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晉江首發
第四十四章
兩日後, 崔翁恩準蘇梨回到蘭河郡養胎,二房婆母那邊,也有崔翁親自遞去消息, 囑咐二房兒媳好生照顧蘇梨腹中胎兒。
臨走前,蘇梨還沒忘記演戲。
百般推, 不是落下這個就是落下那個,一趟趟跑回暮冬閣, 就是不願登上馬車。
蘇梨依依不舍, 仿佛對吳東崔氏的偌大祖宅多有留。
慧榮煩不勝煩, 既要下消息,又得防止蘇梨臨時生事。
慧榮見心眼頗多的模樣,半點不敢掉以輕心, 在蘇梨提出要最後見崔舜瑛一面的時候,慧榮終于忍無可忍, 攔下了。
“蘇娘子請上車吧,四娘子那裏自有奴婢代您辭別。若是還有何落在暮冬閣裏,奴婢也會將這些用收拾妥當,再送往蘭河郡去。”
慧榮為了勸蘇梨安心離開, 連爛攤子都願意幫收拾。
蘇梨沒了逗留的理由,只能佯裝不甘心地坐上了馬車。
馬車啓程,秋桂和蘇梨老實待在馬車裏, 大氣都不敢。
一路上,車簾都被蘇梨得嚴嚴實實,一隙不,生怕了臉,被人瞧見,逃跑一事橫生枝節。
好在有崔家派來的僕婦開道, 那些守城兵卒是看到“崔”字家徽的旗幟都嚇得兩戰戰,哪裏還敢上前詢問貴主的出城憑由與帖。
蘇梨就這樣順利地出了建業郡。
夜裏,幾人留宿驛站。
蘇梨住在上等的客房,推開窗,用香與口哨來養的信鳥,再在鳥上綁縛了三稻草,放飛了它。
這是蘇梨和祖母約好的信號,一旦看到鳥雀飛來,祖母便會聯系林,再由王婆子打掩護,助祖母出逃。
接著,祖孫二人便能在建業郡外的一個漁村小鎮相聚。
蘇梨收回手,看著鳥雀自由自在地飛翔,角忍不住上翹。
很快,也能和小鳥一樣,飛往任何想去的地方。
蘇梨知道,有崔翁的傳信,蘭河郡的嫡母周氏,還有二房婆婆就會收到懷孕的消息。到時候定有另外一批兵馬與健僕趕來接應……蘇梨沒幾日好日子過了,在的防守變得更為森嚴之前,必須盡早出逃。
夜裏,蘇梨謊稱腹痛,要在建業郡外的一座小城原地休養一夜。
婆子們不知,只能聽從蘇梨的吩咐,原地休整,再熬上幾帖安胎藥端給蘇梨喝。
蘇梨雖無孕,但這些藥膳不過是益氣補,即便喝了也對無甚大礙。
蘇梨一口飲盡,又從箱籠裏拿出幾盒糕點分給隨侍的僕婦。
糕點下了迷藥,足夠僕婦們夜裏睡,直至天明。
“諸位嬤嬤從旁照顧我,真是辛苦了,這是翠竹坊的餞果子,我專程從崔家帶出來的,你們拿去嘗嘗鮮吧。”
翠竹坊是建業有名的點心鋪子,一枚果的價格堪比黃金,據說腌果的老師傅是從宮中出來的廚,平時也只接高門士族的甜點單子,庶民百姓鮮能夠買到。
幾個婆子都是識貨的人,對視一眼,笑著接下了。
婆子們心知蘇梨這是存了討好之意,想用吃食收買們。
想來也是,們是吳東崔氏大房的僕婦,上哪兒做事不被人高看一眼?便是被各房主子熱絡對待,也實屬尋常。
幾人收下了點心匣子,剛出蘇梨的房門,便你一口我一口分食起來。
待到深夜,蘇梨收拾好了行囊,又穿了一漿洗過多次的農婦。
把頭上的發釵珠花統統卸下,藏進包袱裏,想著日後變賣,或是熔碎金碎銀,慢慢花銷。
蘇梨和秋桂對視一眼,後者會意,故意清了清嗓子,高喊:“娘子要,快送些溫水進來!”
那些婆子平素耳朵比誰都靈,今日卻死氣沉沉的,沒一個吭聲。
蘇梨心知,那是點心裏挾帶的迷藥起效了……僕婦們睡了,得趁此機會趕逃跑。
蘇梨只有一夜的時間離開此地,再和祖母他們于漁村會合。
等到明日,婆子們發現不見了,定會折返建業郡告知崔翁,派兵搜尋。
而婆母和周氏遲幾日得知消息,也會前來建業郡尋找蘇梨。
左不過三五天的日子,蘇梨得格外小心遮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幸好還有林幫忙安排車馬,幸好準備了假的帖,也有可以讓臉皮生瘡易容的藥膏……
蘇梨心下稍定,和秋桂小心翼翼推開房門,繞過那些倚牆打著瞌睡的婆子,悄無聲息鑽出了驛站。
在此次回蘭河郡的旅途裏,蘇梨特意帶上自己常騎的小白馬同行。
蘇梨利落地吹了一記口哨。
駿馬聽到主子家的召喚,屁顛顛就跑來了。
蘇梨將秋桂拉上馬背,命抱穩自己:“秋桂,我們走啦!”
蘇梨為了逃跑,趁著獵宴的時候勤學過一段時間的騎。如今的已是騎馬老手,夜奔趕路,一連跑個三四十裏地也不在話下。
秋桂沒有騎過馬,一下子坐那麽老高,嚇得肚子都打,忍不住摟住蘇梨的窄腰,老實依偎著自家娘子。
秋桂:“娘、娘子,你可千萬得小心一點,奴婢常聽說有人摔下馬折了脖子的……”
“放心,你家娘子可厲害了,如今已是馬高手!”蘇梨迫不及待施展自己的技藝,手持韁繩,腳跟輕磕馬腹,催促小白馬跑起來。
夜涼如水的月夜裏,白馬很快撒開四蹄,載著兩名姿窈窕的,沿著遠離建業州郡的道疾馳。
圓月皎皎,月華散落于蘇梨烏黑的青上,冷風將孩的擺吹得翻飛,四野垂落的繁星點綴著那雙含笑的杏眼。
蘇梨騎馬奔馳,袍獵獵,英姿颯爽。
蘇梨一向被高門規訓得守禮清矜,從未有這般出格的時刻,但好似今夜野難馴的,才是真正的蘇梨。
即便一荊釵布,也難掩與生俱來的靈豔。
秋桂看癡了,不由嘆:“娘子,你真是太厲害了!”
蘇梨忍俊不:“我會的東西還多著呢,日後有機會慢慢展現給你看!”
“好啊。”秋桂聽著蘇梨輕靈的笑聲,也跟著笑了。
可不知為何,笑了一會兒,秋桂的眼眶又有點發燙。
鼻尖酸,心裏為蘇梨到難過。
原來,蘇梨只要離開高門,在荒郊野嶺跑跑馬就能這般高興。
原來,想要的,一點都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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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寧三十二年,晚夏。
六月二十日,是重華公主李慕瑤下嫁吳東崔氏門庭的日子。
然而這場盛大的婚儀還未行完,就被崔家覺察出李慕瑤意圖在大婚之日毒殺親夫的險惡居心。
李慕瑤天家指使,竟膽大包天,將穿腸爛肚的虎狼之藥,下進合巹酒中,只待崔玨夜裏飲酒,便能將這位世家尊長刺殺于床帷之中。
幸好崔玨素來警惕,飲酒之前覺出酒味不對,沒有及時飲下,反倒是將酒水贈予李慕瑤陪嫁的僕婦。
眼見著僕婦七竅流而亡,崔玨明白了李家的歹毒居心。
宣寧帝分明是不滿世家手握重權,忌憚崔玨功高蓋主,警惕他矜功自伐,恨他朝綱獨斷,犧牲一位皇家嫡出公主,將崔玨殺害于婚房之中。
崔玨險些遇害,然大怒。
既然天家存有戕害士族之心,崔玨自不會坐以待斃。
就此,崔玨命私兵將李慕瑤扣押私獄,又率領數萬崔家軍馬兵臨城下,直攻建業都城,同居心叵測的李氏天子討個公道。
大戰在即,都城一鍋粥。
無故被兵事殃及的名門族,各個嚇得魂飛魄散,他們紛紛召出兵馬守院,防止族中子弟被擅闖的崔氏鐵騎踏泥。
建業一戰一即發,滿城飄揚戰前的擂鼓、鼓舞軍心的嘹亮號角。
被困在都城之中的士族聽到戰前軍,無不聞風喪膽。
他們不願坐以待斃,各自派出心腹去崔家試探軍。或是暗下往宮中送信觀天家態度,更有甚者已經和地方的旁支族人取得聯系,打算連夜逃出建業都城,以免嫡房子遭炮火的無轟炸。
然而崔玨的十萬大軍行軍兩月,早已趕赴建業,將都城圍了個水洩不通,任憑一只螞蟻都逃不出建業,遑論那些趁自保的豪門巨室。
有的世家回過味來,崔玨是趁著此番生死存亡,他們盡快站隊。
若是識時務一點,投效崔玨,那麽新君不殺降臣,自有一線生機。
若是被李家王朝馴服,了皇權的忠犬,定會被崔玨屠戮嫡族,也好起到殺儆猴的震懾作用,還能拿這些貴戚鮮祭旗,鼓舞軍心。
誰能算到崔玨平時不聲不響的,甘為李家走狗,竟會在今日不宣而戰,突然發難?
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必須早做打算,以免被崔玨秋後算賬!
那些多謀善斷的世家尊長,當即決定追隨崔玨,并將自家兵馬送去給崔玨,任他差遣,以保本家茍延殘。
如此一來,崔玨不但有了更多的兵馬助勢,便是朝堂風向也掌控手心,無人敢唾罵他為臣賊子,與他為敵。
尊長們紛紛嘆:崔玨此子夠險狠毒,也慧極近妖。
城有崔氏私兵戍衛祖宅,護崔翁安康;城外有千上萬執銳披堅的弓騎兵困守都城,等待崔玨下達攻城的軍令。
老宅中,李慕瑤發髻淩,狀似瘋魔。
被一左一右兩名婆子挾持手臂,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崔家祖宅外,湧出那一批批橫戈躍馬的黑甲兵。
待那群崔家兵馬如洪流激湧,圍困住偌大的崔家祖宅時,李慕瑤方才明白這一場變故的真相。
李慕瑤的嫁上染滿心腹婢、母的,心如刀絞,看著遠一窄袖黑袍的崔玨,心中既懼又恨,雙目猩紅,猶如泣。
“崔玨!你算計我李家!你陷害我下毒,你分明是有謀逆之心,你想利用我起事!”李慕瑤牙關咬,渾發冷,“我本以為你待我也有心……可沒想到你是這等惡鬼!崔玨,你不得好死!”
崔玨沒有上前,他淡看李慕瑤一眼,只覺得聒噪:“是你兄父要將你作為棋子舍棄,為何怨上我?至于待你有心……倒不知我何時同殿下說過知識趣的私話,給你如此大的錯覺。”
聞言,李慕瑤愣在原地,努力回想往昔種種,心中凄愴一片,崩潰跪地。
是了,正如崔玨所說,他不過是沒有拒絕的攀扯,卻從未對正面示好過……他待誰都如此漠視,從始至終他都對無意。
只是崔玨待外人更為冷,刻意保持距離,才會給李慕瑤一種他待與衆不同的錯覺……
崔玨無意與李慕瑤多說,他不過是想有一個出師之名,如今的局面盡夠了。
崔玨不再理會李慕瑤,男人翻上馬,勒韁奔出老宅。
狂風呼嘯,大地被兵馬奔走聲撼得震。
無數鐫刻“崔”字的旗幟在崔玨後飄揚,崔玨脈僨張,帶著掌控全局的倨傲與悍勇,一馬當先,奔向巍峨皇城。
時機來臨,崔玨挽弓搭箭,手臂虬結青筋暴起,他蓄力朝天,出一箭。
鳴鏑響箭穿雲裂石而去,與凜冽風勢出絢爛火花,也將那一陣驚人的唿哨,迅速傳遞給城外領兵的主將陳恒。
鳴鏑聲至。
陳恒聽聞崔玨號令,持刀指天,臉上神肅穆,高喝一聲:“弟兄們,隨我攻城!殺——!”
“殺——!”
“殺——!”
在崔玨的十多萬大軍面前,建業城池的守備無疑是薄弱無能,不堪一擊的。
陳恒利用如蝗箭陣、撞門巨木等等攻城械,再加之城世家兵馬馳援,很快建業都城的城門便被崔家軍破開,在健馬的踐踏之下,統統碾為不起眼的齏。
一隊隊擐甲執兵的崔家兵馬自城外橫沖進城,猶如無數條聲勢浩大的黑鎧巨龍,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來勢洶洶地殺進建業。
城池之中,火焰萬丈,箭雨如織。
鋒銳的箭矢落下,直刺進人眼、肩頸、膛,落馬聲無數,一倒下,連死前的悲嚎都不曾發出,唯有沉悶的皮落地的聲響。
將士們沖鋒陷陣,揮刀而出,和那些負隅頑抗的李家軍相沖相撞,廝殺一片。
到都是戰馬的嘶鳴聲、炮火的轟鳴聲、短兵相接的鏗鏘銳響。
“嘩啦!”
軍士的頭顱被雪亮大刀斬落馬下,噴人臉,深黑甲胄被淋漓鮮濺,一滴滴落到泥濘地皮。
馬蹄踏過那一灘灘水,驍勇善戰的戰士們遙遠燒一片紅彤彤火海的城牆,心中戰意凜冽,再度揮刃,隨著主將陳恒,殺向悍不畏死的敵軍。
建業了一片山海的人間煉獄,哭聲、凄厲絕聲遍地,崔氏兵馬訓練有素,即便戰局,亦能迅速織開殺陣,圍剿敵軍。
面對敵衆我寡的局勢,李家很快敗下陣來。
誰都知道崔玨此戰占了上風,李家軍再如何負隅頑抗,也不過是孤軍獨戰。
李家此戰必敗!
他們毫無勝算!
城中,崔玨率領陣的私兵,一路長驅直,殺向巍然聳立的皇城。
崔玨帶兵摧堅陷陣,先士卒,一路屠進皇城。
男人渾上下都被腥臭的鮮澆灌,玄袍底下,只并指一擰,都能出淋淋。
但他無于衷,仍目堅毅地持劍向前。
崔玨悍然不顧,浴戰的樣子鼓舞到了追隨他的將士,跟著這樣驍勇的錚錚鐵漢一路奪城掠地,就千秋帝業,自是令人心澎湃,肅然起敬。
然而崔玨不懼死亡,無非是漠視生死,他為達目的,并不過多在意旁人的命。
他設下的計要,他埋下的線要收,他把持的局要破……他將世間萬事收攏掌心,決不會讓任何事逃離他的掌控。
崔玨的目森,手中薄刃出鞘。
待到了金鑾殿上,男人從赤霞的馬鞍一躍而下,輕巧地落至玉階之上。
男人姿修長拔,披一隨風鼓的獵獵黑袍,自殿外緩步踏來。
濃郁的腥味自袖漫開,催人作嘔,更嚇得殿一幫忠心耿耿的李家老臣戰栗不休。
“豎子狼子野心,爾敢冒天家!既金殿面聖,為何不跪?!”
聞言,崔玨輕笑一聲,眼底一片冷峭。
他甩了下劍上溫,低喃一句:“倒是聒噪。”
言畢,崔玨輕揮一下袖。
片刻功夫,便有衛知言搭弦箭,直指老臣的眉心。
老臣渾的氣焰盡消,他的瓣片刻,終是止了聲,無助地向寶座之上的宣寧帝。
他似是以為只要閉就能留下一命,不敢再吱聲,老老實實跽坐回席間。
然而,崔玨并非好之主。
他淡瞥一眼囂的臣子,還是微薄,吐出一字:“殺。”
嗖的一聲!
衛知言毫不猶豫地箭。
一箭穿腦,直接將背主的忠臣刺殺于席間。
紅紅白白的腦漿開一地,流如注,殿響起撕心裂肺的慘聲。
崔玨掃去一眼,震懾群臣。
男人眼中的迫濃烈到不容忽視的地步,他冷聲質問:“還有誰?”
崔玨揚問話,仿佛方才一箭殺的并非昔日同僚,不過是信手拉弓,死山中一頭野鹿罷了。
殿頃刻間雀無聲,氣氛沉悶。
無人敢再與崔玨作對,一個個噤聲,噤若寒蟬。
而高臺之上的宣寧帝更是面慘白,形頹唐,他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歲,嘆息道:“此局,你布了多久?”
崔玨已持劍踏上寶殿,朝著宣寧帝所在位置,步步近。
崔玨慢條斯理地道:“宣寧十九年。”
宣寧帝聽得崔玨話語,心中困一瞬,很快他就想起宣寧十九年發生的事。
那時的崔玨不過十二歲,還是個無能的稚,但他的父親卻在那年戰死沙場,次年崔母也因悲痛,隨夫亡故……
宣寧帝臉鐵青,他明白崔玨為何殺心如此之重。
崔玨查出來全部事了,他知道父親死于李家之手,他臥薪嘗膽十三年之久,只為了替父報仇!
宣寧帝啞口無言。
王敗寇,他已垂垂老矣,無力回天。
待崔玨手中長刃抵上他的脖頸,宣寧帝笑了一聲,對他道:“你父確實比我會養兒子……”
當初宣寧帝與崔家大郎也算是至好友,可他畏懼吳東崔氏的權勢,他怕改日江山易主,因此他不惜罔顧至誼,一心設下死局,讓崔家大郎死在遙遠的邊境……
宣寧帝原以為崔玨不過初初人的稚,不了什麽氣候,只要他恩威并施,再將兒嫁崔家,自能吞并這塊崢嶸千年的士族。
只可惜、只可惜崔玨早慧,他不宣寧帝掌控。
他韜養晦,忍不發多年,只待一日了氣候,將李氏滿門屠戮于刀劍之下。
這廝……夠狠啊。
是宣寧帝敗了。
“手吧。”宣寧帝嘆息一聲。
崔玨觀他眉中悵然,不由一笑:“你以為……你以殉國,我便會顧頭不顧尾,忘記追捕李傅昀,縱他逃出建業,饒他一命?你別忘了,我是何等心狠之人,既爾等父子深,我自當全你。”
“你、你……”宣寧帝沒想到他這招聲東擊西,竟早早被崔玨識破。
此子分明是故意縱太子李傅昀逃出皇城,他故意當那只逗鼠的貓,給了宣寧帝希再狠狠碾碎!
許是宣寧帝惶恐之至的表取悅到崔玨,冷峻的男人難得輕扯角,似笑非笑:“放心,我并非那等鐵石心腸之人,待日後擒拿李傅昀回朝,自會將其淩遲,碎萬段,與你葬于一。此舉也算是還你當年……全我父親一完好骨的恩。”
宣寧帝急火攻心,竟仰天噴出一口鮮,他恨得睚眥裂:“崔玨!你當真惡毒!”
可下一刻,崔玨的腕骨用力,刀鋒襲來。
沒等宣寧帝罵完,他的肩頸已然空空如也,一顆怒目而視的頭顱,就此掙開軀,淩空劃開一道弧,骨碌碌滾到了大殿正中心。
席間氣氛詭譎凝重,諸臣屏息以待,無人敢說話。
在宣寧帝腦袋落地的這一刻,李家王朝大勢已去,江山社稷已然泯滅,往後吳國做主之人,便是持劍而立的崔玨。
是那本就煊赫顯貴的吳東崔氏……
老臣們嚇得兩戰戰,他們彼此對視一眼,心灰意冷。
很快,他們連滾帶爬從桌案裏鑽出,跪到崔玨面前,口呼君侯,祝禱君上榮登寶座,守吳國千秋萬代。
崔玨聽得衆人恭維,面無喜,他依舊那一副冷漠的神。
他抖落劍上刺目的鮮,一言不發走出金鑾殿。
“去追李傅昀,若擒之,便殺了祭旗。若他逃出建業……那便留他一命,來日再議。”
崔玨深知,自崔家把持朝政這一刻起,各地梟雄自當蠢蠢,打著“清君側”的名義,集結兵馬,擇機攻都城。
他要休整軍隊,以待日後,他既已攻城,自不會給人奪城的機會。
不過,如今時局混,崔玨要保存實力。既如此……不妨留下建業,先退至蘭河郡、涼州等地,劃江而治,積蓄戰力。
崔玨了然。
他將戰後諸事付于陳恒,先行一步回城料理家事,順道告知崔翁戰局。
崔玨戰勝回城,一崔家老宅,他忽然記起了那個膽小如鼠的蘇梨。
此戰聲勢浩大,想來蘇梨定是嚇得肝膽懼寒,保不準還藏在暮冬閣中哭一團。
崔玨寒的眉眼漸漸松開,他下沾甲胄,喚來慧榮:“召蘇梨前來疏月閣侍奉。”
慧榮經此一戰,當真被這個殺伐果決的尊長嚇得夠嗆,在旁觀這一場激烈的戰事之後,便收斂了所有輕慢心緒,不敢仗著時對于小主子的看顧之恩,在尊長面前拿喬。
聽到崔玨多日不曾回府,歸來竟立馬問起蘇梨的去向,慧榮頓時頭皮發麻,渾逆流。
慧榮嚇得跪地,哆哆嗦嗦地道:“蘇、蘇娘子懷了孕,已被老家主送回蘭河郡保胎。只是此行路途遙遠,蘇娘子半道上疑似逃跑,不知所蹤……老家主已經派出兵馬尋人。”
崔玨沉聲:“為何無人將此事告知于我?”
慧榮膽戰心驚地回稟:“老家主暫消息,不過是不想讓君侯煩憂此等小事……”
崔玨接連十多日都夜宿在外,調遣兵馬,安排戰局。他倒沒想到,短短十來日,家宅竟也能起這樣一場火事。
眼見著崔玨沉臉,慧榮膽戰心驚地道:“蘇娘子懷的是崔家大房庶出長子,自當好生養育。奴婢會多多派出僕從,盡早將蘇娘子尋回本家。”
崔玨聽到那句蘇梨懷胎的話,不由無聲冷笑,雙目寒徹如山巔霜雪。
“好一個懷有孕,當真是好得很……”
他已服用避子湯藥,蘇梨又是哪門子造化,能得來的這麽一個崔家孩子?!
崔玨目冷冽,再次持起那把殺敵無數的寒劍,細細端詳,目殺意。
“衛知言,傳我軍令。戰事在即,為防李家餘孽賊心不死,攻陷崔氏旁支,害我崔氏腹背敵。”
“即刻起調遣一萬兵馬,隨我一同圍困蘭河郡!”
崔玨心知蘇梨的嫡親本家就在蘭河郡。
縱然跑出建業,難不還能舍下家中親爹親娘,挾子私逃?!
崔玨會抓住的。
“蘇梨,你既生出異心,盼你被我擒住那日,切莫後悔……”崔玨的嗓音低沉,語氣危險。
此,若崔玨尋到蘇梨,自當殺之。
他不會再對留有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