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晉江首發
第六十章
十月初, 李傅昀已聯軍北地郡黃氏、喬氏等大族,率二十萬兵馬,一路南征北剿, 破軍殺將,攻下酉郡、邱郡等地。
吳國烽火連天, 戰不斷。到都是宣戰的號角,進攻的狼煙, 四面兵荒馬, 火遮天蓋地。
士族之間為了爭奪地盤, 大打出手,終是釀了庶族百姓顛沛流離、無家可歸的苦果。
滿目瘡痍,山海。
凡是州郡的壯丁都被拉去征兵, 補充兵力,家中剩下的唯有腳不便的老人、婦孺、孩子。
可天災人禍的年間, 家中沒有務農做工的苦力,百姓的日子自是苦不堪言。鬧荒最重的時候,甚至有“易子而食,析骸而炊”之事發生。
這場李家引起的兇悍戰, 最終引起了寒族百姓的不滿。
底層庶民不關心龍庭是誰住,吳國是誰執政,他們只關心今日吃什麽、明日喝什麽、隆冬天可有寒的裳、媳婦生養的娃娃能不能平安長大。
可炮火無地摧毀了他們的家園, 將他們的希悉數碾碎,那些朱門高依舊日日笙歌,他們這些底層螻蟻連喂養孩子的一口粥,一碗菜糜都難能換得……
凜冽冬日快要來了。
那些衫襤褸的民著日漸變冷的天氣,瑟瑟發抖。他們深知再冷下去,野菜不生, 樹葉凋零,河水結冰,他們無無食,沒有歸宿,很難活到明的春天。
倘若李傅昀再這樣打下去,世家間紛爭不斷,自顧不暇,又如何賑濟災民?到時候,他們都會死,誰熬不過這個冬天……所有生機都在這一日泯滅,化為烏有。
待李家兵馬再度攻進下一個城池之際,得瘦骨嶙峋的民沖進人,將手中握的石塊重重砸向李傅昀的額角。
砰——!
劇痛襲來,鮮湧出,頃刻間流滿先太子的臉頰。
李傅昀的眼前一片猩紅,形同鬼魅。
他疼得齜牙咧,怒目而視,呵斥:“大膽!”
沒等李傅昀下達殺令,副將已經將長.槍.刺.進民的腔……
濺一地。
民在死前赤紅一雙眼,咬牙憋出一句:“逆賊!你害吳國百姓居無定所,你害我等家破人亡,死街頭!逆賊啊!你罪該萬死!”
這個民顯然是個讀書人,可他不是世家出,亦無人舉薦他這等劣勢書生朝為。
讀書人沒有一展抱負的機會,只能戰火摧殘,隨著流民忍挨,如此卑微地死在同袍的長槍之下。
雨水落下,沖淡了那片濃郁的跡。
在這一刻,李傅昀冷得渾發抖,他終于肯低下高傲的頭顱,環顧四周。
他發現,那些迎他城的吳國子民,無一不帶著憤恨、屈辱的表。
原來,他已經好久沒有低頭看過了。
李家了暴君……李傅昀人心盡失。
複國一事,已是名不正言不順。
也是此時,李傅昀終于明白,為何他們能帶著大軍長驅直,深吳國腹地,一路暢通無阻,至多就是和地方士族戰,再攻下一個個城池,掠奪資,再繼續往建業郡的方向行軍。
再有幾月行軍,他們便能兵臨建業都城……崔玨再沉得住氣,也該有點表示吧?
可偏偏,那些西北大族許久不曾與東南的世家戰,心中輕敵。
他們以為崔玨只守不攻,定是畏懼了外夷蠻族策應的戰馬,定是被他們悍不畏死的戰意嚇破膽,所以當了頭烏,不敢面。
可李傅昀福至心靈,他忽然意識到,興許崔玨并非怯戰,而是故意裝聾作啞,坐收漁翁之利。
畢竟崔玨曾率軍四下巡狩地方,他在展示軍事力量的時刻,也定觀察了各地郡的兵馬與戰力。
崔玨不能保證世家豪族上下一心,也擔心在他率軍殺敵的時候,會有野心的大族趁虛而,襲他的後方。
因此,崔玨不會貿然領兵遠征,而是居于都城,靜觀其變。
既李傅昀要打,那便任他境,先殺一殺地方郡的士氣,如此一來,崔玨再領兵出征,便能不費吹灰之力收攏那些地方士族,命他們俯首稱臣,還能與李傅昀一決生死。
李傅昀在今日才意識到崔玨的用意,他嚇得肝膽懼寒。
可李傅昀勞師襲遠數月,糧草輜重已是消耗大半,如此匱乏的軍資、勞累的兵馬,怕是沒等他圍困建業都城,已然被崔家軍圍剿殆盡。
李傅昀慌了神。
難怪崔玨遲遲不肯登基,難怪他一直按兵不。
崔玨就是要讓百姓們眼睜睜看著李傅昀摧毀城池,看著李家喪失民心,他就是要百姓攻訐李氏王朝,如此一來,崔玨便可在戰勝之後即位,便了那個還庶族百姓一個安泰平順、海晏河清的天家聖人!
這廝卑鄙啊!
李傅昀落圈套,已是恨得咬牙切齒。
他目兇,打算率軍前往阜民的江州。
既如此,他不會一錯再錯,還是先前往江州補充糧草軍需,再行奪下建業郡的戰事吧!
-
十月中旬,建業郡。
崔玨合上江州軍防副送來的書信,思忖一會兒,對陳恒道:“不出我所料,李傅昀果真領兵近江州……可見他的糧草不足,兵馬正疲,亦是我等應敵的好時機。”
“陳恒,再過五日,從輕騎大營調軍五萬,兼五萬步兵,并一批用于行軍的輜重軍需……臨戰前,切記傳信江州刺史,命地方吏策應軍防,竭力籌備軍餉、戰、糧草,恭迎崔家軍馬蒞臨。”
崔玨不能保證那些地方吏,會老實獻上那些賦稅征收得來的錢財糧草,畢竟為者,清廉賢明者數,但他既為掌國君侯,明旨下達地方,江州員自當表態,畢竟誰都怕被崔玨秋後算賬。
“除此之外,謹記嚴明軍紀、再多加練兵馬,以防軍將輕敵懈怠。此戰刻不容緩,十日後,我率軍親征,與諸將一同發兵江州,討伐逆黨!”
崔玨焚燒那張報書信,又冷聲道:“至于朝中諸事國政,則由謝相公、陳家尊長、六曹主事輔佐監理,若有推行國策,或是拿不準的大政方針,便命人快馬加鞭將公文奏疏送往軍營,我自會親筆批閱。”
崔玨必須離開建業一段時日,他要親臨戰場,當著庶民寒族的面,將李傅昀斬落馬下。
若崔玨有登頂帝位的野心,此戰便是他收攬民心的大好時機。
崔玨一貫機敏,為人世最擅權衡利弊之道,自不會錯過任何機會。
-
兜兜轉轉到了十月中旬,蘇梨的月事終于走了。
自打上次行房,崔玨的作太激烈,害得蘇梨有好幾日都不敢背對著崔玨睡覺。
生怕他夜半忽然興起,又扣住蘇梨的手腕,將于-下……
直埋-幽徑。
再後來,蘇梨琢磨出崔玨為何最喜從後。因後頸最為脆弱,可被他掌在手心。
也因這等姿勢,他能進到…至深。
也能傾囊相授,將那些私人之,盡數釋于其中。
幸好那樣的葷事不過三日,十月初的時候,蘇梨便來了月事。
蘇梨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崔玨對的興趣,無非是魚水之歡,睡得近了才好及時抓住蘇梨紓解,他的不過是這一。
也是如此,崔玨才想和同床共枕。
既來了月事,蘇梨便有借口住到客房,不用服侍崔玨了。
畢竟邊躺著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蘇梨怕冒犯他,連翻都不敢,實在睡得不好。
“君侯,近日我來了月事,恐怕不方便伺候君侯,可否允我去廂房小住幾日?”蘇梨信心百倍,覺得崔玨沒道理不同意,自己這次一定能夠逃出崔玨魔爪。
但崔玨只是沉沉看,臉上淡漠神不變。
蘇梨心裏打鼓,忍不住又道:“若是、若是君侯實在想要,我聽聞每逢宴會,都有高將人送來疏月閣……君侯將這些人貶為婢,送往鄉下莊子,實在太過可惜,不妨讓慧榮姑姑指點幾個聰慧人,前來侍奉君侯枕席?”
想到往後不必日夜人磋磨,還能有個整覺可以睡,蘇梨喜從心中來,臉上的笑容更為真摯。
“君侯以為如何?”
然而,崔玨沒有蘇梨想象中的那般和悅,他反倒寒著一雙目,上郁煞氣現,森然似鬼。
崔玨擒住蘇梨細的腕骨,將拉到前。
男人低眸垂眼,冰冷修長的手指,緩慢碾過櫻上的紋理,男人聲音危險:“蘇梨,將我讓與旁人,你似乎很歡喜?”
他沒有看錯……蘇梨的杏眸澄淨,沒有摻雜一半點兒的私心。
不想占有崔玨,可以將他讓渡給任何人。
蘇梨不在乎他。
蘇梨不明白崔玨忽然聲線凜冽,究竟是在發什麽瘋,但不愚鈍,很快便開了竅。
想來是所有男人都妻妾群,但所有男人都希家中姬妾眼裏只有他一個人,彼此爭風吃醋,大打出手,每日都在院中翹首以盼,心心念念得到家主的恩寵。
既如此,蘇梨連忙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唉聲嘆氣道:“我怎會想將君侯讓給旁人?我無非是知道君侯心懷天下,斷不會將心神置于這等家宅小事上。只恨我此不爭氣,每月竟能來七八天的月事,無法夜裏為君侯排憂解難……我心系君侯,才會舉薦其他姐妹幫忙,君侯不要誤會我……”
說得真意切,言之鑿鑿。
崔玨聽得竟有些發笑,只是那點短促的冷笑不及眼底,很快便寂沒夜裏。
男人指骨微,碾著蘇梨的手腕輾轉流連:“本侯的軀金貴,自不是隨便什麽阿貓阿狗都能沾染……再過十多日,我便要遠征討逆。近日軍務繁忙,諸事煩憂,與其舍近求遠尋旁人紓解,倒不如勞你再勉力一試……”
蘇梨聽得小腹發酸,忍不住問:“我、我這般樣子,如何服侍君侯?”
崔玨按在飽滿瓣上的指尖,用力更大,指.腹得既曖昧又糜,幾乎要探的齒,絞住.的小舌。
蘇梨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臉煞白:“君侯,我、我不喜歡吃東西……”
崔玨冷嗤一聲:“你倒是多思多慮……蘇梨,你這雙手作養得不錯?”
聞言,蘇梨大松口氣,原來只是用手。
但很快又恨得切齒……崔玨居然連月事期間,也要勞心勞力,毫不肯放過!
可見這廝-熏心,完全不把當個人看!
不過蘇梨得知崔玨幾日後便要遠征,那顆死寂的心,忽而複燃。
一些不該有的念頭,又再次慢慢湧出……崔家戒備森嚴,出逃怕是有些困難,可這碗絕嗣湯,定能妥善飲下了。
很好,蘇梨不想為崔玨生兒育,如此能了斷一場孽緣,當真是再好不過了。
-
月中,蘇梨的月事已經走了幾天,終于腰不酸不疼,備好了探祖母的禮,打算去見秋桂,順道詢問烏湯。
快要冬了,天氣嚴寒,蘇梨特意給蘇老夫人裁了幾細棉冬,還準備了專門防治凍瘡的藥膏。
其實這些用,崔家都置辦妥當了。崔玨不像蘭河蘇家那般,會苛刻侍妾家人,蘇梨盡可放心。
蘇梨準備這些,無非是想借東西關懷家人,一心要辦,崔玨便也隨。
只是二人看著再“融洽”,實則還是有防備之心。
凡是蘇梨采買之,均要被醫婆和慧榮逐一檢驗,以防再生叛逃之心。
出門那日,蘇梨得知崔玨今日下朝便回了疏月閣,又想著出門之前先去拜謁一次崔玨,也好教他不要起疑心,阻止和秋桂敘舊。
然而,今日的疏月閣與往常太過不同。
院外圍攏著一圈披甲執銳的私兵,護衛兩輛了“謝”氏旗幟的馬車,一輛華蓋紫幔,富麗堂皇,一見就知道是都城裏的高。另一輛緞花窗,暗香馥郁,還有侍低眉斂目守在馬車旁邊,想來是哪家高門貴。
蘇梨不由多看兩眼,心中生疑。
正當想面見崔玨的時候,衛知言攔下了:“蘇娘子,你等等,先不要進去。”
蘇梨笑著打招呼:“君侯說了,疏月閣許我暢通無阻,衛小兄弟今日攔我,是不是有點不講道理啊?”
不過是和衛知言開玩笑,也好借機打聽來客的份。
衛知言想了想,小聲說:“是君侯的吩咐,莫說蘇娘子了,就是老家主來了,也不能。”
頓了頓,他又給蘇梨了個底兒,“來的吏是謝相公,還有他的嫡孫謝清菡……議事就議事,還非得帶眷,甚至連謝小娘子的庚帖都帶上了,屬下瞧著事有點不對勁。”
選妃呢?這麽明目張膽,生怕人不知道是來議親的。
衛知言當然是站在蘇梨這一邊的,他心裏猜測這位謝清菡應該是日後崔家大房的當家主母,可他不敢多多舌,只能這樣暗示蘇梨,教做好準備,切莫心裏難。
蘇梨聞言,只是怔了怔,沒有多說什麽。
難怪今日崔玨特地讓人進疏月閣中議事,而不是在外院接待謝家人……這是他的要私事,甚至關乎崔家之後的宗婦主母,自然要以禮相待,謹慎置。
而蘇梨不過是個見不得人的侍妾。
寵妾日日邀歡,夜宿疏月閣的事到底不彩,崔玨不允,也是怕口無遮攔,萬一沖撞了謝清菡。
可以理解,蘇梨自當好好配合。
畢竟,崔玨倚重謝家,如今又是征戰在即的關鍵時刻,他怎會拂謝氏的面?
這場聯姻,在蘇梨眼中,已是板上釘釘的事。
甚好,蘇梨笑了下。
如若謝氏郎嫁到崔家,至日後,家中有了宗婦,也有了妻妾尊卑的規矩。
就不必天天在寢房裏服侍崔玨,也能獨自睡個好覺了。
想到這裏,蘇梨對衛知言彎了彎角:“那好,我不進去叨擾了。若是事畢,煩請衛小兄弟幫我通稟君侯一聲……就說我今夜要去探祖母,可能遲些回來,若是君侯勞累,可以先行睡下,我宿在暮冬閣便是,不會打擾他夜裏休息的。”
衛知言聽到蘇梨如此善解人意的言語,心裏不由發酸。
他總覺得主子和蘇娘子同房這麽久,定是誼深厚。如今知道新人要過門,蘇梨心裏當然不高興了。
他嘆了一口氣,將一旁靜候多時的赤霞牽給蘇梨:“蘇娘子既要外出,正好幫君侯跑跑馬吧?赤霞通曉人,也重,之前見您回來沒它,反倒了旁的馬駒,氣得尥蹶子連草餅都不吃了呢!君侯特地吩咐屬下,可以將赤霞送你騎上兩天,也好四下散散心。”
蘇梨聽得忍俊不,哪裏猜不到衛知言是想安。
不過崔玨這樣冷心冷肺的人,居然也會有送馬哄的時刻……總不是他在補償什麽吧?
蘇梨連連點頭,抱住赤霞的頭輕輕蹭了兩下:“哎呀,不要吃醋啦!那些野花野草,我怎會記掛于心?我當然是最喜歡我們赤霞馬兄的!走,我帶你出門玩去,咱們玩遲點再回來!”
赤霞歡喜地抖了抖鬃,低頭俯,頂了下蘇梨的腰側,哄上馬。
蘇梨從善如流,蹬上馬鞍。
蘇梨神抖擻,騎著赤霞遠去。
的後跟著監視的慧榮姑姑,以及一隊兵,長長的隊伍,像是一條從疏月閣裏扯出來的無形鎖鏈。
即便蘇梨被鏈條束縛,也沒有自苦。
孩難得策馬馳騁,歡欣雀躍,心很好。
蘇梨一次都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