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沈摧臉黑沉。
他一眼掃過奚月奴手里東西,又聯系起剛才奚靈宮室作一團的模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男人皺眉:“你就非要鬧個沒完,是嗎?”
皇家婦不可棄。可父皇金口玉言,奚靈已經被幽,就會一直那樣被關下去。
奚月奴還有什麼不愿意的?
就非得要了奚靈的命嗎?
沈摧:“你當真好大的膽子!竟敢裝神弄鬼!看來,從前在本王府中,倒是小瞧了你。”
奚月奴挑一笑,目冷銳,毫無懼意,“王爺要把我給貴妃娘娘嗎?”
這人,竟連“婢妾”都敢不說了!
跟他堂堂瑞王你啊我啊的。
也不知是誰教得這般好的規矩!
沈摧擰眉,“老實回你的翊坤宮去!”
這人雖麻煩,可要是被貴妃和恪王知道了,恐怕會更加麻煩。
沈摧:“這次便罷了。往后不準你再來。”
奚月奴低了頭,卻微微挑。
明亮的月下,沈摧看清楚了,那是一個不屑的笑意。
他的話,本沒往心里去!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罷休?”沈摧心口卷上怒意,“這是宮中,不比王府……”
“我要為我娘抵命。”奚月奴淡淡道:“不死不休。”
“別忘了,你腹中還有孩子!”
“那又如何?若是為人子者,連親娘的仇都報不了,有什麼資格做別人的娘?”
亮如銀的月映照在孩緞子一般的黑發和幾乎明的臉上。
不知為何,沈摧心口一滯,然后劇烈跳起來。
瞬息后,他別過臉去,冷哼一聲,“麻煩。”
手中卻把一個件兒遞給奚月奴。
“這是……”
奚月奴接過,眼睛猛地瞪大。
是一本薄薄的冊子,上面記錄的,全是脈案。
“是陳太醫給金家老太醫診病留下來的,林林總總,這十多年的脈案和藥方,都記在這里了。”
奚月奴一愣之下,方才想起。這東西,明明是自己托了溫云羨去找的。
怎麼現在倒到了沈摧手里?
似是看出奚月奴心中疑,沈摧冷道:“誰許你越過本王,指使本王的客卿?本王府中送進宮來的東西,豈有不經過本王的手的?”
事關溫云羨,奚月奴不敢多說。
只得含混著點了點頭稱是。
見沒再張口就反駁,沈摧輕哼了一聲。他目落在孩手里的冊子上,面凝重下來。
這東西給了奚月奴,金家……
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翊坤宮,奚月奴偏廂中。
左右也睡不下,點起燈燭,只是看著手里的冊子。
原本這東西不是溫云羨送來,還有些不信。可越看,就越覺得是真東西。
這冊子與其說是陳大夫記錄的脈案,倒不如說是他自己寫的一本,與金家相的日志。為太醫,為何倒要留下這種容易授人以柄的東西?
奚月奴看了前面幾頁,心中便清楚了。
陳太醫本名陳巒,與微時過金太傅的大恩,便是太醫院,也是托金太傅薦進去的。他心心念念想著報恩,去金家去得極頻,為府中上下都請過平安脈。
卻發現這金太傅,及其一子一,竟都有……
癔病!
堂堂太傅,為皇子師,竟患有這等瘋病!這事若傳出去,怕是滅門大禍!
金太傅跪地懇求陳鑾保。
陳鑾本就要報恩才和金家走得這樣近,自然一口答應。
金太傅說這病是他家從祖宗上一代一代傳下來的,不犯病時,與常人無異。縱是犯起病來,若不當面重大刺激,回來再吃些藥好生調養著,多養幾日,病發過去,也就好了。
渾似沒事兒一般。
當時金家勢大,陳鑾在太醫院也秉承著金家的勢,只得想法子幫金家遮掩。
本來,這金太傅個人涵養功夫極好。陳鑾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會犯病,沒想到……
“刷——”
奚月奴猛地合上冊子。
只覺心口砰砰直跳。脊背上的冷汗,把薄衫都打了。
金家竟瞞下了這麼大的!
如今,被自己發覺了。
奚月奴深吸一口氣。夜風吹在上,吹干了意,涼的。
玉瑤說得對。像們這樣寒微的人,想要搖撼金家這樣的世家巨族,就算是豁出一條命去,只怕也未必做得到。
正好。
認得一個人,卻有這般的通天手段。
奚月奴看著懸在半空中的圓月,眼眶一點點潤,“娘,這次,月奴一定能替你報仇。”
坤寧宮中。
小佛堂里,佛燈閃爍著微。
林皇后跪伏在長案前,認真謄寫著什麼。
伺候的大宮心痛:“娘娘,如今夜已很深了。娘娘還不歇息嗎?這抄經,佛祖看的是誠心,不在乎這晚了一日兩日的。”
“不。”林皇后淡淡道:“我兒祭辰還有十日,定要將百部轉生經抄完。”
大宮開口還要勸。
林皇后:“是本宮無用,當時護不住本宮的孩兒……”
十多年過去了,現在提起唯一孩子的死,林皇后仍能覺出挖心之痛。
這輩子只有那一個孩子,那般乖巧,聰慧,可的孩子。
明明康健得很。
卻死于宮的荷花池。
不是沒懷疑過是旁人作梗,害死大皇子。可孩子出事那日,有皇子師金太傅作證,說天氣炎熱,大皇子執意背著眾人,要下水去玩。
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沒了氣息。
金太傅為人最是高潔不過,不可能和后宮中嬪妃勾結,更不可能說謊。
他是孩子的老師,既然他都這樣說了,那大皇子就只能是……
失足溺水而亡。
那段日子,林皇后把后宮翻了個底朝天,卻找不到任何大皇子為人所害的證據。
再加上金太傅的話,慢慢地林皇后也就接了自己的孩子確是失足落水,不救溺亡。
只是心里放不下,放不下啊!
“本宮不用你們陪伴,你們都下去吧。”
大宮不敢違背主子的心意,只得領著滿殿伺候的下人,躬退出。
這時。
“咣當!”
小佛堂的門被從外撞開。
大宮臉一厲,“哪個不知輕重的奴才,竟敢……”
卻見是另一個和自己品級相當的宮直闖進來,手中拿著一本薄冊,上抖得厲害:“娘娘,您看……您看這個!咱們的大皇子,他……他是被人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