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晉江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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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晉江首發

第四十六章

蘇梨一次買了十多天的吃食, 但深諳財不外的道理,因此買的吃食大多都是七月市面上常見的時令菜,如山桃、李子、蓮藕、茄子這些……旁的昂貴果子一概沒買。

除此之外, 蘇梨還去鋪子裏置辦了幾布的,又給祖母買了一個塞滿決明子、野甘的藥枕, 方便老人夜裏睡。

最後,蘇梨提了兩條豬板油、一豬口條、一只、一只鴨。

蘇梨想好了, 豬板油可以片小塊, 炸油渣。

豬口條以及那塊屠戶送的豬肚, 能拿來鹵佐酒吃。

再買兩片荷葉包鴨,就能用竈膛烤鴨了。最後那只長尾可以放點棗圈、枸杞等藥膳,燉甜湯給祖母補

蘇梨買了這麽多葷, 煮菜的柴薪又都是用宋娘子家裏的,自然做好每一樣吃食都分家兩碗的準備。

宋娘子心知這是房客的食, 推諉半天,不肯收下。

但耐不住家裏姑娘饞,眼見著小姑娘連喝了兩碗蘇梨送的湯後,宋娘子臉一紅, 只能小聲說:“那我也來幫你們做飯吧,總不能白吃你家。”

蘇梨笑了聲:“宋娘子,你就別和我們客氣了。總歸是手上還有點銀錢才能買, 況且只是孩子吃兩碗,費不了幾個錢。再說了,今日的米和面,還有冬瓜、青菜都是你家出的,你不和我算這個錢,我哪能和你這麽生分?”

宋娘子不蠢, 看蘇梨、秋桂一雙手養得白,猜也是家底殷實的小娘子,雖不知們祖孫三人為何結伴來此,但想到近日兵荒馬,保不準就是家宅裏出了事。

相逢即是有緣,宋娘子也不問那麽多。

宋娘子把摻面的手往抹布上,對蘇梨笑道:“!那今晚我就去把那壇送嫁酒挖出來嘗嘗,那酒是去年我夫婿特意埋到院子裏的,說是姑娘出嫁那天挖出來吃。”

秋桂:“哎呀,這麽貴重的酒,咱們喝了不好吧?”

宋娘子嗔一眼:“這有什麽?你們還分我家姑娘吃了呢!現在這苦日子,不是逢年過節,哪家吃得上啊!且等著,咱們今晚喝個痛快!”

蘇梨聽得咯咯直笑,連聲道:“好好,不醉不歸!待會兒我也去給徐家送一碗湯去,好歹徐大郎今日幫咱們趕車了。”

!”

蘇梨多年不曾做飯,廚藝稱不上太好,只能說是勉強口。竈房裏的瑣事,便給了宋娘子和秋桂。

蘇梨給祖母送去一碗湯,還特地同道:“我知道祖母肝,特地等湯沸了再燙的,火候正好,肝可乎,您嘗嘗。吃完不夠,您再喊秋桂去盛,我先去給徐家送碗湯。”

蘇老夫人慈地點點頭,喝了一口湯,只覺得今日的湯味道鮮,直暖進了心底。

蘇梨端著湯跑向隔壁用籬笆圍著的黃泥屋子,看到庭院中著膀子劈柴的徐大郎,笑道:“郎君忙著呢?”

徐大郎轉頭看到籬笆外的蘇梨,驚得斧頭都掉了,他耳朵發紅,慌忙退進屋裏穿上外,又過去接蘇梨遞來的湯碗,“蘇娘子,你、你怎麽送湯來了?”

蘇梨和氣地道:“今天多謝你趕車送我們去集市買東西,一碗湯也算是我這邊的小心意。”

徐大郎忙道:“這有什麽?你們給過錢了的……”

“別客氣了,收下吧!”蘇梨朝他擺擺手,又回了宋家。

徐大郎著那個窈窕纖細的影,眼神癡了一瞬,許久才回過神。

一轉,徐母便笑著打量自家兒子,問:“方才那個小娘子是誰啊?”

徐大郎把湯遞給老娘喝,憨直地道:“是暫住宋娘子家裏的遠親……姓蘇。”

“哦。”徐母笑著回想方才孩的模樣,腰肢纖細,腚飽滿,發髻也烏黑瑩亮,“瞧著是個好生養的小姑娘,氣好,說話也利落清脆,你問問有沒有許人家,要是喜歡啊,咱們也能上宋家打聽打聽!”

“娘,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對蘇娘子兒就沒那想法……”

徐大郎收拾好柴火就躲竈房去了。

徐母哈哈一笑:“多大的人了還躲啊?我還不知道你?沒那想法,你看著人姑娘看,眼睛都挪不開?”

徐大郎沒再搭理母親,他只悶頭燒火,煮今晚的熱水。

老實說,今日剛見到蘇梨,徐大郎確實被臉上的瘡疤嚇了一跳,但蘇梨為人和善,見他趕車太熱,流了一汗,還熱心腸地為他送水送消暑的綠豆糕點,他又被小娘子的溫親和打……

不過是臉上長著幾個痘瘡,養一養都能好的,他心中有了主意,想著讓徐母上宋家打聽打聽蘇梨的家世也不錯。

徐大郎還是喜歡蘇娘子的。

-

蘇梨回到庭院,桌上已經擺好了各式各樣的葷菜,除了買的鴨豬,還有一些宋娘子自家的腌菜。

蘇梨想著這麽一頓佐酒吃下去,晚間一定嗓子疼,明早還是隨便喝點白糖粥拜拜火氣好了。

“明早給您熬點白粥吧?再面蒸幾個菜包子。”

蘇老夫人一聽蘇梨這般好葷食的丫頭都要茹素了,一準是上火。

不由笑道:“那就再泡點綠豆,煮個綠豆粥吧!”

蘇梨想了想,說:“綠豆涼,您虛,本就要甜湯滋補,還是吃。那這樣,我們四個喝綠豆粥,我再取大醬炒個臊子,給您單獨蒸兩個葷包子。”

“哎呀,那我老婆子可有口福了。”蘇老夫人打趣一句。

秋桂聞言,忍俊不:“可不是?您就是天底下最有福氣的人!”

衆人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又坐到一起用飯。

這些大貨,娘子們都主夾到蘇老夫人碗裏,讓老人先嘗。

宋家大姑娘才七八歲,短手短夾不到菜,蘇梨便每道菜都夾上幾筷子,專門分出一個碗放在桌邊,供小孩吃喝。

黃泥小院燈火幽微,院香四溢,笑聲不斷,竟別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愜意與閑適。

蘇梨心中溫暖,臉上笑容燦爛,這是從前做夢都不敢夢到的場景。

-

七月,建業郡。

歷經一個月前的那場腥戰爭後,都城不複昔日巍峨,城牆殘缺不全,瞭臺支離破碎,遍地都是破瓦頹垣、堆積如山的骸戰馬,腐臭濃郁,催人作嘔。

時值炎炎夏日,崔玨為防戰後疫病,留下調令文書,命陳恒率領五軍將士,襄助都城百姓將那些戰亡的斷肢殘骸送出城外,就地焚燒,以免鼠蟻害,傳播蠱病。

事後,崔玨再從國庫撥款調銀,從生藥鋪采買藥材,分發給都城百姓,命他們近日艾佩香,熬湯洗漱,燒化莽草、嘉草熏屋,預防戰疫。

至于戰後的屋舍修繕,自有六曹文負責,崔玨主持國政中樞許久,心中已然有數,他在竹簡文書上落筆幾個名字,蓋下私印,命心腹吏依令辦事。

來日崔玨要檢校果,定會吏的前述職,程能授事,計功行賞。

吳東崔氏上位,朝代革新,政權更替,那些想要一展抱負的員自當竭力為新君辦差,以期得到崔玨的重,來日加進爵。

崔玨不怕麾下吏有野心,只怕他們位素餐,白吃俸祿不做事,因此他明知臣工存有私心,也并不會過多幹涉。

吳國政務暫時得到理,炮火摧毀之下的建業郡,也漸漸從百廢待興的狀態中複蘇。

崔玨將國事分攤給瑯山陳家理,自己則率軍巡狩地方州郡,彰顯崔家軍的赫赫威儀,以“察民、監督地方吏”的借口,用強悍武力威懾州郡名門族。

順道告誡那些蠢蠢的郡城梟雄,崔家雖經歷了一場龍爭虎戰,但崔氏兵力仍然雄厚,若以為崔家軍勢孱弱,想趁崔玨休養生息之時貿然發兵,恐怕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此舉行之有效,那些本想借李傅昀的名義起複的英豪梟雄,見崔玨不可一世的桀驁模樣,又不敢輕舉妄了,生怕自己行差踏錯,淪為崔玨計策裏的犧牲品,被旁人從中漁利。

又過了半月,當景州的林刺史聽聞崔家君侯大駕蒞臨的時候,嚇得骨發,冷汗直冒,當即跪倒在地。

他幾乎是瞬間想起一個月前流漂櫓的都城……這位崔家君主殺人不眨眼,手段殘暴,雷霆萬鈞,莫說是他一個小小刺史,便是各地君侯,只要礙了崔玨的眼,他也是說殺就殺。

林刺史連金盞中的葡萄酒都喝不下了,他的手骨抖,忙問一旁攙扶自己的幕僚:“咱們景州可有不服君侯的世家尊長?”

幕僚思索一番,搖搖頭:“沒聽說啊……景州當地權勢最重的博山姜氏,早早在一個月前,就往建業郡送去數萬乘軍需車表忠心了,誰敢和君侯作對啊?不要命了?”

林刺史聽得額頭發汗:“既如此,這位君侯大駕臨,所為何事?”

幕僚也拿不準這些大人的心思,他小聲道:“興許只是來察民?”

林刺史負手在後,踩著寶相花絨布氈毯來回踱步:“這等鬼話,你信嗎?反正本不信……罷了罷了,聽說君侯為謀國事,後宅形同虛設,定是曠了許久。這樣,你快去搜羅一批人,要容上乘的良家子,速速帶來宅,也好夜裏孝敬君侯!”

“是、是!”

待深夜時分,林刺史的家宅亮起萬千華燈。

天香國人魚貫而出,們或披輕薄紗,或佩華貴珠釵,逐一靜候檐下,只待一睹那位傳聞中手眼通天的崔家君侯風儀。

一刻鐘後,地皮震不休,如地裂山崩,震耳發聵。

萬千軍馬的齊整蹄聲由遠及近,夜風怒號,風沙漫天,一面面鐫刻“崔”字的旗幟迎風翻卷,如浪推湧。

披堅執銳的騎兵在前開路,其後一隊黑甲兵軍容整肅,護衛一輛華蓋馬車漸行漸近。

幔簾被凜冽風勢卷起,疏流瀉其中,照出一道肩背冷峭的影。

男人披廣袖鶴紋玄袍,烏發半綰,黑睫纖長。他微垂眸,單臂倚頭,另一手把玩著一只瑟瑟發抖的小雀。

崔玨的掌腹寬大,溫冰冷。幾瑩潤如玉的手指,要按那一只奄奄一息的信鳥,袍間約還能嗅到一濃郁的桂花香氣。

不知想到什麽,崔玨扯了扯角,殺氣泠泠。

“原來,你上浸的桂花氣息,竟是源自于此。”

早在半個月前,衛知言便查到了那名協助蘇家祖母私逃的王婆子,從口中得知,蘇梨買通了一名年輕男子,與其合作,一同綁架王家長子。

王婆子的親子在旁人手中,自然只能聽從蘇梨的吩咐,協助蘇老夫人私逃出城。

為了傳遞逃亡的信號,蘇梨還借助了能夠辨識花香的信鳥,往老宅傳訊。

三條稻草綁縛鳥便是出逃的信息。

衛知言問起蘇梨逃亡之地,王婆子在那些刑的威懾之下,惶恐地說,曾在蘇老夫人那邊聽到過關于景州的諸事,想來們逃竄之地,極有可能就是景州。

有了一點眉目,至于那名協助蘇梨的年郎,衛知言會繼續派人往下搜尋。

而崔玨在外帶兵巡狩,招募兵馬,自也會途徑景州。

崔玨心中有數,仔細想來倒也很巧,他此前屠戮張家主的時候,便有那麽一支流民組的雜兵養在景州。

蘇梨很會選地方,應當料不到,兜兜轉轉,還是自投羅網,竟挑中了崔玨的地盤。

崔家馬車停下。

林刺史遠遠瞧見,他努力賠笑,擡手一拍,招呼人們上前服侍。

可不等那些滴滴的子靠近,一隊肅穆的軍士便橫刀上前,厲聲呵斥:“退下!”

人們被怒斥了一聲,各個嚇得目含淚,驚慌失措。

哭聲太過吵鬧,崔玨淡掃一眼,喚來林刺史:“本侯舟車勞頓,實在乏累,還請林刺史上車聽令。”

崔玨如今掌國,雖未登基,但也等同于國君,君侯駕臨臣子的轄城,自是能以君主謙辭自稱。

林刺史聽出來了,他今日所為,倒惹得君侯不虞,他連下車吃一杯水酒的心都沒有。

聞言,林刺史的愈發酸麻,他戰戰兢兢爬上馬車,低頭問道:“君、君侯有何吩咐?”

崔玨扣住掌心那只茍延殘的信鳥,另一手遞去一張子小像。

林刺史不明所以,膽戰心驚地展開畫卷。

只見紙卷上繪有一名妙齡子,瞧著十七八歲的模樣,杏眼桃腮,雙髻纏珠,端的是仙姿玉貌,月花容。

此等貌子,難道是君侯家中姬妾?可崔玨這等英雄豪傑,又怎可能為了一名卑下子,特地率軍出行?

林刺史:“這、這位是?”

崔玨冷嗤一聲:“不過是一逃犯。”

“林刺史,本侯命你即刻調令封城,派遣巡兵,據實畫像,逐一排查近兩月境景州、或是州郡附近遷居的流民婦孺。雖人數衆多,事務繁雜,但也務必謹慎搜尋,仔細巡察,寧錯不放。若是此等小事爾等還能辦砸……刺史之位,自有能者居上。”

崔玨耐心敲打的幾句話,已然讓林刺史汗如雨下。

他聽出崔玨話中意思了。

要是連個子都尋不到,那他莫說保住烏紗帽了,連他的項上人頭都岌岌可危!

林刺史不敢怠慢,他連聲應諾:“是、是!下自當竭力而為,為君侯效犬馬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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