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清已有多年無人涉足,山谷遍野生著堪稱張狂的雜草,好些竟沒過了玄馬的膝頭。青年握著馬韁穿梭于這片荒涼的野地,萬籟俱靜,他莫名覺到一不同尋常的死寂,這種覺和以往杳無人跡的山林是不一樣的,是完完全全沒有生命的靜。
十多年前平叛之戰留下的殘骸早被經年累月,滄海桑田得不剩什麼。
聽聞梁毅上繳了近千顆叛軍人頭,將凌氏一族殺得斷子絕孫,想必這片土地曾染遍了鮮,但此刻也都沉淀在荒蕪之下。
隋策忽然像瞧見了什麼,勒住韁繩利落地抬下馬。
他用腰間輕劍斬斷礙眼的草,旋即屈膝蹲,撥開地面盤錯節的野。
底下是一口鐵鍋的殘片,有燒焦的痕跡。
再往旁邊探索,很快便到一塊浸著泥土和氣的不明之,他用力一扯,仿佛牽出蘿卜帶出泥,呼啦啦□□一大片零狗碎。
鍋鏟、碎布、半邊撥浪鼓,以及沒有被火舌卷盡的木料,磚瓦,鍋碗瓢盆……
隋策不皺起眉。
怎麼會有這麼多尋常的生活品?
難道凌氏叛黨當初除了在此地招兵買馬,也收留婦孺嗎?
還是說,此本有人生活,后來才讓凌家人趕跑的……
有那麼一刻,他萌生起一個令人骨悚然的想法。
偏偏四下里微風正輕拂,長勢駭人的蒿草們即刻雜無章地開始招搖,在他周遭詭譎得仿佛有游魂低鳴。
隋策注視著充斥滿眼的青綠,牽馬一面走,一面打量足下深埋在泥濘與荒草地里的斷壁殘垣。
不多時他停住腳步,前方半凹進去的山壁間約放置著什麼,東西不舊,看上去還很新。
他將馬暫且系在旁邊的樹上,打起垂下的一簇藤草鉆到。
那里頭居然擱著幾口大箱子,邊沿以桐油封。
隋策撥開匕首,不怎麼費勁便拆了開來。
箱頂一掀,沉甸甸的玄甲戰袍頓時反著微在他眼角。
幾乎是在瞬間,青年的心里便暗道不好。
還沒等他松手往外走,遠就聽得一個嗓音帶著比捉還興的語氣趾高氣昂道:
“好啊,隋大將軍。”
“早看出你心懷不軌,本是多個心眼盯著你的舉,想不到現在竟捉個正著!”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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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五章
隋策打起頂上礙眼的一串藤草, 有些刺目,他回眸時多帶了點不耐煩的神。
背后排開一行三角的騎兵。
為首那人重甲披,從頭到尾防護得十分嚴實, 他瞇眼看了好久才看出是第一天在道上迎接自己的會川衛千戶。
難怪從那之后就沒再看見他。
隋策聽完覺得好笑,吊兒郎當地將手臂搭在膝上, 似乎被對方給逗樂了,“我說怎麼這麼順利, 原來在這兒等呢。”
他一抬下, “守好幾天了吧?真難為你。”
千戶對他的嘲諷置若罔聞, 依舊大義凜然:“隋策, 你原駐守京師, 此番竟主要求下西南調查兵備一案, 可見心懷不軌,怕是老早就與地方上這些蠢蠢的臣賊子暗通款曲了吧?”
“不妨告訴你。”
他得意地直了背脊, “那幾個讓你推出來頂罪的替死鬼,已在酷刑之下招供了。你——”
千戶揚刀一指, 活像戲臺上耍大刀的老將軍,“私竊朝廷軍備,私造兵刃武, 有謀逆之嫌。其心可誅,罪大惡極!”
隋策索坐在了山門口,全當是聽了個屁, 好整以暇地問他:“誒, 是老梁頭派你來的嗎?”
“大膽!”
他還在唱, “人證證聚在, 看你如今怎麼抵賴!說!其余兵備被你轉移去了何?你的同伙呢?”
青年凝眸思索, 頗為好奇, “所以……此番是梁國丈故意引我出京?”
他說完就忍不住笑,“你們就用這種掩耳盜鈴的手段抓我……唬小孩兒呢?”
“上峰那高瞻遠矚。”千戶朝天遙遙一拱手,“早看出朝中佞有不臣之心,特使巧計黨上鉤!”
見兩人全然是各說各的,同鴨講,青年也就不再強求,嘆了口氣,只拿尾指挖挖耳朵。
千戶看他如此態度,心中了然地點點頭,“好啊,你不肯招認是吧。”
言罷便指使左右,“大獄里頭總有撬開法子——把他給我拿下!”
知道隋大將軍并不好惹,卻也只帶了寥寥幾個兵卒,儼然是想他手,他若一手,反賊的罪名可就落實了。
隋策才沒這麼傻。
他輕慢地坐在原,任由這幫人拽起來,從始至終連指頭都未一下,便被迅速解除了武裝,長刀一橫架在脖頸上。
收押得如此順利,那位氣勢洶洶的千戶自己都有些意外,眼角跳得仿佛繃不住,最終才勉強維持冷面:“帶走!”
商音一直等到十月底也沒能等來隋策答應過要給寄的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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