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晉江首發
第五十七章
崔舜瑛當然知道兄長的袍髒了, 但不會多崔玨的事。
因親眼見過那場腥的戰役,明白崔玨要讓謀國大策環環相扣,要將局勢掌控于手, 令每一道關卡都按照他的謀略完執行,需要付出何等深厚的心。
崔舜瑛恤兄長, 也知如今錦玉食的生活,都崔玨恩賜, 榮辱富貴都與他息息相關。
莫說一點人了, 便是崔玨當著的面殺人, 崔舜瑛都未必會眨一眨眼,興許還能笑著同崔玨講明日要穿的錦、要吃的零。
某種意義上來說,崔舜瑛骨子裏也延續了崔家人獨有的聰慧、機敏、冷。
只在意自己想護之人, 譬如救過命的蘇梨。
眼下崔舜瑛看蘇梨愁眉不展,心驚跳的樣子, 不免有些擔憂……阿兄毫不遮掩自己的狠戾手段,也不怕嚇到蘇姐姐嗎?畢竟蘇梨心腸,是崔舜瑛見過最為善心的孩。
崔舜瑛無奈嘆氣,心中暗罵崔玨在事上半點不開竅, 實在太笨了。
他這副殺氣騰騰的模樣,連閻王見了都要退避三舍,又怎可能虜獲蘇梨的芳心?
思來想去, 崔舜瑛決定幫自家兄長一把,笑著問:“阿兄,你上沾了,可是陳家哥哥于宮闈之中懲戒貪污吏,不慎浸染你的袍?”
崔玨仍在心中思索“幾日後行軍應戰”的部署,驟然聽得四妹發問, 難得怔了怔,他偏頭看一眼擺已然與玄深袍融為一的跡,不由皺了下眉峰。
出宮匆忙,倒是忘記換一。
崔玨并非那等習慣髒污的軍,他薄微抿,涼涼道了句:“呵,倒是我下刀太過潦草,竟教他得此機會,死後還用污辱了我。”
蘇梨聽完,更是心中發怵,抖若篩糠。
崔舜瑛扶額:“……”算了,哥沒救了。
夜裏,崔玨命人設宴疏月閣,邀崔舜瑛一同用晚膳。
崔玨不重口腹之,他因上染,太過髒污,先一步去室沐浴更,留下蘇梨和崔舜瑛自行商量晚宴要吃的菜肴。
如今秋,正是秋膘的好時季。
蘇梨到底虛長崔舜瑛幾歲,把當小孩一樣照看,便問:“四娘,你吃過北地的烤羊嗎?此前我與君侯行軍回城,曾見過胡商用駱駝馱著羊趕路,每逢夜,他們就歡聚一堂,載歌載舞,又用匕首割下一條,吊在篝火堆裏烤了吃……你要是喜歡吃葷食,我就問問廚娘能否買來一扇羊肋排或是羊,咱們也烤著吃。”
崔舜瑛自小在建業郡長大,雖擅弓馬騎,吃食上卻還是跟著世家貴族走,鮮像胡蠻那般魯,用匕首割羊,再佐鹹口茶吃。
聽到蘇梨將這些異域食描述得有滋有味,不神往。
崔舜瑛口舌生津,垂涎滴,忙道:“好啊!”
蘇梨知道興趣,連忙吩咐竈房的僕婦備去,又添了幾道秋季的時蔬與果子飲,用于糊弄崔玨這個要吃素的男人。
崔舜瑛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可是阿兄茹素,我們當著他的面吃,會不會不大合適?”
崔舜瑛心裏畏懼兄長,生怕此舉有挑釁之嫌。
蘇梨心下也發虛,但理不直氣也壯:“這有什麽呢?是你阿兄托付我們幫忙點膳的,飯菜不合口味,也是他識人不清之故,總不至于發落咱們吧?況且他要吃的素菜一樣不,我們行事已經很周到了。”
仔細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崔舜瑛立馬就不糾結了,反倒追問蘇梨烤羊的關竅,以及其他北地食的吃法。
蘇梨一邊和崔舜瑛解釋皮子、渣子的制法,一邊心不在焉地擔憂起今晚即將來臨的風雨……
許是就連崔玨自己都沒發覺,他若是白日起了蓬殺心,夜裏的興致也會極高。
每逢戰、軍事沖突,他殺人回來的那夜的房事必是疾風驟雨,能將作弄得特別慘。
有時候,蘇梨都疑心,崔玨兒沒將當個人看,只把當一個發洩郁氣、紓解燥意的玩意兒。
不然他怎會心腸如此冷,對的眼淚無于衷。
蘇梨越是崩潰落淚,崔玨越能興致高昂,每每頂-撞-至深?
蘇梨今日多吃,也有自己的私心。
只盼著沾染了這些凡間葷的膻腥味,能讓崔玨顧念神懲佛威,起些貪念,放一馬。
畢竟崔玨已經一連三五日,夜夜有歡好……
縱是鐵打的人,這芯也撐不住崔玨翻來覆去地折騰啊!
崔家的廚子手腳麻利,一道食令下去,不過半個時辰便送來一桌好菜。
只是沒等蘇梨和崔舜瑛清點完菜,月門外聲勢浩大,忽然來了一個面生的老嬤嬤。
老嬤嬤對崔舜瑛恭敬問安,向蘇梨的眼神卻充滿了不屑的打量。
沒等蘇梨問出個所以然,老嬤嬤已經趾高氣昂地發話了:“奴婢奉老尊長的命令,特來給蘇娘子訓話,也好讓娘子明白,崔家是千年閥閱,世家之首,素來規矩森嚴。您祖上冒青煙,既得了潑天的富貴,能府侍奉君侯,自當謹言慎行,莫要墮了崔家的清貴名聲才是。來,蘇娘子,跪著聽訓吧,可不敢拂了老尊長的好意。”
蘇梨就知道崔翁此蒙騙,定會伺機敲打一回。
只是跪著聽訓,沒有喊打喊殺,已經很給面子了。
蘇梨無奈嘆氣。
沒等蘇梨下跪,崔舜瑛已經攙了蘇梨的胳膊,阻止雙膝地。
“倒是個刁奴,竟敢來君侯的院裏作威作福!便是祖父命你來訓妾,也要經由阿兄同意,斷沒有一個奴婢張口閉口傳令,當著衆人的面,落大房妾室面的道理!”
崔舜瑛不敢和祖父作對,但深知,蘇梨今日要是在奴僕面前跪實在了,往後再想人前立威那就難了。
崔舜瑛急得額頭冒汗,只能狐假虎威,拖延時間。
老嬤嬤敢抖威風,自是有崔翁的授意。也不怕崔舜瑛搬出崔玨,畢竟祖孫誼深厚,又怎會為了一個小小侍妾生分?
“四娘子可莫要讓老奴為難,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
蘇梨聞言,不想讓崔舜瑛為難,也無奈勸道:“不過是跪地聽訓,本該如此。阿瑛,我沒事。”
就是個任人扁圓的面人,一點脾氣都不敢有。
老嬤嬤瞥了兩側強力壯的婆子一眼,想著制蘇梨跪地,先打落一回筋骨。
這也是崔翁的意思,殺威棒打下一場,讓蘇梨在僕從面前丟一次臉,收斂收斂恃寵生的氣焰,往後再留崔玨邊,也就知道該如何乖巧做人。
崔翁不想蘇梨寵,給日後進門的宗婦添堵,也好避免寵妾滅妻這等禍家之事發生。
然而,沒等幾名婆子上前拿人,蘇梨的纖腰忽然被一只實有力的手臂攬進懷中。
蘇梨一驚。
頃刻,清雅淺淡的蘭草香氣充盈孩的鼻腔,暗香拂面。
一滴冰冷的水珠,因人晃,滾進蘇梨的襟,洇小,凍得蘇梨一個激靈。
是崔玨來了。
崔舜瑛見到兄長,大大松了一口氣。
崔玨將蘇梨按到懷中,他雖沒有言語,可一雙眸已然冷厲含怒,上有鋪天蓋地的暴戾威。
“好大的膽子,竟來疏月閣拿人。”
衆人見到崔玨沉著臉,各個膝蓋一,跪到地上。
“衛知言!”崔玨呵斥一聲。
很快,衛知言院聽命。
崔玨冷笑:“今夜凡是無召擅闖疏月閣的僕從,不論奉誰之命,統統斬斷五指,丟出府外!”
這是鐵了心要駁崔翁的面子了。
崔玨竟為了一個侍妾,竟不惜與老尊長撕破臉,衆人皆是面面相覷,瞠目結舌……這、這未免太過大逆不道了!
老嬤嬤知崔玨心意已決,嚇得肝膽懼寒,連連求饒:“君、君侯,老奴是奉命行事,絕非存心沖撞尊長,還請君侯息怒……”
不住磕頭,額角見,試圖得到崔玨一星半點兒的憐憫。
但崔玨不為所,他為上位者,既是怒,自要見方休。
“君侯、君侯,老奴知錯,還請君侯息怒……”老嬤嬤涕淚橫流,嚇得幾乎溺尿。
險些忘了,這位在朝堂上揮斥方遵、殺伐決斷的男人,又怎會被宅瑣事拿?
崔玨料理家事倒也清楚簡單,見人生厭,殺了便了事,不必記掛于心。
是老嬤嬤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裝大尾狼,到太歲頭上土……
眼見著那頭都要磕傷了,蘇梨于心不忍,為他們說。
“君侯,算了。他們也不過聽命于老尊長。若是為了妾之故,令君侯和老尊長生了嫌隙,妾真是罪該萬死。”
蘇梨倒也不算弱子,只是覺得因這樣輕飄飄一句話就能定一個人的生死,未免太過殘忍。
而且今日崔玨敢打殺了這些奴僕,為撕破祖孫分,難保蘇梨來日不會被崔翁記恨上……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來日崔玨有了更寵的侍妾,那的苦日子就到了。
蘇梨不信崔玨對的偏疼能夠天長地久,也無需依靠他的寵度日。
蘇梨既然發了話,崔玨也有心讓去承這份恩,助在家宅裏立足。
“你倒是善心腸,既如此,便順你的意思來辦。”崔玨淡漠掃去一眼,“只下一次,再有刁奴私闖疏月閣,本侯不會輕易饒過。”
話裏意思很清楚,就是崔翁日後親臨疏月閣,也不能拿蘇梨如何。
再沒有人敢怒崔玨,他逆鱗。他們紛紛領命,恭敬垂首。
奴僕們虛驚一場,死裏逃生,各個激涕零。衆人朝蘇梨磕了一記響頭,繼而屁滾尿流地離開了疏月閣。
夜裏鬧過一場,崔舜瑛已經沒有吃飯的心了,辭別崔玨後,回到自己的院子。
偌大的庭院,奴僕散盡,僅剩下蘇梨和崔玨二人。
男人仍攬著蘇梨,修長指骨扣在的後腦勺,聊表安。
“蘇梨,你如今可知家宅裏的門道兇險?”崔玨難得溫,溫熱掌腹一下又一下順著蘇梨削瘦的肩背。
“若你有子嗣傍,又怎會被一個奴僕拿?”
男人的神冰冷,語氣裏帶有微乎其微的哄之意。
即便蘇梨知道,崔玨是想教生存之道,但也閉櫻,絕不接茬。
蘇梨不言不語,只是用幾細的手指,揪住崔玨的襟,埋頭于他的懷中。
崔玨的話,蘇梨不敢茍同。
因蘇梨知道,若沒有為崔玨的侍妾,何須瞧人臉,日日被囚在這暗無天日的宅院?
若蘇梨只是一房任崔玨取樂的妾室,只能倚靠一個男人的寵,保全自己的尊嚴與命……那麽早晚有一日,蘇梨會活得不人不鬼,最終死在這寂寂長夜裏。
不想死。
蘇梨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