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遇到的問題迎刃而解。
如今,棲茶的招牌上,已經無聲烙下了方的金印。這不再是鄉野作坊的自說自話,而是了“振興鄉村”青眼、上了紅頭文件的標桿。
這層份,比任何辯駁都更有力量,如同一道無形的護符。
那些原本在暗窺伺、蠢蠢的目,此刻不得不重新掂量。
誰還會不識時務,去這個霉頭,與這明晰的“上面”的意思公然作對?
徐振華拘謹地坐在藤椅上,指尖有些發涼。
他對面坐著一位老者,穿著半舊卻潔凈的深藍夾克,袖口微微起,臉上總掛著一種近乎慈祥的溫和笑意,眼角的皺紋也舒展著,像是鄰家退休后閑來無事、在巷口曬太的普通長輩。
老人不不慢地燙著茶杯,手法練卻不見毫架子,只像是個侍弄了半輩子茶的老茶客。
他替徐振華斟了一杯,聲音溫厚,帶著一點長輩式的關切:
“徐局,最近……工作上沒什麼難吧?”
徐振華連忙雙手接過,杯壁溫熱,他卻莫名覺得那溫度有些燙手。
老人不再說話,只低頭吹了吹自己杯中裊裊的茶煙,神態平和得像一汪靜水。
可徐振華卻漸漸坐立難安起來……對方越是這樣尋常,這樣不急不緩,他心頭那弦就繃得越。
空氣中仿佛有無形的線緩緩收束,不勒,不刺骨,只悄無聲息地纏繞上來,一點一點,得人不過氣。
徐振華的結滾了一下,額角滲出細的汗。
老人這時才抬起眼,目依舊寬和,甚至帶著些許諒,仿佛真的只是在閑話家常。
可他輕輕放下茶杯時,那極輕的一聲“嗒”,卻讓徐振華肩頭莫名地一。
“有些事,”
老人語氣依舊溫和,
“看似小,拖久了……也容易絆倒人啊。”
老者終于抬起眼。那雙眼睛并不渾濁,反而異常清亮,銳利的目如同經過打磨的鷹隼,緩緩掠過徐振華煞白的臉。
沒有斥責,沒有怒罵,只是極輕地搖了搖頭,眼底深流淌著一極淡的、卻足以令人膽寒的失。
那眼神無聲地傳遞著,比任何咆哮都更迫力的訊息:
“就這麼點微末小事,連個毫無基的小丫頭都按不下去。”
徐振華的后背,卻已被一層冷汗無聲浸。
他的頭幾乎要埋進口,頭發,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種無聲的敲打,比一記耳更讓他覺得恥和恐懼。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為何一塊看似唾手可得的土地,竟會生出如此多的波折。
直到他在那份剛剛下達的“鄉村振興重點企業扶持名單”上,看到了那個刺眼的名字——棲茶業,林晚。
一難以置信的驚愕,在一瞬間沖昏了他的頭腦。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抓起那份名單,氣上涌地沖向了周晏嶺的辦公室,甚至忘了最基本的禮節。
周晏嶺并未立刻見他。徐振華只能焦躁地站在那扇閉的紅木門外,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也讓他發熱的頭腦逐漸冷卻下來。
門終于開了,他走進去,周晏嶺正低頭批閱文件,連眼皮都未抬一下。
足足晾了他半小時,周晏嶺才仿佛剛發現他一般,慢條斯理地放下鋼筆,聲音平淡無波:
“徐副局,有事?”
那一聲刻意加重的“副局”,像一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扎進徐振華膨脹的虛榮心里,讓他猛地一個激靈。
這段時間周晏嶺的放權,幾乎讓他忘了自己究竟是誰,此刻站在真正掌權者面前,那點借來的威風瞬間消散,冷汗悄無聲息地浸了后背。
他猛地想起背后那位,那位總是在幕后、把玩著紫砂壺、以非傳承保護者自居,實則掌控著礦山命脈的男人。
祁世杰的笑容從來溫和,眼神卻總能讓人到一種被毒蛇盯上的寒意。若是讓祁會長認為他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利落,甚至引來了周晏嶺的注意……
徐振華瞬間換上了一副近乎諂的舒展笑臉,幾乎是弓著腰,將那份名單小心翼翼地放在寬大的辦公桌上,聲音里帶著試探與惶恐:
“周局,打擾您了。就是這份剛剛擬定的扶持名單……您看,這個‘棲茶業’,是不是……是不是哪里弄錯了?”
周晏嶺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徐局...有什麼問題?”
徐振華臉上的笑容幾乎快要掛不住,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周晏嶺的神,將那份名單又往前推了推。
周晏嶺的目終于從文件上抬起,輕飄飄地落在那份名單上,指尖隨意地點了點“棲茶業”旁邊的某個不起眼。
徐振華順著他的指引看去,那里赫然蓋著一個鮮紅的、帶有防偽編碼的電子簽章,簽發人一欄,正是“周晏嶺”三個清晰有力的漢字。
“這份名單,是經過多方論證和嚴格程序篩選確定的,”
周晏嶺的聲音平穩無波,聽不出任何緒,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每一個項目,都符合政策導向,有顯著的示范價值和發展潛力。”
他頓了頓,目重新落回徐振華臉上,那雙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定論,
“尤其是這個棲茶業,模式新穎,正苗紅,是重點扶持對象。文件已經正式下發,錄系統了。”
他微微后靠,倚在寬大的皮質椅背上,手指疊放在前,做了一個極其簡單的作,卻充滿了上位者的篤定和迫。
徐振華臉上的笑容依舊掛著,但他的后背卻已僵得如同一塊石板。無論共事多久,面對這個比自己年輕二十多歲的上司,他心底那點不甘與不服,總像刺一樣扎著。
他的結滾了一下,聲音放得又輕又緩,帶著十二分的小心:
“周局,您看……您還記得前段時間,我主要負責推進的那個‘旅游示范區’征遷項目吧?”
他仔細觀察著周晏嶺的神,謹慎地補充道,
“這個棲村……恰好就在規劃紅線范圍啊……”
他話沒說盡,但意思已不言而喻……一個要被征遷的地方,怎麼能同時為重點扶持的樣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