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nbsp;nbsp; 齊桓amp;王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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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含章amp;齊桓
在過去的很多年裏, 齊桓并不願意看見王含章。
像是一個模糊的影子,只不過冠上了他妻子的份。
王含章對著佛祖躬,對著太後們俯首。哪怕才十五歲, 已經足以稱得上是落落大方的閨秀了。只是他心有旁騖, 不願意把放在心裏。
最初那幾年,齊桓總還是會想起執。
也總覺得,此刻站在自己邊的人,應該是。
與王含章的這段婚姻對于齊桓來說, 更像是易。
他待不上心, 他知道王含章亦是心中有數的。
但齊桓知道這件事的底線在哪,他也知道不管如何不喜歡王含章,有些面子上的功夫也是要去做的。譬如說善待的母家,再譬如說每月兩回宿在的院子裏。
王含章伺候的分外周到妥帖, 謙卑又謹慎地照顧他的食起居。
“江陵進貢了幾筐秋蟹,我為你留了半筐。”他如常道,“若是喜歡, 廚房還有。”
這話是當著一衆奴才的面說的, 自然也是為了給外人看。
齊桓不知道王含章對這些看了幾分, 因為大大方方地跪下來謝恩:“多謝陛下垂。”
好一幅夫唱婦隨,君安臣樂的畫面。
這是齊桓最滿意的地方,王含章分外的識識趣。
那天理完政務,果不其然聽奴才來報說, 王皇後將賞賜的螃蟹做了蟹宴,邀請幾位婕妤和人一起用,同沐皇恩。
那日也的確有些捷報傳來, 他心不錯, 破例留宿在了王含章的院子裏。
他不是頭一回做周公, 這樣的事多了也略顯乏味,尤其王含章又是一個因循守舊的人。
事畢,他與王含章沐浴後平臥在床上,原本是要睡的,可這一天的王皇後卻主來同他說話。
“李人病了,原本是不打的,只是天氣冷得厲害,臣妾想讓搬去湘荇閣去,那裏地氣足,也更暖和。一來可以避人,二來也更好將養。”
這些都是小事,齊桓一概同意:“你做主就是。”
“先帝的萬壽節就在最近了,臣妾的意思是,先把奉天殿重新整飭一遭。”
齊桓嗯了一聲:“你去做吧,不必事事報與朕聽。”
其實他并非不知道,王含章是想要和他說幾句話,不論是無關要的還是當下要著手去做的。不僅想做好王皇後,更想要好好做他的妻子。
這時候,齊桓又覺得王含章也沒有那麽好了。
太貪心了。
齊桓覺得自己已經給了王含章足夠多的東西。比如作為丈夫的尊重,再比如天家無以倫比的富貴,和一輩子用不盡的金銀。
若真的識識趣,就不該在不屬于的東西上太過貪心。
後面王含章還說了什麽話他已經記不清了,再醒來時已經到了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時候。
王皇後已經起了,帳子外面架著桌子,擺出要傳膳的樣子,試菜的小太監正逐個從桌前轉過來,一樣一樣將食夾在自己的碟子裏。
“魚炙有刺,拿下去將刺剔掉再端來。”
一旁的太監低聲說:“娘娘,這東西原本就是要看個形狀漂亮的,若是剔掉了魚刺,就散了。”
沒說話,邊的侍卻冷笑:“下賤東西,沒聽見娘娘的話嗎?”
外頭安靜下來,很久都沒有人再說話。
齊桓從榻上坐起來,王含章將簾子打起,笑盈盈地拿來服給他穿上。
一如既往。
那一刻,齊桓漸漸明白過來,為什麽在他心裏覺得王含章和執不一樣了。
同樣是的兩個人,王含章比執更懂得如何在宮掖裏面地活著。
想要的不僅僅是丈夫的尊重,還想要立威,要更多的臣服與權力。
如此出的孩,從小便是被選作一家主母來培養的,就算真的子和,心中也定然是堅韌又有主見的。但他對這種人莫名的抵。
這總會讓他想到太皇太後的影子。
若們爭奪的是自己一畝三分地中的權力姑且罷了,只是海難填,這些人總是試圖要將手到他的側來,這是齊桓不能夠容許的事。
齊桓也聽過,王皇後的娘家常常與有書信往來,因為遲遲不曾懷孕,有人勸將知知底的侍送到自己的榻上,若一朝有孕,可以去母留子。
這樣的話單聽著就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也常常讓齊桓想到自己的年。
他不知道有多次聽到大臣們勸先帝刺死自己的生母,以防止外戚之患。
這樣的說法,在他被立為太子之後便更多了。
徐太後不是個有主意的,再加上和太皇太後有著親緣,一路服小作低,才保住了自己的命。那時母後總是對著他默默流淚,還會說“若我日後不在了,你一定要聽話”之類的話。正是這樣一段過往太過印象深刻,這封寫給王含章的書信,更讓他不寒而栗。
“娘娘看過這封信後并沒有答複。”來回話的小太監繪聲繪地答話,“娘娘許不是這個意思。”
“這樣的事,寧可錯過,不能輕縱。”齊桓不願意去分析王含章的心裏向,“這幾日,朕不想再見到,讓抄些佛經靜靜心吧。”
齊桓從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麽錯。
就這麽過了半個多月,太監將皇後抄寫的佛經送來時,齊桓才再一次想起這個人來。
佛經一共抄了三厚摞,字字娟秀,一個錯字都沒有。
顯然是認認真真抄寫下來的。
看罷後,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更沒說要不要解了王含章的足。
他這是想敲打,別不該的歪心思。
又過了半個月,伺候王含章的小太監告訴齊桓,今天皇後娘娘的母家又有信送來,皇後娘娘看都不看便燒了。
至此,這件事才終于落下了帷幕。
齊桓松了口,說有事沒事的,可以皇後陪太後們說說話。
小太監臨走時忍不住多了句:“聽說皇後娘娘的母親病重,也不過是這幾日的事了,陛下要不要差人去問問?又或者要不要告訴娘娘一聲?”
齊桓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那時他心裏想的是,人唯有失了勢,才能最好的為他所用,不敢再生有異心。
王皇後的生母一個月後病故,齊桓賞賜了銀兩作為恤,也未曾親自去安一番。
再見面已經到了年下,除夕的禮單由王含章拿來給他過目。
那天他才驚覺,王含章瘦了很多,一雙眼睛倒是顯得愈發的大了。
“這些東西原本是不需要勞陛下過目的,只是這也是太皇太後的意思,到了年底,後宮用的銀兩開支、賞出去的銀子總得有個明目,不能糊裏糊塗地過了。”將賬本一并遞過來,“陛下若是哪裏不徹的,可以問臣妾。”
管賬是大事、難事,太皇太後一直不肯松手,哪怕此刻,後宮大半的賬目還是落在太皇太後的手裏。只是王含章很聰明,那些不需要來管的賬,一樣的輕車路。
不管齊桓問到哪裏,總能條理清楚地為他解釋一番。
這個聰穎機慧的樣子,倒有幾分真切的像執了。
尤其是這一天,穿了一天水碧的裉子。
這個式樣是執過去喜歡的,和圖案都讓人想起執來。
鬼使神差的,齊桓那夜再一次留宿在了王含章的院子裏。
他得很是厲害,總覺得記憶裏的執也是這般意款款的樣子。
他對執有怨,這麽多年都未曾衰減,反倒是愈演愈濃,燒得他的理智都了灰。
那一夜,竟是久違的酣暢。
又過了半個月,太醫說王含章有了孕。
說不出是喜悅,還是不喜悅。
太皇太後們倒很是高興,齊桓按照規制賞賜了王皇後很多東西,也空去看了兩回。
比過去潤了些,和執又不像了。
齊桓心裏還是有些憾的。
正好有孕,齊桓往另外幾個婕妤那裏跑得便更勤了些。
日子總得這麽不溫不火地過下去,直到他得到了消息說,薛執竟然來到了益州。
是為誰來的,齊桓心裏很清楚。
在這一刻,圈齊楹的快并不能抵消他心深的妒忌。
哪怕他心裏一直覺得,自己強過齊楹百倍,但每次面對著執,他都覺到一深深地乏力。
鴻禧館是比照著昔年永福堂的樣子建的。
不論是面闊三間房,還是院子裏種著的綠萼梅。
每間房的布置也都是記憶中才有的樣子,他有意想要讓時間回溯,倒流到最初遇見執的那些年。
因而,當下人們告訴他,執挾持王含章,逃離了鴻禧館。
聽完下人們一五一十的描述,齊桓久久不語。
他聽出了王含章的話外之音,一時間竟不敢相信。
王含章是有意要放執走的。
那一天,星垂平野,齊桓靜靜地在鴻禧館站了很久。
對這個人,他談不上恨,也談不上,他覺自己像是個看客,旁觀艱難地掙紮,想要給自己謀得一容之。
不知從哪一日起,他對執的已經和過去不同了。
齊桓的心裏,只餘下深深的不甘。
直到他被高慕重傷,多個渾渾噩噩的日子像是一眨眼就過完了。
只在病重偶爾聽到了一句,說太皇太後給王皇後服用了催産藥,強迫不到九個月便生下了一個孩子。
就連太皇太後邊的迎春都忍不住說了一句:“皇後娘娘當真是堅韌的人。”
他沒有心思去看這個孩子,因為他心裏很明白,一旦他沒能闖過這一關,這個孩子便是未來的儲君。
阿芙蓉發作的煎熬宛如附骨之蛆,寒意伴著疼痛,逡巡在中的每一角落。
他冷汗涔涔,自昏沉中睜開眼,在朦朧竟恍惚看見了王含章的影子。
還未出月,臉很是蒼白,眼裏含著淚,不知在這裏站了多久。
似乎好久都沒有見過了,又瘦了些,可如今竟然不像執,反倒像自己了。
齊桓對著勉強一笑:“含章,你瞧朕如今的樣子,可還認得出來?”
只這一句,王含章終于悲不能抑,踉踉蹌蹌地跑過來撲在他床前,喚了聲舒讓便淚如雨下。
他們夫妻兩三年了,這是齊桓第一次的閨名。
泣涕俱下,拉著他的手不肯松。
“太皇太後讓朕不要違逆自己子的意願,讓朕像吃飯喝水一樣服用阿芙蓉,含章你覺得這法子如何?”齊桓神好了些,認真問王含章。
王含章紅著眼不肯說話,齊桓閉著眼,結上下滾過:“你說就是,出你之口,朕之耳,再無第二人知曉。”
他到一只手,輕輕過他的眉骨。
王含章小聲說:“臣妾想讓陛下面。”
這一句話說得很慢,齊桓聽過卻笑了:“好。”
那一天,他心裏想到了很多東西,他突然覺得這世上最懂他的人,竟一直在邊。
王含章又低聲補充:“臣妾這麽說,并不是因為臣妾的孩子……”
“朕知道。”齊桓打斷了尚未說完的話,他的手無力的落在王含章的肩膀上,“朕從沒有在這件事上懷疑過你。”
因為他知道,王含章的本質并不壞,也不過是自保而已。
那時他想到的是,若熬過了這一程,大抵是要修補一下與皇後的關系的。
那日在他邊陪了他許久,說了很多過去沒說過的話,大部分時間都是王含章在說,齊桓在安靜地聽。直到夜深時,太皇太後派人來過問,王含章才向他辭別。
“明日,你還來嗎?”齊桓終于問。
“陛下想見臣妾嗎?”
齊桓閉著眼笑:“想。”
王含章亦笑:“明日臣妾抱孩子來給陛下瞧瞧,好嗎?”
齊桓雖并不想見,卻沒有拂了的好意,微微點頭:“嗯。”
“明日太皇太後要帶臣妾出去,待臣妾回來就來見陛下。”
“好。”
這便是王含章同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下人們不敢細說汝寧王府中發生了什麽樣的事,他從他們的只言片語中,也猜到了是太皇太後與太後一起,給了王含章一番辱。們想以這樣的法子來迫使齊楹就範,為的是要用薛執的來救自己。
們說他從不曾過,還提起執與他曾是何等深意重。
這樣的話,聽著就覺得諷刺。
而王含章,終于不願再承這樣的侮辱了。
當齊桓強撐病走到王含章的前,竟百集,五俱焚。
“為何你們都有這樣大的膽子。”他不知在說給誰,“為何一個個,全都願去死?”
彼時的齊桓并不能理解一個子活在這世上的千萬分辛苦。
只在這一刻,到剜取般的疼痛。
冰冷的風吹向他,齊桓竟覺得天下茫茫,再也找不到自己的棲之所。
王含章死在了他想要與修好的日子裏,這也了齊桓心中百般憾的一件事。
總到了一定年齡才意識到,人生的憾,總是越來越多。
他想緬懷,卻又驟然驚覺,自己竟找不到任何能夠拿來懷念的東西。
到了轉一年,齊桓已經像是變了另外一個人。
阿芙蓉泡浸在香片茶裏喝,剛好能沖抵那奇異的香氣。
他不大去過問朝政,平日裏下棋看歌舞,偶爾也會看一看小太子齊瑤。
太皇太後病故,徐太後帶發出家,人生行途近半,故人漸漸凋零。
齊桓以為自己會這樣渾渾噩噩的活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在外面的暗衛送來了一張畫像,說有人在并州見到了一個酷似王皇後的人。
那張畫像被齊桓反複端詳,他幾乎認定,那個人就是王含章。
一時間,激摻雜著無名的怒火,齊桓幾乎站立不穩。
他只想當面質問,為何要以如此方式拋下他。
思考了整整一夜,他焚毀了住所,帶著孩子離開了益州。
齊桓想得并不複雜,他只想聽王含章再說一句話,什麽話都可以。
一路餐風雪,他舊疾纏,隨攜帶的阿芙蓉所剩無幾。
來到并州時,齊桓臨水相照,幾乎認不出自己。
他按照侍衛給他的地址找到一院落。
守了兩天後,從門裏走出一個年輕的人。
陌生,又如此諳。
他靜靜地看著,不知該生氣還是該高興。
已先一步做出反饋:“含章。”他輕輕了的名字。
那個人的目落在他臉上,又緩緩移開:“你認錯人了。”
轉走,卻被齊桓猛地握住了手腕:“我沒認錯。那天你說過還要再來見我,為何要爽約?”
那個人垂下眼:“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齊桓深深吸一口氣,對著緩緩道:“我把孩子帶來了,你想不想見他?”
果不其然,那個人的形微微一頓。
春風如絮,綠楊青柳。
一笑爬上齊桓的角:“他會說好些話了。”
“只要你肯原諒我,”齊桓一字一頓,“我的命,從此便是你的了。”
落日滿山河,王含章背對著他,既不點頭,也沒有搖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