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过薄纱窗帘，病房一片和的灰白。
厉承渊猛地睁开眼，眸中是被强行唤醒的烦躁与戾气。
他想翻，却觉到臂弯里的温热重量。
他下意识想推开，可记忆瞬间回笼，是苏烟。
手臂猝然收紧，霸道地将箍住。
苏烟被勒醒，对上他沉不悦的脸，突然回想起，他从小就有严重的起床气。
连忙手轻抚他紧皱的眉心，声音轻：
“哥，伤口疼还是没睡好？天还早。”
这温的触让他神稍缓，模糊地“嗯”了一声。
敲门声响起，护士送来宝叔准备的温汤后迅速离开。
苏烟推推他：“哥，喝点汤吧。”厉承渊慢吞吞坐起，眉头紧蹙。
苏烟倒好汤端给他。
他却不动，靠在床头执拗地盯着，嗓音沙哑：“你喂我。”
苏烟一愣：“……什么？”
“我说，你喂我喝，我不想动手。”他语气理所当然，带着点耍赖。
看着他倦怠又傲娇的样子，苏烟无法拒绝。
笨拙地舀起汤，吹了吹，递到他边。
厉承渊配合地喝下，目始终落在微红的侧脸，眼底掠过一丝满足。
汤喂完了。
“我得走了，哥，我要去上班。”苏烟放下碗，脸上热度未消。
厉承渊“嗯”了一声，目追随着。
苏烟拿起包，深吸一口气走出病房。
清晨的凉意扑面而来，快步穿过大厅，推开医院大门。
刺眼的晨让忍不住眯起眼来。
可下一秒，的脚步猝然僵住，凝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
医院口花坛旁，温叙白颓然坐在冰冷的石墩上。
他西装皱褶污损，下满是青黑胡茬，眼窝深陷布满红丝，脸灰败，像被走了灵魂。
看到苏烟，他的目一下聚焦。
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昔的温深，只剩下令人心悸的、深不见底的破碎。
“苏烟，你……你可算出来了！”温叙白猛地扑上前，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和急切，“我在这儿守了一整夜！电话打不通，想进去又被保安拦着……你，你没事吧？”
他眼可见地紧张，双手扶住苏烟的肩膀，将从头到脚仔细地审视了一遍，确认无虞后，几乎是不由分说地就要把紧紧拥怀中。
苏烟的体瞬间绷紧，慌忙用力挣脱他的手臂，踉跄着向后退开两步，语气带着明显的抗拒：
“温叙白！别这样动手动脚。我没事，只是了点惊吓。”
深吸一口气，目扫过他布满红丝的双眼，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语气不自觉地软了几分，“你……真在这里守了一整夜？”
“嗯，不敢走。”温叙白的声音着疲惫，“我怕你有事……昨晚一直守在这儿，连……连我妈半夜被送去医院，我都没能赶过去。”
一丝本能的愧疚快速掠过他的眼底，但很快被他用力压下，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你没事就好，看到你平安，我就放心了。我妈还在医院，我……得过去看看了。”
说完，他像是卸下重担般释然地摆摆手，转就要离开。
苏烟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认识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 ，将排在了家人的前面——那个出了名的大孝子，那个从前绝不可能放任母亲病痛不顾的温叙白。
昨夜……医院里与厉承渊相拥眠时的安稳，与他独自枯坐门外，忍寒凉蚊虫叮咬、焦灼等待的画面，在脑海中轰然撞。
心口蓦地一紧，苏烟不由自主地脱口唤道：
“温叙白！你等等——”
温叙白顿住脚步，愕然回头：“阿烟？怎么了？”
“你……你就这样去看你妈？”苏烟一时语塞，仓促间找了个理由，“看到你这样，不是更要担心了？”
温叙白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皱得不样子的衬衫和西装外套，窘迫地应道：“呃……也是。”
苏烟忽然想起不远那家以前常去的店。
手指向一个方向：“走，我带你去MR私人定制，就在前面，几百米就到。”
温叙白立刻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亮，忙不迭点头：“好。”
两人并肩走在清晨的街道上。
苏烟的目落在他颈侧几个明显的蚊子包上，忍不住轻声劝道：“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何必守在外面？回去休息不好吗？”
温叙白却从的话里捕捉到了那丝不易察觉的关心，角微微上扬，语气诚恳而带着点自嘲的坦诚：
“以前你总说我关心不够……我怕昨晚如果没来，你会更觉得我无。虽然进不去，但只要没看到救护车出来，我就知道里面是平安的，心就能安。要是回家，联系不上你，况不明，我反而会更煎熬，本睡不着。”
苏烟不由侧目看向边的男人。
离婚后，他确实清瘦憔悴了许多，但更明显的……是改变。
他对的在意变得如此外显，话语也比从前多了不知多。
以前的他，怎会如此详尽地剖白心中所想？
看来……他是真的想挽回。
心湖深那层坚冰，似乎悄然松动了一角。
然而，下一秒，那几年婚姻里积累的屈辱和最终签下离婚协议时的决绝，如同冰冷的水倒灌回来，瞬间将那一丝松动重新冻结。
开弓没有回头箭。
好马不吃回头草。
既然已走出那一步，就该坚定地走下去。
苏烟不再言语，加快了脚步走到“MR”的门前。
“到了。”停下，朝里面指了指，“你的西装以前都是我在这儿定的，他们清楚你的尺寸。进去换一吧。” 终究还是瞥了一眼他上那套，“这套……都五年前的旧款了。你家里明明还有很多新的，何必……”
“你还记得它，”温叙白抬眼看向，眸子里像是落了星子，点点碎，“这套不一样。这是你……大学毕业赚的第一笔钱，给我买的。”
……他居然还记得。
苏烟的思绪，不由自主地被他这句话，拽回了遥远的过去。
那个曾满心满眼都是他，自己什么都肯将就，却执意要把最好的捧给他的……自己。
毕竟，那是倾注了整个青春去爱的第一个男人。
相伴年，掏心掏肺，几乎把骨头都熬了汤，耗尽了所有能给予男人的心力与热。
与他那时得到的、毫无保留的奉献相比，他此刻的改变，何其微渺。
况且，心意已决，他才姗姗迟来。
这迟到的改变，宛如寒冬递来的扇，盛夏送上的棉被——徒劳，且不合时宜。
……又还有什么意义？
这念头一起，苏烟不再有丝毫犹豫，利落地转迈步，步履坚决地朝来路走去。
就在转的刹那——
“苏小姐！苏小姐留步！”一个急切的声音自后追来，“可算等到您了！我们联系您多次都未果。上次您友帮我们设计的西装稿，送去参赛结果拿下了服装大赛的金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