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33章 鏡上寫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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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䂙把口紅扔在玻璃花房中央時,金屬外殼撞在單向鏡上,發出一聲脆響。

像冰面裂開的第一

“寫。”他靠在天鵝絨沙發上,指尖夾著支未點燃的雪茄。聲音漫不經心,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蘇晚彎腰去撿口紅。鐵鏈拖過地毯的聲響,和桑晚腳腕的鈴鐺聲纏在一起,像的繩。昨夜新換的鎖扣邊緣鋒利,蹭過結痂的傷口,珠立刻滲了出來。

著那支正紅口紅,膏下泛著油,像凝固的

“陸先生沒說寫什麼。”蘇晚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穿花房里的沉默。沒看陸䂙,目落在鏡面反的晚霞上——橘紅被玻璃濾過,變得和,像層融化的糖漿。

桑晚站在一旁,手里還攥著昨天那支被染紅的黑玫瑰。花瓣蔫了大半,刺卻依舊鋒利,刺破了的指腹,順著紋路往下淌,滴在擺上,洇出小小的紅點。

“我教你。”陸䂙笑了笑,起走到鏡前。他沒接口紅,反而握住蘇晚的手腕,迫使舉起手臂。冰涼的玻璃的手背,像塊凍的冰。

“你是我的晚霞。”他的聲音耳邊,溫熱的呼吸拂過耳廓,帶著雪茄的淡香,“我是你的牢籠。”

每個字都像針,扎進皮里。

蘇晚的手腕被他握著,無法掙。口紅的尖端在玻璃上劃出第一道弧線,歪歪扭扭,像道未愈合的疤。

“用力點。”陸䂙的手指收,幾乎要的骨頭。“讓這字刻進玻璃里,就像我刻進你里一樣。”

的痕跡在鏡面上蔓延。“你”字的最后一筆拖得很長,像條流的尾;“是”字的豎勾太用力,膏斷裂,留下個突兀的白點;“我”字寫得最小,在角落,像個藏起來的

桑晚突然咳嗽了一聲。鈴鐺跟著響了響,細碎得像在道歉。

陸䂙沒回頭。他的注意力全在鏡面上,看著那行字一點點形,像在完一件藝品。蘇晚的手臂開始發酸,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口紅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子。

“好了。”他終于松開手。

鏡面上,“你是我的晚霞,我是你的牢籠”十三個字歪歪扭扭,卻帶著種驚心魄的戾氣。紅的膏順著玻璃的紋路往下淌,像未干的

陸䂙后退半步,欣賞著自己的“杰作”。照在字上,反出刺眼的,像撒了把碎玻璃。

“像不像我們?”他忽然問蘇晚。

蘇晚沒說話。放下手,口紅從掌心落,滾到桑晚腳邊。孩嚇得往后,鈴鐺又響了,像串驚的心跳。

“撿起來。”陸䂙對桑晚說。

桑晚立刻彎腰去撿。指尖剛到口紅,就被膏上殘留的溫度燙了一下——那是蘇晚的溫。飛快地抓起口紅,遞到陸䂙面前,手還在抖。

“給。”陸䂙沒接。

桑晚又把口紅遞給蘇晚。指尖相的瞬間,兩人都像被電到一樣回了手。口紅掉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蘇晚的鐵鏈旁。

“看來你們很有默契。”陸䂙的笑聲里帶著嘲諷。他走到蘇晚面前,突然的下,強迫抬頭看著鏡面,“看清楚了?這就是你們的命。”

蘇晚的目撞進鏡子里。的臉蒼白得像紙,鎖骨的朱砂痣被晚霞映得發紅,像塊正在燃燒的炭。鐵鏈在腳踝上勒出的紅痕,和鏡面上的字跡遙相呼應,形一種詭異的對稱。

桑晚的影子也在鏡里。站在蘇晚后半步,手里攥著那支蔫了的玫瑰,眼神怯生生的,像只誤獵場的小鹿。

“過來。”陸䂙對桑晚招手。

桑晚遲疑著往前走了兩步。鈴鐺聲斷斷續續,像在哭。

“把頭靠在肩上。”陸䂙說。

桑晚的僵了一下。看看陸䂙,又看看蘇晚,最終還是慢慢抬起手,輕輕搭在蘇晚的肩上。孩的指尖很涼,帶著玫瑰刺劃破的腥味。

蘇晚沒。像尊沒有靈魂的雕像。

“現在,用額頭抵住‘晚霞’兩個字。”陸䂙的聲音里帶著種近乎病態的興

蘇晚的目落在鏡面上的“晚霞”二字上。紅的膏已經開始發干,邊緣卷了起來,像要剝落的皮深吸一口氣,慢慢抬起頭,將額頭了上去。

冰涼的玻璃著皮,把晚霞的溫度隔絕在外。口紅的膏蹭在的額角,留下一抹艷紅,像道新鮮的傷口。

“用力點。”陸䂙又說,“讓這字印在你皮上,一輩子都忘不了。”

蘇晚沒聽話。覺到額角的紅痕正在擴散,像朵正在綻放的花。桑晚的呼吸噴在的頸窩,帶著香水和腥味混合的甜膩,讓胃里一陣翻涌。

“陸先生……”桑晚突然開口,聲音細若蚊,“好像不舒服。”

陸䂙沒理。他走到鏡的另一側,看著蘇晚額角的紅痕,忽然笑了。“像吻痕。”他說,“還是我親手蓋的章。”

蘇晚猛地閉上眼。胃里的翻涌更厲害了,嚨發,像被什麼東西堵住。

“許梔說的沒錯。”陸䂙的聲音隔著鏡面傳來,帶著種飄忽的回響,“這樣,連林舟看到你,都會知道你是誰的人。”

提到林舟的名字時,蘇晚的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鐵鏈發出輕微的撞聲,像顆落地的石子。

桑晚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搭在蘇晚肩上的手輕輕,像是在安,又像是在試探。鈴鐺響了一下,很輕,像聲嘆息。

“夠了。”蘇晚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陸䂙挑眉。“怎麼?”他往前走了兩步,鏡子里的影子和他的重疊在一起,像個巨大的怪,“不想記住我的‘禮’?”

蘇晚沒回答。慢慢抬起頭,額角的紅痕已經凝固,像塊干涸的痂。看著鏡中的陸䂙,目冷得像冰。

“你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問。

陸䂙笑了。“不然呢?”他抬手,指尖在鏡面上的“牢籠”二字上敲了敲,“這字在,你就在。”

蘇晚忽然笑了。笑聲很輕,卻帶著種近乎瘋狂的嘲諷。“陸䂙,”說,“你鎖得住我的人,鎖不住我的影子。”

陸䂙的臉瞬間沉了下來。他猛地手,抓住蘇晚的頭發,迫使再次將額頭抵在鏡面上。“再說一遍?”他的聲音里帶著抑的暴怒,“你看清楚這字!看清楚你額頭上的印!”

口紅的紅痕被蹭得更深了,混著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像兩行淚。蘇晚的頭皮被扯得生疼,眼睛卻亮得驚人,像淬了火的刀。

“影子是自由的。”一字一頓地說,“你永遠也鎖不住。”

“啪”的一聲脆響。

陸䂙的掌甩在蘇晚臉上。力道之大,讓整個人都偏了過去,撞在鏡面上。玻璃震著,發出嗡鳴,鏡面上的字跡仿佛也在搖晃,像要碎裂。

桑晚嚇得尖一聲,猛地松開手,后退了好幾步。鈴鐺響一片,像串崩潰的心跳。

蘇晚的臉頰迅速紅腫起來。角滲出,被慢慢掉,嘗到了鐵銹般的腥甜。沒哭,也沒說話,只是看著陸䂙,眼神里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憐憫的平靜。

陸䂙的口劇烈起伏著。他盯著蘇晚臉上的紅痕,又看看鏡面上的字,突然抓起桌上的鉆石戒指,轉走向鏡面。

“既然影子不聽話,”他的聲音里帶著種破釜沉舟的瘋狂,“那就刻得再深點。”

鉆石的棱角劃過“晚霞”二字,發出刺耳的刮聲。紅的膏被刮掉,出玻璃原本的明,卻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像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

“看!”陸䂙指著那道刻痕,眼睛紅得嚇人,“這樣它就永遠留在這了!永遠是我的!”

蘇晚看著那道刻痕,忽然覺得累了。

想,陸䂙或許從來都不明白。

他要的不是晚霞,也不是牢籠。

他只是想抓住點什麼,證明自己不是那個被鎖在地下室的孩子。可他越是用力,手里的東西就越是走,像沙,像水,像握不住的影子。

鏡面上的刻痕還在蔓延。鉆石劃過玻璃的聲音,像指甲刮過心臟,尖銳而絕

桑晚蹲在地上,抱著頭小聲地哭。鈴鐺掉在腳邊,不再作響,像串死去的眼淚。

蘇晚的額角還抵在鏡面上。冰涼的玻璃吸走了溫,也吸走了最后一點力氣。看著鏡中那個狼狽的自己,看著陸䂙瘋狂的背影,看著桑晚抖的肩膀,忽然覺得這花房像個巨大的子宮,他們都被困在里面,互相吞噬,互相依存,等待著一場永遠不會到來的新生。

陸䂙終于停了手。他扔掉戒指,氣,看著鏡面上被刻得七八糟的字。“晚霞”二字已經被劃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無數道錯的刻痕,像張猙獰的網。

他忽然笑了。笑聲低沉而詭異,在花房里回,撞在玻璃上,又彈回來,像無數個他在笑。

“現在好了。”他轉過,看著蘇晚,眼神里帶著一種扭曲的滿足,“你的影子和我的名字,永遠刻在一起了。”

蘇晚慢慢抬起頭。額角的紅痕已經干涸,像塊褪的印記。看著陸䂙,又看看鏡面上那片狼藉的刻痕,最終什麼也沒說。

正在落下。晚霞的越來越深,過單向鏡照進來,給鏡面上的刻痕鍍上了一層

像幅未完的畫。

像場醒不來的夢。

桑晚的哭聲還在繼續。斷斷續續,像首走調的搖籃曲。

蘇晚低頭,看著自己腳踝的鐵鏈。已經止住了,只留下道暗紅的印子,和鏡面上的刻痕遙相呼應,形一種無聲的詛咒。

想,或許陸䂙是對的。

有些東西,一旦刻進去,就再也抹不掉了。

無論是玻璃上的字,還是里的鎖。

無論是晚霞,還是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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