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將軍正坐下等著批公文，聽言笑了一聲，“大哥，我爹是管祭祀慶典的膳食，不是在膳房當差，這你得問侍省十二監的人。”
他提筆在文書上簽姓名，“若想知道改明兒萬壽節吃什麼，我倒是能替你打聽打聽。”
對方大概是對壽宴的飯食不抱什麼希，抬手一揮，喪氣地搖頭轉開。
手頭的公事才理了一半，忽就有當班的軍跑著進來喚他，“將軍，衛所外有人找。”
隋策沒抬頭，只忙著提筆蘸墨：“誰啊？”
小年輕看他不給自己眼神，又顧忌著左右的上峰不敢過分大聲，掩著沖他呵氣音。
他沒聽清，隨口問：“什麼？”
“您、您家那位……”
隋策依舊不甚明了，終于顰眉揚起臉。
周遭已有竊笑之聲。
那人替他恨鐵不鋼，無可奈何地如實說：“唉，您家夫人，重華公主殿下，找上門兒來了。”
隋策當下一怔。
他杵在那里傻子似的頓了片晌，表像是有些驚訝又覺得驚喜，口中輕輕嘣了個語氣詞出來，立馬把筆一扔，推開椅子起往外跑。
周遭的幾位同僚皆不懷好意地指指點點：“嘖嘖你看他你看他，角都要勾到天上去了。”
另一個攏著嚷道：“文睿，要笑便好好笑吧，什麼呀，德行……”
還沒出衛所大門，遠遠的就見他家公主俏生生地站在樹蔭下，兩個婢一左一右替打著華蓋，蔥白織金的輕紗長勾出一副窈窕修長的好條，那眉目明斐絕，在這大夏天里瞧著清極了。
商音不經意發現他，形轉了過來，笑得輕俏靈秀，直朝他招手。
隋某人油然而生的自豪浮在眼角眉梢，簡直快把“雀躍”兩個字寫在腦門兒上，小跑出去時，背后的下屬膽兒地吹著哨音噓他。
青年回頭佯作威懾地瞪了眾人一眼。
大伙兒只是閉憋笑，都沒往心里去，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氣——將軍可樂著呢。
“你怎麼來了。”隋策難得不好意思起來，一會兒叉腰，一會兒撓耳，“這麼熱的天，當心中暑。”
“就是熱嘛，在家睡也不睡不踏實，玩也玩不痛快。”商音眸中藏笑，“我想著你們這邊應該還沒供上冰塊，閑的沒事，來給你送冰鎮的甜碗子吃。”
打了個手勢，底下的仆婢立刻端上一碗琉璃盞盛著的冰雪糯米。
純白的丸子配上各瓜果，再撒上細細的一把山楂碎，在炎炎烈下直冒寒氣，別提多可口了。
“這是我改良的方子，你吃吃看。”
商音在旁期待地等他品嘗，“看味道怎麼樣。”
“嗯……”
隋策當場舀了一大勺塞進里，頗給面子地吃得極香。
星眸亮得發，兒地聽他給出回應：“好吃嗎？”
羽林將軍滿口不得空，凍得齒險些張不開，就這樣還給比拇指，毫不吝嗇地夸獎：“嗯！呼……好吃！”
“你喜歡就行。”商音笑得心滿意足，又怕他不方便，“不進去吃麼？”
“進去干什麼？”隋策攪湯匙，邊吃邊含糊道，“我一進門準讓他們搶了，你親自給我帶的，才不能便宜了這群鐵公。”
聞言背著手輕點腳尖，好整以暇地挑眉看他吃東西，“你以為我來就只給你一人帶吃的啊？”
“我是那麼小氣的人麼？”
商音抬了抬下，示意衛所門邊用板車拉來的兩大桶冰雪水，重華府的管事正指使小廝一碗一碗地舀了給今日上職的軍們送去，人手一份，消暑解。
一幫羽林衛沾了自家上峰的，各自規規矩矩地在遠給公主殿下行禮，恭敬得不行。
隋策見這幫人那狗子樣，好笑且無奈地搖頭。
“臭小子，我打的江山，他們來福，唉……”
商音興致：“我決定在朝廷供冰之前，日日都來給你們送。”
他險些噎著，艱難吞下口中的冷飲，慨地抬起頭：“日、日日送？”
“咱家可真是有閑錢……”
重華公主財大氣地得意道：“那是。這算什麼。”
“誒，你自己可得小心著點，日頭太大就莫再出門了，讓下人送就是，免得曬傷。”
“知道。”指指碗里，“你嘗一嘗那個櫻桃，看甜不甜。”
兩人站在亭亭如蓋的榕樹下，頂著烈日有說有笑，一時間竟沒想著進屋聊。隋日知著一腦袋的汗經過此，險些看花了眼，走兩步又退回來，才發現自家兒子和公主居然在酷暑的午后這般忘我地說著小話。
“你、你在這兒呢……”
隋策捧著涼水了聲“老爹”。
商音也跟著喚道：“爹，吃涼碗子。”
隋日知被重華公主這個“爹”得差點折壽，一時左右不自在，但不自在歸不自在，仆役遞來的琉璃盞他也頗為誠實地接來吃了——沒辦法，這天兒著實太毒辣。
“你在這正好，我也懶得多跑一趟。”他手拖冰涼的皿緩解炎熱，“你娘啊，怕你大夏天的去校場練兵暑氣，給你備了點藿香丸，還有自個兒做的涼紗，什麼驅蚊驅蟲的香囊啊，一大堆……喏，人在那邊車上的，過去和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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