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晉江首發(修
第四十章
回城之前, 蘇梨告訴衛知言,落難以後,多虧農戶的大娘襄助, 和大公子才能有房可住,有飯可食。
想請衛知言去請示一下崔玨, 給大娘送點嘉獎的銀錢。
說完,蘇梨又從袖子裏拿出那一枚被手臂煨到溫熱的玉佩, 遞到衛知言手裏, 笑了下:“請衛兄弟把這塊玉佩還給大公子, 再幫我帶一句話,就說……完璧歸趙,兩不相欠。”
兩日後, 一行人回到了建業都城。
靖王死于梧桐山的一場暗殺,宣寧帝悲痛萬分, 哭踴宮中,帝王在悲傷之下,竟急火攻心生起了病癥,纏綿于榻。
君王重病在床, 不能早朝。
靖王的喪禮便由太子李傅昀親自主持,王公大臣以崔玨為首,從旁輔佐儲君, 監理國事。
因靖王不過皇子,并非聖太子,為了吊唁李彰,宣寧帝詔于天下,命君臣、都城子民在一月皆要穿戴冠緯素服,又制一月, 不許民間婚嫁、作樂。
四月初,大祭喪期滿後,百姓除服,宣寧帝命前大監前往吳東崔家送去一道婚旨,正是將重華公主李慕瑤下嫁給吳東崔家長公子崔玨,以結兩姓之好。
此前欽天監的吏核對過崔玨和李慕瑤的生辰八字,正是天造地設的滿良緣,因此送婚旨的同時,禮們還擇定了幾個公主下降的婚期吉日,供崔家尊長挑選。
皇命不可違,世家還和天家維持著表面上的平和。崔翁雖不喜天家先斬後奏,但到底沒有推拒,他為老家主,自然能做主士族家事。
征得崔玨同意後,崔翁將婚期定在了六月二十日,那是個荔月晚夏,山伏藏的好日子。
如今不過六月初,芙蕖初綻,瓣黃蕊散出暗香,崔家的荷塘裏豎著高低錯落的荷,秋桂偶爾去折來一個碩大的蓮蓬,用簽子挑開青蓮子,剝皮後搗蓮子泥,用來蒸糕給蘇梨吃。
自打之前梧桐山之行回來,崔玨又是輔佐喪禮,又是都城娛樂,忙得腳不沾地,蘇梨并未被慧榮姑姑召去侍寢。
到了五月,吳東崔氏開始忙碌長公子的婚事,滿庭院都是珠寶氣的珍品,管事們各個臉上喜氣洋洋,幫忙收拾箱籠,將那一擡擡世家準備的聘禮送進宮中,以示對于新婦的珍重。
雖是公主下降,但能嫁到吳東崔氏的長房,也是崔氏大族的恩典,崔家并不覺得以禮聘婦的舉,存有辱沒李家王朝之意,反倒覺得李家公主應該恩戴德,歡喜備嫁。
畢竟婚儀由崔玨親手籌備、辦,說明他對正妻的看重,往後也會禮待李慕瑤,結琴瑟之好。
蘇梨看著送疏月閣的那一匹匹用來制作婚服的綢緞,心中不生波瀾。
算了一下日子,距離上次與崔玨行房,已過去二三個月,正是能診出喜脈的好時刻。
林不但幫蘇梨辦妥了王婆子的事,還替從江湖游醫那裏討來了一味藥,此藥可以將人的脈搏氣息強行制,佯裝婦人孕的脈。
蘇梨借此藥膳,就能假裝懷孕,趁崔玨大婚之前,逃離崔家。
吳東崔氏要尚公主,李慕瑤視為眼中釘中刺,必不會歡喜蘇梨住在本家。
既如此,蘇梨在大夫診出有孕之後,提議離府回到蘭河郡的二房,崔翁自是了結一樁心事,歡喜之至。而崔玨這般周全的人,他重李慕瑤,定也不會故意惹怒新婚妻子,對蘇梨加以阻攔。
到時候,秋桂沒了奴僕契,可以盡早離開,而蘇梨趁機下鄉出逃,就能和林護送出門的祖母會合,一起離開建業。
屆時,蘇梨的假帖就有了用武之地,可以去往任何地方,可以恣意自在地做自己。
勝利在,蘇梨終于能重獲自由了。
蘇梨心下松了一口氣,頭戴幕離,遮蔽面容,出了一趟崔家,和林在約好的茶樓包廂面。
今天見面,為的是取來假孕的藥。
在最後關頭,蘇梨不想暴林,以免被人覺察端倪,因此并沒有讓林往崔家送藥,而是約好了在外見面,也好掩人耳目。
蔽的包廂,蘇梨摘下薄紗幕離,出一張沁滿細熱汗的桃腮杏臉,手打扇,扇了扇風,笑道:“這樣炎炎夏日,就該坐著吃冰、吃瓜才好。”
無論多次見蘇梨,林都會被子的容貌所懾,只他心中激蘇梨,將視為天底下最善心腸的娘子,并無其他非分之想,又因蘇梨喚他一句“小弟弟”,他心中也將蘇梨視為家姐看待。
聞言,林笑道:“阿姐所言極是,還是吃瓜好。等到下次,我給你去農戶那裏買瓜吃。”
“好啊。”蘇梨捧著一盞清茶,愜意地飲下一口,又挑眉問,“小,我問你要的東西,你備好了麽?”
“自然備好了。”林將藥遞給蘇梨,“不過此藥只能保證三日的脈,阿姐若想確保萬無一失,還請一定謹慎服用。”
“我知道了。”蘇梨心中有數,為掩人耳目出逃,自當在準備離開崔家那幾日再行服藥,如此尋大夫診出有孕,就能趁機蒙騙崔翁,借機逃跑。
時間迫,蘇梨必須在三日,將“離府下鄉”一事一氣呵辦好。
最好挑在崔玨忙著舉辦他和李慕瑤的婚儀,顧前不顧尾,忙到不開的時候。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好在兩月的調養,蘇梨上的傷勢已經痊愈,不會拖累的出逃。
只是蘇梨白皙的側還落下一個淺淡的傷疤,有礙觀瞻,崔舜瑛每次見到了都眼淚汪汪:“要是因為這道疤,害得蘇姐姐被夫家嫌棄,那我真的罪該萬死了!”
蘇梨聽完,哭笑不得。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溫聲安崔舜瑛,再養養都會好的。
蘇梨上這樣說,心裏想的卻是,沒有婚的打算,不怕夫家對挑三揀四,有一道疤怎麽了?再多來幾道都不怕。
蘇梨和林道別。
從茶樓出來後,便戴上幕離,小心踏上了馬車。
蘇梨先一步離開,林知走了,後腳也離開了此地。
殊不知,二人自認行蹤蔽,這一幕卻早被人暗中監視許久。
暗巷之中,一輛青帷馬車靜靜停靠牆邊。
車簾半,漫出一道若若現的清雅草木香。
車,男子白勝雪,神俊貌,端坐于案前,手中陳政言兵的公折停于那句“南江朱氏,揭報事由”,久久不曾往後翻。
崔玨放下文書,召來衛知言,冷聲道:“去追那名與蘇娘子同行之人,擒後……殺之。”
崔玨不問緣由,直接不分青紅皂白,對那名年人下達殺令,如此獨斷魯莽,倒讓衛知言有些驚訝。
他躊躇道:“萬一此人是蘇娘子遠親,譬如堂弟、表弟什麽的……屬下徑自刀,是不是不大好?”
崔玨想到之前二人聯袂而來的事,心中生煩悶……為了與外男私會,蘇梨不惜用幕離遮住頭臉,掩人耳目,如此鬼祟,又怎會是遠親偏房?便是探親,召來崔家拜客即可,偏要獨前往,誰知在茶樓作甚?
特別是那名男子臉上的神樸拙真誠,向蘇梨的背影時,滿是信賴,莫名令人不快。
崔玨臉上波瀾不興,唯有修長指骨輕叩桌案,發出篤篤的響。
一聲重過一聲。
直到一刻鐘後,衛知言又來回稟。
“主、主子……屬下跟丟了,此人竟是個擅武的練家子!”
敲案聲驟然停下。
片刻後,馬車裏傳來極輕的一聲冷笑。
崔玨沉下眉眼,良久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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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梨回到崔家,已是傍晚。
溽暑的日子,在外奔波一天,回到暮冬閣的時候,滿都是熱汗。
薄衫沾了汗,上蘇梨清瘦的脊背,粘得渾不適。
沒等蘇梨吩咐秋桂備好沐浴的熱水,慧榮姑姑忽然到訪。
“蘇娘子,大公子召你前往疏月閣。”
聽完,蘇梨怔住,算了一下日子,小聲問:“姑姑是不是聽錯了?今兒是六月初三,并非月中的日子……”
既然不是過嗣的日子,崔玨為何要召去疏月閣?
若是從前,蘇梨還能以為崔玨待是有些不同,可當崔玨與李慕瑤的婚期定下以後,蘇梨那點遲疑早就煙消雲散,知道崔玨此前在農家小院的溫存,不過是一時興起……他拿當個逗趣的玩意兒,又怎會上心?
既如此,崔玨婚前無故召見又是為何?
又或者說,他忍數月,又不敢另置姬妾,讓李慕瑤寒心,因此崔玨想在婚前借紓解一番?
蘇梨悄悄皺起眉頭,按了下有些酸痛的後腰,低聲拒絕:“姑姑,我算了算,應該快來月事,後腰有些酸疼,偏今日也不是易孕的日子,是否不便侍奉尊長……”
蘇梨前兩個月的月事其實很規律。
心知,孕婦前三個月懷了子,每逢月事是會出一些的,也是如此,婦人早期懷子,自己可能都不大知曉,得出現害喜之癥,再請大夫從旁診脈,確實婦人是否有喜。
不過蘇梨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故意掩下了懷胎的日子,沒有告訴醫婆,前兩個月已經來過月事。
聽完,慧榮目疑,上上下下打量了蘇梨一眼。見小娘子確實臉有點發白,腳虛,想了一會兒,又低垂眉眼,道:“大公子是崔氏尊長,他的口令便如天諭,世家上下不得違抗,還請蘇娘子莫要為難奴婢。”
事已至此,蘇梨也不想和崔玨拗著幹,畢竟日後能否順利出逃,還得倚仗這位長公子大發善心,切莫從中作梗。
只是,既要裝作有孕,自是不能同崔玨行房。前三個月的胎位不穩,一行房,崔玨偏又暢通無阻,豈不是餡兒?
罷了……崔玨非得討要的話,蘇梨也能拋下臉面,以手襄助,幫他弄出來。
蘇梨攥掌心,暗下咬:“我知道了,慧榮姑姑容我換一再來,上帶汗,未免惹大公子不喜。”
低眉順目,恭敬至極,決不會掃這位尊貴長公子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