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月奴只覺渾冰涼。
奚銘開宗祠……皇家玉牒上的名字……皇后賞賜的翡翠桃兒和李子……李代桃僵……
皇帝不愿因瑞王妃一事貽笑大方，便……這個世間最恨奚靈，也是最像奚靈的人，頂著的名字，活下去。
從奚靈的試婚丫鬟，到瑞王府侍妾，再到瑞王正妃。若是旁人走了這條路，誰不要贊一句青云直上，好大的福氣！
可偏生是奚月奴，只覺口悶痛，不上氣。
皇帝頂著仇人的名字，一生一世做這個瑞王正妃。
合宮上下，沒人問一句愿不愿意……他們都瞞著，不，也不曾刻意瞞著，不然奚月奴也打探不出來。
只不過是從始至終，沒有一個人覺得奚月奴有知道的必要罷了。
他們覺得，就算奚月奴知道了，也不過是激涕零。
就算不激涕零，就算不愿意，又能如何呢？
敢死嗎？
奚月奴拼命想著對策的當口。
翊坤宮宮人報進來，“主子，奚家老爺求見，咱們貴妃娘娘念著奚家老爺一片的心，已是允了。主子就去花廳里見一見吧。”
奚銘來了，本沒人問想不想見。
奚月奴攥了攥手指，沉靜道：“好。我這就去。”
“主子，不急。來人，幫主子梳妝。”
那宮人一揮手，四五個宮一齊涌上來，有條不紊地為奚月奴換上華服，穿戴整齊。
可鑒人的落地銅鏡中，奚月奴清清楚楚看見，這通都是正室王妃的裳。本該是奚靈的東西，穿在奚月奴上，說不出的怪異。
卻又那樣華貴耀眼。
梳洗畢，宮人跟著一同看向銅鏡中的奚月奴，含笑道：“主子好福分。這飾更襯得主子端方大雅，氣度非凡。”似意有所指，“主子可千萬勿要讓皇上失。”
渾渾噩噩間，奚月奴被宮人引到花廳，與奚銘相聚。
像奚銘這樣的外臣，不奉召不得進后宮。今日能進來，說明貴妃背后尚有皇帝的應允。
想是有些話，要對奚月奴說。
果然，奚月奴剛剛落座，邊的宮就連帶著紫薰一起，無聲地躬退出了花廳。走在最后的還心地為二人掩上了門。
門關上，奚銘迫不及待開口：“月奴，你如今也算得上是否極泰來。你娘在九泉之下也會高興的。”
奚月奴冷冷看著眼前男人。見他竟是真心實意地，高興。
奚銘自顧自說著：“月奴，你也千萬勿要怪父親。父親這麼多年，也是為那金氏母所蠱。如今，為父已是醒了……”
說罷，他抬起袍袖，按了按眼角那并不存在的眼淚，“雖然你娘已經不在了。可你弟弟還在家中讀書，他也是奚家唯一的嫡子，和你一樣，都是為父后半輩子的依靠。”
奚月奴只覺可笑至極，“父親？我如何不記得，我還有一個父親。”
“月奴！”奚銘連忙嗓音，“為父知道你心中有怨，可你到底姓奚，咱們如今也這世上唯一脈相通之人了……”
怎能不怨？
奚月奴騰地站起，看定了眼前這個蒼老的男人，“我和娘被金氏母欺打的時候，父親在哪里？嫡姐嫁王府為妃，我卻要以試婚丫鬟的份侍奉在側，替嫡姐生子的時候，父親在哪里？我娘被人害了，我報仇無門的時候，父親在哪里？！”
“那些事都過去了！你為何偏要這般耿耿于懷？現在不是什麼都好了嗎？你娘一個漁，現在也了奚家的正妻。你也能當瑞王妃……”
“呵……”
奚月奴一聲刺耳的冷笑，打斷了奚銘的話，“想得。”
奚銘臉一白。這是他最怕的。
奚月奴自就不親他，子又極倔強，本不聽勸。從前，萬氏還活著，尚能管束幾分。現在萬氏死了，自己這個父親竟是說不！
“奚月奴，過去的事不要再說了。為父已經說了，那都是因為金氏母的蒙騙！現在不是都好了嗎？你就不為為父想，難道你就不在乎你弟弟？”
那可是和奚月奴在這世間最親的人了，也一樣是萬氏的脈！
奚月奴櫻的微挑，一笑，眼中神卻宛如冰雪，“我不在乎。”
奚寧遠雖和一母同胞，可還不是跟奚銘、金氏一起，作踐們母？
奚月奴：“奚家所有人的死活，都與我無關。我老實告訴你，想我頂著奚靈的名字份活下去，做不到！”
奚銘瞬間臉慘白，撲上來就要捂奚月奴的，“這種殺頭的話，說不得！”
這是皇帝的意思。
卻是暗里頭的授意。為的就是把金家、奚靈這間丑事，記做一篇糊涂賬，統統翻過去。從今往后當做沒發生過，不準再提。
誰奚月奴明明白白說出來了！
奚銘跺腳：“姑，你也看看形勢！如今怕是你想也得做，不想也得做！不然，難不你還能逃出生天嗎？”
奚月奴子一側，躲過奚銘的手，不他。“不勞你掛心！”
就算是死，也不想死在宮里！
奚銘急道：“你不為了我，不為了奚家和你弟弟，你總要為你腹中的孩子想一想！”
奚月奴心口一滯。頓覺被得不上氣來。
腹中的這塊……
奚銘還在喋喋不休地勸：“其實為父也可以不來這一趟的。這是……上面的旨意，就是天意，再說也沒有對不起你，你憑什麼不愿？你就該老老實實著，還要去謝恩。可為父是怕你心中郁結，影響了腹中孩兒，才來這一趟……月奴，別為父失，你這孩子也是個有福的，生下來就是嫡子……這不就是天上掉下來的一般……要為父說，你腹中這孩子當真是個福星……”
瑞王死了一個懷著孕的正妃。
卻恰好有一個一樣懷著孕的侍妾頂上。
這是什麼？
是天意啊！
奚銘：“月奴，你在宮中。就算有什麼旁的糊涂想法，也做不到不是？不如就從了，從今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