手,親熱地拍著手背,“丫頭,老婆子這就替你做主,就殺了。你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