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晉江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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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晉江首發

第四十五章

蘇梨逃了近二十日, 早已遠離建業郡,去往貧瘠偏僻的邊城。

并沒有和蘇梨同路離開,他如今是一寨的當家人, 寨中事務繁多,不開, 不過他知道蘇梨要去景州,又有蘇梨所贈的信鳥、鳥的香, 只要來到景州邊境, 鳥雀會帶他尋人。

要和林分道揚鑣, 蘇梨雖心中不舍,但也看得很開。

和林說:“來日江湖再見。”

喜歡這種“有緣相聚,無緣相忘”的自在與釋然。

也笑道:“有緣定會相見。”

蘇梨帶著祖母北上, 原本計劃月底趕到景州,但還是高估了祖母的, 在趕往景州的路上,老人家力不濟,病倒在半路。

蘇梨焦心不已,看著滿城竄的流民, 以及行軍趕路的世家兵卒,唯恐生事,只能暫時擱置前往景州的計劃, 先在郡外的一小鎮落腳。

出門在外,只有家世顯貴的娘子郎君才會花錢去客棧裏留宿,像蘇梨這樣的農家貧戶,一般都是隨意尋一間農舍,給主人家幾個銅板,均來一間落腳的房。

們是婦孺, 出門在外定要留個心眼,免得被人欺負了。

蘇梨挑房子的時候,還特地找了那種人丁稀的家宅。

蘇梨看一眼庭院裏的陳設,見晾繩上只掛了子與小孩,猜測家裏壯丁在外做工,應該鮮歸家。

蘇梨放心不,上門和主人家攀談,順道打聽了主人的姓氏。

主人家姓宋,蘇梨喊一聲“宋娘子”。

得知宋娘子家裏就兒居住,丈夫在外做工,蘇梨提出能否讓借宿幾日。

宋娘子見蘇梨雖面上生瘡,瞧著醜陋,但說話溫婉善,為人和氣,便允了們留宿幾日的請求。

蘇梨出手闊綽,不但給了住房的銀錢,還挑了一雙致的絨花別到宋家長的發間,一來二去,和宋娘子便也相了。

宋娘子的丈夫在外做工,平時只有一個人在家帶孩子。

宋娘子的生活清苦寂寞,如今難得多添一門進項,又多了幾個可以嘮嗑的朋友,自是歡喜不已,忙收拾出一間空房,供蘇梨們落腳。

蘇梨和宋娘子道了謝,收拾好床榻後,便扶著祖母倚上床榻。

秋桂倒來一碗涼水,遞給蘇老夫人:“祖母先喝點水,我跟著娘子一塊兒出門買藥,再添置一點家用、吃食。”

秋桂被蘇梨敲打過,已不是奴,在外不必自稱奴婢,為了掩人耳目,蘇梨還讓秋桂直接喚蘇老夫人為“祖母”,在外們可以姐妹相稱。

只是秋桂喊了這麽多年“娘子”,一時間改口“梨梨”,總歸有點不適應,蘇梨便也隨去了。

蘇梨點頭,掖過被角,幫祖母額頭上的汗,“我們很快就回來了,到時候給您買點鴨、棗幹、枸杞什麽的,燉個甜湯吃,也好補補子。我方才把脈,看您也沒什麽大病,不過是趕路十多天累著了,好好歇歇就。”

蘇老夫人凝乖巧的孫手輕臉上的痘印與紅瘡,“梨梨疼嗎?”

好好的一張俏臉,卻因們在外逃難,怕有流民劫匪見秾麗橫生歹心,生生抹上生瘡發痘的藥膏,遮掩去大半容貌。

臉上生疤,刺撓發還算小事,這麽大片的痘瘡,定是很疼的。

蘇梨按住老人家布滿皺紋的手,笑著蹭了一下蘇老夫人的指肚,撒道:“梨梨一點都不疼……真要說的話,就是有點,不過兩天就會消下去,影響不了您孫的月貌花容!”

蘇老夫人被這個鬼靈逗笑了,忍不住手點了點的鼻尖:“你呀,就會賣乖!好了好了,要出門就快去吧,再耽誤一會兒,日頭都要落了,黑燈瞎火兩個姑娘家可不能在外跑。”

“我省得,祖母就放心吧。”蘇梨從包袱裏拿出油紙包著的餅囊遞過去,“您了就吃些餅子墊墊肚,待晚上回來,我給您燉湯喝。”

蘇老夫人含笑點頭,目送兩個乖巧的娃娃離開後,又歪在枕頭上睡著了。

蘇梨和秋桂悄悄闔門,又喊上宋娘子一塊兒外出。

宋娘子和鄰裏打過招呼,今天上集市買吃食,會有徐家大兒子趕牛車相送。

幾人坐在牛車上行路,宋娘子忽然道:“待會兒你們買東西要極為小心,可別被那些流民兵沖撞了……鎮子上到都是那些貴人的兵馬,如果不慎開罪了,便是爺們也不敢管這閑事。”

蘇梨這段時間忙著趕路,無瑕打聽這些國政時局的,今天閑下來,想厘清近日發生的一切,開口詢問:“怎麽回事?之前看著景州一帶太太平平,忽然就來了這麽多軍士,難不要打戰了?”

說起這個,宋娘子便愁眉苦臉地嘆氣:“可不是要打戰了?聽說建業郡裏的崔家君侯,連皇帝都殺了,怕是要自個兒當天子呢!”

徐大郎聽到了,忙喊一聲:“閉、閉!待會兒驗看帖的守衛就來了,聽到你們聊這些,今晚大家都別想回家了,縣衙裏待著吃板子吧!”

宋娘子當即閉,不敢再吱聲。

而蘇梨結合之前道聽途說的流言,約拼湊出事的始末。

原是崔玨趁大婚之日起事,率軍直搗黃龍,殺進皇城,不但屠戮了天家,還洗了朝堂,坐穩了帝位。

偏他改朝換代,卻沒有以新君自居,反倒仍讓人尊稱一聲“君侯”,只當個把持朝政的梟雄尊長,令人不著頭腦。

不過蘇梨猜測,許是崔玨疑心病重,如今前朝太子李傅昀竄逃在外,他猶不放心,想著誅殺前朝餘孽以後,再登基稱帝,開創國號。

又或者是崔玨習慣當攝政的世家尊長,他不想自立為王,打算如從前那般,從旁支世家扶持出一個傀儡皇帝。

不管哪個念頭,崔玨這一戰都打破了吳國原本平靜的時局,使得州郡戰不斷,局勢變得混不堪。

各地的名門族聞風而道上到都是行軍的兵卒。

有的世家攜家帶口奔赴建業,蓄意投效崔玨。

也有豪族野心,不甘心吳東崔氏一直居于人上,他們建立了聯盟,拉攏地方梟雄,意圖盡早尋到李傅昀,借他的前朝脈,反崔複李,重掌山河。

蘇梨第一次從旁人口中聽說那麽多崔玨的事,不免到遙遠又陌生。

蘇梨心有戚戚……當真能耐,竟招惹了這般手段雷霆的大人

蘇梨後怕不已,但仔細想想又很慶幸,好在盡早逃跑了。

崔玨連李慕瑤都能當作棋子利用,他分明對誰都無心。

那蘇梨于他而言,也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兒,決計不會上心。

如今帝業在前,崔玨定是夙夜在公,忙碌國政,又怎會記起這只卑下的螻蟻?

而崔玨已是建業一帶的君侯,便是沒有開國建號,他也位同帝王,無人敢他一頭。

這樣的人,又怎會沒有閥閱大戶往他的後宅,給他獻上一批批環燕瘦的人?

蘇梨想著崔玨如此重,保不準已是人在懷,紅帳翻被……早早將拋諸腦後了。

蘇梨不免心生歡喜,角上翹。

只要再熬一段時間,就能重獲自由,再也不必爛瘡掩面,張躲避那些四下尋人的崔家兵馬了……

-

蘭河郡,蘇家。

紅門黑瓦,疊落山牆。

五進的家宅,到都是鼎沸人聲,樹梢上掛滿了迎客的紅紗燈籠與鮮豔花勝,廊廡底下置滿了華貴蓮燈,竟比年節還要熱鬧喧騰。

蘇家嫡母周氏看了一眼院外訓練有素的軍士。

想到那些殺氣騰騰的兵卒,不免打了個寒

不過是來蘇家拜客,為何還要帶那麽多擐甲執兵的兵馬?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家犯了什麽事呢。

周氏嘀咕一陣,又想起如今端坐正堂的那名吳東崔氏尊長,心中大定……富貴險中求,如今崔玨份尊崇,堪比國君,這般高枝,便是鉚足了勁兒也要攀上。

只恨的親早早出嫁,無法籠絡崔玨,剩下的幾個庶雖姿容及不上蘇梨那般出衆,到底也是年輕輕的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一些,加上段窈窕,保不準也能讓崔玨側目。

想到這裏,周氏拉過後院的嬤嬤,又咬牙叮囑一句:“把我妝匣裏的那兩支佛手琉璃簪給四娘、五娘戴上!一定要青的,君侯好青裳,曉得沒有?!辦砸了事,仔細你的皮!”

嬤嬤想到夫人的狠辣手段,自不敢怠慢,唯唯諾諾稱是,忙去指點蘇家兩位小娘子的打扮去了。

周氏看著廳堂裏的菜肴上得差不多了,深吸一口氣,端起一個笑臉,擡步邁進花廳中。

是初次見到吳東崔氏的長公子崔玨,只悄悄瞥去一眼,便被男人那豔絕的容震懾……誰都沒說過崔玨生得這般俊秀啊?就這副得天獨厚的相貌,的兩名庶怕是不了君侯的眼吧?

周氏心中五味雜陳,本想和崔玨說兩句俏皮話活躍氣氛,但剛走近一步,便崔玨威所迫,忍不住低下頭來,訕笑著喚了聲:“君侯……”

崔玨橫劍在手,白皙指尖輕叩劍柄,知蘇家主母來了,也沒有擡頭,只冷聲問了句:“蘇荔可曾回府?”

他沒有忘記,蘇荔才是的本名,蘇梨不過是個欺瞞尊長的化名罷了。

周氏沒想到崔玨一登門便問蘇梨的事,一時間愣在原地。

記起蘇梨明明懷上崔家尊長的孩子,竟還要舍棄這樣潑天富貴,帶著孩子四叛逃,當真是有福不會,心中暗罵了幾句。

周氏囁嚅:“還、還不曾回府。”

聞言,崔玨無端冷哂一聲。

想起今早崔玨率軍趕到蘭河郡,先是命地方刺史封城閉關,不許任何人竄逃出郡,再去了一趟小崔家,詢問二房嬸娘,可有見到蘇梨的人影。

然而二嬸十多日沒尋到人,也是焦心不已,如今見崔玨已是掌國之君,不免心生妄念,想著讓崔玨看在長子面上,往後多多提攜二房。

然而,崔玨卻留下一句話,便帶兵離開了小崔家。

他說:“從今往後,二房再無蘇氏孀婦,唯有大房侍妾蘇梨。”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讓二房夫人明白了崔玨的用意。他分明是瞧中了蘇梨,這是完全不顧世家規矩,直接帶兵搶人啊?!

哪有這種說法?二房夫人氣得飯都吃不下,徑直要去找崔翁討個說法。

可崔翁在經歷謀權篡位的一行事後,已經決定當個裝聾作啞的阿翁,家中一應事宜都聽孫子安排。

無非是個侍奉床笫的子,崔翁又怎會拂了崔玨的意,讓祖孫兩人的關系變得生分?既然崔玨想要,那便帶走吧。

婆母吃了個閉門羹,又被崔翁明裏暗裏敲打一番,只能灰溜溜逃到家宅,再不敢提此事,權當自家兒媳已經死在兵荒馬的鄉野了。

……

眼下,崔玨得知蘇梨并未回到蘭河郡,心中戾氣橫生。

蘇梨不但不顧一切逃跑,還舍下生父母,倒真是孝順至極。

男人擡起一雙冷若霜雪的眸,凝視周氏,目殺意,質問:“既是親,又如何不知的蹤跡?倘若因你們憐惜兒,蓄意欺瞞尊長,定會給蘇家滿門招致災禍。”

崔玨的語氣雖然淡漠,但周氏能聽出他忍不發的怒意。

周氏不免看自家郎主一眼,想著商量對策。

可周氏這試探的一眼,卻激怒了靜候答複的崔玨。

他今日前來蘇家討人,從未想過有商有量,刀不刃。換言之,蘇梨詐,行事荒誕,屢次扯謊,已經耗盡了崔玨的耐

如今更不知懷了何人的野種,私下叛逃……他沒屠盡蘇家滿門都已經仁至義盡。

崔玨面罩霜雪,下一刻,手中凜冽長劍出鞘,抵上了蘇家郎主的肩膀,強悍力道得蘇父雙膝一,跪在了男人面前。

崔玨步步,高大巍峨的影逐漸迫近,那把削鐵如泥的長劍也一寸寸抵進了蘇父的脖頸,破皮而出,橫流一地。

滴答滴答。

全是落的聲音。

蘇父嚇得肝膽懼寒,連帶著整個花廳的僕婦都稽首跪地。

周氏眼淚漣漣,尖著道:“君侯、君侯息怒!我們真不知道三娘的去向啊!”

“是嗎?”崔玨揚一笑,“若我將親父的頭顱懸于城門之上示衆,難保不會心生憐憫,就此現。蘇家主,你的運氣頗好,此劍砍過天子頭顱,如今再多個你,倒也算給足蘇家面。”

此言一出,莫說周氏了,便是蘇父也嚇得涕淚橫流。

他不由怒斥一聲:“都怪你這個攪家婦,竟將那等禍端尋進家門,連累我蘇氏滿門!若我死了,蘭河蘇氏定不會放過你這個蠢婦的!”

話畢,周氏攬帕掩面,嚶嚶哭泣。

俯跪于地,對崔玨磕頭求饒:“君侯饒命啊……那個蘇梨,并非蘇家親荔早在時夭折,為了保住崔家姻親,民婦才想出此等天換日的蠢計,從鄉下尋來個肖似我兒的小娘子,頂替荔,嫁進崔家……我實在是無計可施,方才出此下策!是欺瞞君侯,蓄意逃跑,與我們蘇家無關啊!”

周氏害怕引火燒,只能將蘇梨的來歷逐一道出,包括蘇梨不過是鄉下農,且家中還有祖母的事。

殊不知,崔玨聽完這番話,心中怒意更甚。

過往種種逐一在他的腦海湧現,他忽然明白了蘇梨為何如此心口不一,即便畏他,也要如此不管不顧,上榻求子。

分明是早就生出逃離世家之心。

分明是伺機已久,蓄意叛逃!

不管不顧,執意懷上此子,也是為了趁他不備,離開崔家!

在蘇梨戲耍、愚弄、蠱崔玨之後,又揮揮袖子,輕巧地離去。

枉費崔玨還心存一憐惜,想過給蘇梨留下一子,在崔家大房後宅予一席之地,護餘生榮華富貴。

……也配!

崔玨怒火攻心,視蘇家人的目,如看死人。

他終是揚袖提劍,風馳電掣地出招,狠戾劈去蘇父一臂。

嘩啦。

尚且溫熱的一只手臂滾落在地,蜿蜒出刺目的痕。

“啊!!!”

整個家宅見狀,響起此起彼伏的慘聲。

周氏撲到夫婿上,捂住男人鮮淋漓的傷口,嚇得險些昏厥。

整個廳堂因郎主傷太重,一鍋粥。

蘇家騙婚一事,自有崔翁置,崔玨不再過多搭理這戶人家。

崔玨棄劍離去,縱上馬。

男人面沉如水,手攥韁繩,指骨因用力而擰得青白,發出咔噠響聲。

赤霞仿佛知到主人的怒火,不免焦躁地蹄,來回踢踏。

衛知言追上崔玨,悄聲問:“主子,有何示下?”

崔玨冷聲道:“此前與蘇梨同行的那名男子,有幾分眼……我似在南山狩場見過。你先去查此人,再派兵圍剿那一座困過蘇家老婦的宅邸,府中定有幫老婦出逃的僕婦,不論上刑還是刀,給我嚴查。凡是助人出逃者,打死不論,絕不姑息!”

“是!”衛知言領命去辦。

他心中雖同蘇梨,但到底還是崔玨的暗衛,他不會忤逆主人家的意思。

等崔玨逐一安排好尋人事宜後,那不知該往何發洩的無名火,終是被他強行抑于腹。

崔玨頸上青筋微凸,下頜繃,想到此時不知逃往何的蘇梨,眼中怒湧如山,周氣場森戾兇殘。

“蘇梨,你最好能祈求神佛庇佑,逃得再久一些。”

“若被我抓住,定會讓你後悔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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