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瓷茶杯到托盤時,發出一聲脆響。
許梔的指甲涂著珍珠白,著茶壺柄的姿勢很輕,像在擺弄一件易碎品。“聽說英國的貴族夫人,下午三點必須喝下午茶。”笑的時候,眼角有細紋,“我們也學學?”
蘇晚沒說話。腳踝的鐵鏈被放長了些,剛好夠到茶幾邊的單人沙發。鐵環磨過結痂的傷口,疼是鈍的,像被的棉花裹住。
許梔往面前的空杯里倒茶,無的順著壺下來,在杯底積小小的洼。“這茶很特別,”把茶杯往蘇晚面前推了推,“你嘗嘗。”
陸䂙坐在對面的扶手椅上,指尖夾著支沒點燃的雪茄。他沒看蘇晚,目落在許梔挽起的袖口上——那里有塊新的淤青,淡紫,像朵沒開的花。
“陸先生也來點?”許梔轉頭問。
他搖頭,雪茄在指間轉了半圈:“你們喝。”
蘇晚的指尖到杯壁時,了一下。玻璃花房的空調開得很足,杯壁卻涼得刺骨,像剛從冰水里撈出來。
許梔的視線停在的手上。“蘇小姐好像不太敢喝。”故作驚訝地捂住,珍珠耳環晃了晃,“是怕我下毒?”
陸䂙低笑出聲。煙味混著他上的雪松味飄過來,蘇晚的嚨發。
“許總監費心了。”蘇晚終于開口,聲音比杯壁還冷,“但我不。”
許梔臉上的笑淡了些。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舌尖在上了:“真不喝?這茶啊,越品越有味道。”
蘇晚沒。看見許梔的結了,吞咽時,脖頸上的青筋很明顯。
“看來是不給我面子。”許梔放下茶杯,站起。擺掃過地毯,帶起些微的梔子香——今天換了香水,比之前的更濃,像要把空氣都染白。
走到蘇晚面前,彎腰時,領口開得很低,能看見鎖骨的銀鏈。“蘇小姐,”的聲音得很低,只有兩人能聽見,“你以為陸先生留著你,是因為嗎?”
蘇晚抬眼。許梔的瞳孔是淺褐的,在頂燈的線下,像淬了的玻璃珠。
“他的是把你鎖起來的覺。”許梔的指甲輕輕敲了敲蘇晚面前的茶杯,“就像孩子抱著摔碎的玩,不是舍不得玩,是舍不得自己的執念。”
陸䂙的咳嗽聲打斷了們。他把雪茄放在煙灰缸里,發出一聲輕響:“聊什麼呢?”
許梔直起,轉時又恢復了那副溫順的樣子:“在說蘇小姐可能不太習慣喝這種茶。”走到陸䂙邊,很自然地坐在他上,“陸先生替嘗嘗?”
他沒接茶杯,手卻攬住了許梔的腰。指腹劃過腰間的帶,作很慢,像在解一個復雜的結。“不喝,就算了。”他的目終于落到蘇晚上,“但許梔的心意,不能浪費。”
蘇晚的心跳了一拍。
陸䂙的指尖在許梔腰側停住,轉而拿起蘇晚面前的茶杯。“既然蘇小姐不賞臉,”他把茶杯遞到許梔邊,“就辛苦你了。”
許梔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化開。張開,讓陸䂙把茶杯往里送。無的進嚨時,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
“怎麼樣?”陸䂙問。
“很好喝。”許梔了角,聲音有點啞,“就是……有點咸。”
蘇晚猛地攥了手。
終于明白那無的是什麼了。
許梔笑著,拿起茶壺又往蘇晚的空杯里倒了些:“蘇小姐,現在可以嘗嘗了嗎?咸一點,才能記住誰是主人。”
陸䂙的手在許梔的手背上畫圈,目卻釘在蘇晚臉上。那眼神很淡,像在看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戲,卻又帶著不容錯辨的迫。
鐵鏈在地毯上拖出細響。蘇晚彎腰,拿起茶杯。杯壁的涼意順著指尖爬上來,鉆進骨頭里。
仰頭,把杯里的一飲而盡。
咸味瞬間炸開,像有無數細針,順著嚨往胃里扎。舌頭麻了,口腔里像被撒了把鹽,燒得厲害。
“很好。”陸䂙說。
許梔笑得更歡了,眼角的細紋在一起:“我就說,蘇小姐是懂事的。”
蘇晚放下茶杯時,手在抖。看著杯底殘留的,忽然覺得,這茶哪里是咸的。
是苦的。
苦得像這被困住的日子,像腳踝上永遠解不開的鐵鏈,像陸䂙眼底那片深不見底的瘋狂。
陸䂙把許梔從上扶起來,指尖在角了:“去把茶收了。”
許梔點頭,轉時,腳步晃了一下。的手按在嚨上,結又了,像是在吞咽什麼難以忍的東西。
蘇晚看著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陸䂙說的話。
——疼要分人。
原來不止疼,連辱也要分人。
陸䂙的目又落回上,帶著審視,像在評估一件剛被打磨過的。“味道怎麼樣?”他問。
蘇晚抬起眼,直視著他。咸味還在舌尖蔓延,燒得眼眶發燙。
“不如草莓糖甜。”說。
陸䂙的瞳孔了一下。
蘇晚的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帶著腥味的那種。“但比鎖鏈,味。”
鐵鏈突然被拽,勒得腳踝的傷口裂開。疼是尖銳的,像被猛地撕開一道口子。
陸䂙站起,走到面前。影把整個罩住,雪松味得人不過氣。“看來,”他俯,指尖住的下,“還不夠咸。”
他的吻落下來時,帶著雪茄的味。蘇晚的牙齒咬得很,卻被他用舌尖撬開。咸味混著他的氣息涌進來,像一場暴的侵。
許梔端著茶經過時,腳步頓了頓。沒回頭,珍珠耳環在燈下閃了一下,很快消失在花房的拐角。
蘇晚的指甲掐進陸䂙的后背,布料下的很,像塊冰冷的石頭。
他的手順著的腰線往下,停在鐵鏈的鎖扣上。指腹挲著冰冷的鐵,像是在計算什麼。
“下次許梔再泡茶,”他著的耳垂說,聲音里帶著笑意,“你要主喝。”
蘇晚沒說話。腥味從咬破的角滲出來,和里的咸味混在一起,像在喝一碗加了的鹽水。
陸䂙松開時,的下上有紅印,像被什麼東西硌過。“去把桑晚過來。”他整理著自己的襯衫,“該讓學學,什麼規矩。”
蘇晚站起,腳踝的鐵鏈在地上拖出長長的響。過單向鏡照進來,在腳邊投下細碎的斑,像撒了一地的玻璃渣。
走到花房拐角時,聽見許梔在低聲咳嗽。那聲音很悶,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嚨。
蘇晚的腳步沒停。
知道,在這座玻璃花房里,沒人是無辜的。
許梔不是,桑晚不是,自己……也不是。
們都是陸䂙掌心里的棋子,在他布好的棋局里,互相撕咬,互相折磨,只為了那一點點本不存在的憐憫。
腳踝的傷口又開始流了,珠順著鐵鏈滴下來,落在地毯上,暈開小小的紅。
蘇晚低頭看了一眼,忽然笑了。
這,倒和許梔那杯茶里的咸味,很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