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老爺差人送信到瑞王府，說是已開了宗祠，將你記為了嫡。”
“哦。”奚月奴淡淡的，本不以為意。
“咱們老夫人，也記做了正妻。那金氏和瑞王妃，被抹掉了……”
“抹掉了？”奚月奴這倒是微微一愣。
這個當口，奚銘忙著撇清與金家的關系，不敢承認金氏，奚月奴明白。
可奚靈再如何，也是瑞王妃。
這樣尊貴的份，更重要的是，奚靈名字一定已經上了皇家玉牒。這樣的人，奚銘竟敢做主刪去？
皇帝知道嗎？應允嗎？
正出神間，聽得小侍在門外高聲唱道：“皇后娘娘賞侍妾主子東珠一盒，蜀錦四匹，暖玉如意一對……”
奚月奴一愣之下，已經被宮攙扶出去，正要跪地謝恩。
皇后邊的大宮一把攔住：“侍妾主子免禮吧。皇后娘娘特地代過了，主子子不便，不許跪下謝恩。”
奚月奴無奈，只得起來。
大宮滿臉堆笑，“皇后娘娘第一眼看侍妾主子就發自心地喜歡，侍妾主子可得好好養胎，順順利利誕下小皇孫。到時候，只怕皇上、皇后娘娘、貴妃娘娘更有賞賜呢！”
那些價值千金的好東西，流水一般進了翊坤宮。翊坤宮是貴妃的地方，這些好東西只是給奚月奴過目一眼，就都抬出宮去，送往瑞王府。和奚月奴沒什麼關系。
唯有一只十分巧的木盒，送到了奚月奴本人跟前。
掀開盒蓋，映眼簾的是春帶彩翡翠雕出的一只桃子，一只李子。
都是擺件兒，綠瑩瑩的，煞是好看。
林皇后話說得客氣，可皇家最重視的就是禮數。
奚月奴不能在翊坤宮跪下謝恩，說不得，只要特意去了一趟坤寧宮請安謝恩。
卻沒見到皇后。
依舊是那大宮出迎，“侍妾主子，不巧了，皇后娘娘這幾日子倦怠，已是歇下了。”
林皇后不見，奚月奴也只得回了翊坤宮。有些拿不準皇后的意思。
不想，一回翊坤宮，迎面便被人請到貴妃跟前。
這些日子來，貴妃雖然為人苛刻，可待奚月奴卻實在不錯。
沒想到一見面，貴妃冷聲道：“跪下。”
奚月奴有些不解，可也不敢不跪。
“你去皇后宮中做什麼？”
奚月奴老老實實回答是皇后賞賜了東西，不敢不去謝恩。
貴妃和皇后早年斗得厲害。
后來大皇子去了，林皇后只覺此生無，什麼都看得淡了。和貴妃的關系反而緩和了些。偶爾還肯給搭把手。
貴妃也是亦然。再如何，皇后膝下只有一個領養來的三皇子，才學也并不如何出眾，皇帝也并不如何喜歡。
皇帝最出的兩個孩子都在自己膝下，自己將來是無論如何都能當上圣母皇太后的。沒什麼好怕。
奚月奴沒想到，自己去坤寧宮一趟，竟會引來貴妃震怒。
貴妃臉不好看，冷哼一聲，“瑞王妃剛死，你就這般著急地上下活。心也太熱了些。”
奚月奴心口一沉，明白了。
貴妃竟是不喜覬覦瑞王妃之位。
真是可笑。沈摧的正室，本就不想當。
可當著貴妃的面，奚月奴知道越辯只會越糟糕，只得請罪道：“兒臣沒有這個心思。往后定謹言慎行，不給母妃添麻煩。”
“給本宮添麻煩，憑你也配？”貴妃冷笑連連，“在本宮眼皮子底下，你就好生養胎。旁的什麼都不必多想。明不明白？”
奚月奴只得答：“是。”
可聽貴妃的意思，竟是要讓在這翊坤宮中一直住到生產。
不行，必得出宮，方才逃得出去。
奚月奴大著膽子：“母妃，兒臣只恐常在翊坤宮驚擾母妃，不若還是讓兒臣回府……”
“你好靈通的耳報神！”
貴妃聲音愈冷。“本宮剛才讓摧兒離宮歸府，你就知道了，想一起回去？”
奚月奴：……
無奈，只得搖頭：“兒臣甘愿在宮中陪伴母妃。”
貴妃今日氣兒不順，雖顧及著奚月奴子，不跪久了。卻伺候著用午膳。
好生折騰了一番。
及到回房，還不等歇，太醫院就按著貴妃的意思，煮了養胎方送進來，看著奚月奴喝下，方才回去復命。
口中苦得要命。
奚月奴合坐在床榻邊發呆。
何以皇后對自己示好，卻又避而不見？何以貴妃對自己的態度，這般大的轉變？
難道，因為奚靈的死？
可皇后與奚靈素無什麼，不喜歡也不討厭。貴妃確實厭極了奚靈，自然也不會因為死了，就憎恨遷怒上了奚月奴。為什麼……
更麻煩的是……
沈摧雖然走了。
可如今，皇后注目自己，貴妃也看得這樣嚴。腹中的孩子，可怎麼辦？
還逃得出去嗎？
這幾日中，奚銘幾次央人帶話給奚月奴，求能見上一面。奚月奴理都不理。
跟奚銘沒什麼好說的。也沒興趣做奚家的嫡。
倒是翊坤宮中，一日來了一隊繡房的繡，給奚月奴細細地量了材。
“主子腹中都有了小皇孫，這腰還這麼細，當真人羨慕。”打頭的繡奉承道。
奚月奴含笑敷衍過，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合宮做新裳，竟也有我的份？”
“自然有份。”繡娘笑道：“過幾日，司珍局還要給主子制頭冠呢。”
頭冠……
唯有正妃才配戴冠，莫非是……
奚月奴心中一沉。
這宮中下人好像都知道要怎麼樣了，唯獨一個人，還被蒙在鼓里。
眾人也不覺得有告訴的必要。
這種覺，就好像被蒙著眼睛，牽著手，走在懸崖邊。
連什麼時候掉下去的，都不知道。
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口。
可進宮時間太短了，又因為份特殊，就算想打探，也打探不出來。
細細花了幾天時間剝繭，終于奚月奴窺到了自己未來的命運。
合宮做新，為的是一個月后的京郊祭陵。
也在那隨行的名單上。
需陪伴著沈摧，扮演好一個皇家兒婦的角。同時……
穿著奚靈的裳，坐著奚靈的轎子。
充作瑞王妃。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了。
瑞王妃沒死。無論是奚家族譜也好，皇家玉牒上也罷。
奚靈都還活著，之前的一切丑事都沒有發生。
從今往后，奚月奴就是奚靈，就是瑞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