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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幽靜,草屋外高臺矮幾,枯葉飄零。
秋風卷過屋外茅草亭,吹斜了爐子上升起的白煙。
紀臨拎起爐上的茶壺,邊沖起茶,邊問:“將軍府外那麼大陣仗,您不在府里看熱鬧,怎得跑完這來了?”
桑振懷嘆氣:“年紀大了,不喜吵鬧,還是你這兒清靜。”
“請。”紀臨將一杯泡好的茶,放置桑振懷手邊,“聽說昭慶帝給桑丫頭賜婚了。”
“嗐。”聞言,桑振懷又嘆氣。
紀臨給自己也斟了杯茶,端在手上,“桑老是對珩王不滿意?”
“珩王,是個好的,只是……”桑振懷想起,下聘那日珩王說的話,一對須長的眉皺了起來。
紀臨抿了口茶:“是因為珩王子孱弱?”
桑振懷搖頭,一臉愁容。
原本他是覺得珩王病弱,怕將來孫沒依靠。
可那日珩王卻親口告訴自己,他的病早就好了。
只因宮里那位生多疑,才一直裝著。
桑振懷不可避免的懷疑,珩王是覬覦桑家軍。
“王爺應該知道,不論您是否有那問鼎之心,桑家軍都不會為你所用。”
桑家軍隨先帝南征北戰,好不容易才讓天啟江山穩固,不可能會參與皇權爭奪,擾太平。
那樣,他如何有面去見先帝。
可珩王卻說:“本王要的,只是阿黎。”
桑振懷震撼,卻并未懷疑,珩王如今已至盛年,若真想要靠姻親關系助他得到什麼,也不會等到這個時候。
況且,他的孫那麼好,珩王心也無可厚非。
桑振懷這般想著。
但他并不愿意見到自己的孫卷其中。
“桑老應該知道,本王是最好的選擇。”穆君珩面淡淡,說出來的話,卻不容置疑。
確實,皇帝容不下桑家,他其實早就生了退之心。
若不是放不下桑家軍,又顧念先帝臨終前的囑托,桑振懷早就想帶著桑九黎離開京城這是非之地。
如今卻又出了金月國和親一事,若是小九沒有嫁珩王府,金月必定會以天啟輕視戲弄金月為由,與北遼聯軍,對天啟出兵。
桑振懷這輩子打了太多的仗,最是清楚戰會給天下百姓帶來什麼,那是他絕不愿見到的。
“你可有想過,若哪日真相暴,你該當如何?小九兒又該如何自?”
桑家本就在風口浪尖,嫁一個病弱王爺,尚且讓皇帝猜忌。
何況是個子康健,又極善謀略的親王。
“若真到那日,本王必會護好,絕不讓到半傷害。”
穆君珩眼底的堅定,讓桑振懷為之容,卻也無奈。
就像珩王所說,桑家沒的選。
“小九對你……”
穆君珩彎,惆然一笑:“桑老放心,若將來婚后,阿黎不愿待在王府,本王會放離開,至于本王沒病這事,希桑老能暫且當做不知,待到合適時,本王會親自告訴。”
珩王的那日所說的話,猶在耳畔。
若非時局不利,珩王真是一個難得的好孫婿。
也不知道將來這兩人會如何……
桑振懷又嘆氣。
“珩王恭謙有禮,睿智果決,其實是個不錯的人。”紀臨見他不說話,一直嘆氣,以為桑振懷是嫌自己孫嫁的不好,忍不住替自家主子說了一。
雖然他并不贊同這樁婚事。
“我沒說珩王不好,只是……”桑振懷擺擺手,他有些話即便再好,也不能說。
“不提這個了,把棋子拿出來,你我許久未下棋了,正好我在你這兒躲幾日清靜。”
桑振懷喝了口茶,才想起問:“你前些時日去哪兒逍遙了,我來了幾回都沒見到你。”
紀臨一頓,起去紗櫥拿棋子,“鄉下一個小輩親,讓我回去主持大局,便待了一陣子。”
桑振懷點頭:“那是好事,難得小輩還惦記,是該回去走走。”
打開了棋罐,二人便開始對弈。
爐上白煙滾滾,樹影瀟瀟只余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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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的案子尚未查明,昭慶帝突然病重。
穆君珩收到消息時,桑九黎正好在玉霄閣看古籍。
“病重?”桑九黎放下古籍,皺起了眉頭。
莫非看了眼主子,見他點頭,才道:“皇上已經下令封鎖消息,派人急召三皇子回京。”
看來,確實是病重了。
想到一種可能,桑九黎猛地站起來,“穆瑾昱人在哪里?”
前世昭慶帝到后來,確實是因病重,才將皇位傳給了穆瑾昱。
但這是一年以后的事。
想想穆瑾昱的為人,只怕前世昭慶帝的病,本就是人為。
而穆瑾昱所得的那道傳位圣旨,很可能,是宮得來的……
只是這些事,穆瑾昱瞞著,一直在面前扮演一個高雅君子。
莫非正回話,一個暗衛快步進來,“啟稟王爺,刑部派人傳來消息,二皇子失蹤了。”
“知道了。”穆君珩擺手讓暗衛退下。
邁步來到桑九黎面前:“本王要進宮一趟。”
桑九黎見穆君珩從容不迫,便知曉,他怕是早有布局。
“我跟你一起去。”
穆君珩遲疑了一瞬,“好。”
而此時天辰宮外,早已滿地鮮。
就連昭慶帝邊的高手暗衛,都重傷倒地。
穆瑾昱手握長劍,踏著一地狼藉,在宮人驚恐的目中邁殿。
“朕倒是小看了你。”昭慶帝一明黃里,面蒼白,卻直脊背,坐在龍榻旁。
“父皇謬贊,與你相比,我算不得什麼。”穆瑾昱走到昭慶帝面前,俯笑得一臉詭異,“不過,您放心,兒臣不會學您弒父殺兄,兒臣會做一個仁德厚的君王,讓您在宮中頤養天年的。”
昭慶帝雙眼浮腫猩紅無比,“是你給朕下的毒?”
“不錯。”至此,穆瑾昱已毫無顧忌。
“什麼時候開始的?”
“一年前。”
“一年前……”昭慶帝呢喃,難怪這一年來,他總時不時會頭疼,太醫也診斷不出原因。
他還以為是被國事煩擾所致,沒想到自己竟是中了毒。
若不是這次穆瑾昱急了,給他加重了藥量,太醫本就無從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