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晉江首發
第六十九章
翌日, 崔玨在前往軍營理戰事之前,先命人送來了一窩狗崽子。
小狗瞧著出生還沒一個月,一只只在一起瑟瑟發抖, 連眼睛都瞇著,怪可憐的。
蘇梨本不想收下狗崽子, 怕自己養不活,又造殺業。但張將軍想搭上崔玨這張青雲梯, 為了借花獻佛, 讓蘇梨收養小狗, 還特地帶來了一個專侍小狗的奴僕。
蘇梨想到昨日都已經答應崔玨要養,若今日不順他的意思,難保男人又胡思想, 床笫間使壞磋磨。
蘇梨無奈地挑了一只最為瘦小的小白狗,將它抱出了狗窩。
蘇梨和小狗大眼瞪小眼, 直到它哼唧兩聲,依地賴在蘇梨的手中。
在這一刻,蘇梨的心髒多了一重,但的眼眸也更為清醒……好似明白了崔玨為何總要迫生子。
因他手上沒有任何籌碼, 他若想留下蘇梨,折斷的羽翼還不夠,還得再多添一點因果牽絆, 如同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如同這只初生的小狗。
蘇梨留下了小狗,還給它起了個“踏雪”的名字。
崔玨對這個狗名無異議,甚至覺得有幾分文雅,與“赤霞”的名字很相稱。
蘇梨不再萎靡不振,強迫自己去適應現在的生活, 漸漸從那種腐朽的日子裏爬起來。
蘇梨開始圍著小狗打轉。
會親手喂它羊,會用小木訓狗,會教它將爪子搭在掌心,甚至會和它說話。
蘇梨嘗試對崔玨笑,還將訓狗的果告知男人。
崔玨微微一怔,他倒是不知,蘇梨連一只小狗都能混,他的本意不過是讓養著一只活,興許能心好上一些。
連月行軍,就連兵將們日見到山海,亦會到抑,時常有嘯營之事發生,莫說蘇梨一個久居閨閣的小娘子了。
崔玨從小到大都沒養過貓貓狗狗,倒是三妹崔舜華和四妹崔舜瑛,在時私藏過跑到崔家魚吃的野貓。
教規矩的嬤嬤不許世家貴沒規矩,日溜貓逗狗,缺淑風範。
兩位庶妹被無奈,只能抱著茸茸的小貓,求到崔玨面前。
崔玨政務繁忙,日理萬機,他看了一眼,也不過是命妹妹們不要貪玩,好生聽從教習嬤嬤的教誨。
庶妹們滿心失,但到底沒有駁長兄的面子,只能乖乖把小貓給夥房,任下人們送到莊子上抓啃老屋的老鼠。
可今日,崔玨居然為蘇梨破例,還陪照看了一會兒小狗,做了這麽許多不合常理的事。
倒真是罕見至極。
又過了幾日,崔玨投戰事,不得空陪蘇梨。
但蘇梨能看出來,崔玨顯然是對心存顧慮,不但府上了那些駿馬,就連屋裏所有尖銳的剪子、發簪,都被僕從牢牢看管,甚至連蘇梨吃頓烤羊,都不允用剔的匕首,一應事只能讓僕從代勞。
蘇梨這幾日強裝出的笑容終是一點點落下了,又開始窩在房中閉門不出,就連踏雪在邊撒拉扯,都沒有俯它一下。
蘇梨被困在院子裏好些日子,閑來無事,只能坐在窗前發呆。
可惜窗外唯有灰撲撲的雪景,看久了眼睛都痛。
宅中僕婦敬著,不敢與多說話,崔玨怕跑,又下了軍令,不許守衛私自放夫人出府。
蘇梨只能被困在這個院子裏,每日著錦玉食的供養,日漸萎靡。
蘇梨的心裏空空的。
回想前幾日強行振作的狀態……如同人死前的回返照。
如今那一重又變得更為黯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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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線戰事在即,崔玨有至半個月不能回來探蘇梨。
開戰之前,他回了一趟軍需後勤部隊安營紮寨的都城。此地距離前線有數十裏遠,戰火不會波及,蘇梨在此落腳也會安全不。
蘇梨得知崔玨回來了,茫然坐直子,剛睡了午覺,腦袋還有些混沌。
僕婦見癡癡的模樣,也不催,只是上手取端水,從櫥裏取出崔玨贊過的幾梧枝綠小襖、杏黃百疊,為蘇梨裝扮打理。
蘇梨收拾妥當,迎著風雪走向院門口。
傍晚時分,落日餘暉照在雪地裏,平添幾分燦烈的金芒。
金夕下,照出一名著玄戎裝、清俊高挑的男人。
崔玨遠遠見,闊步走來。
他瞥一眼凍得微微發紅的指尖,皺眉問:“為何不捧著手爐?”
崔玨的語調分明低沉,語氣也并非嚴厲苛責,但已有僕婦畏懼崔玨的威,驚慌跪地,結結地解釋:“君侯息怒!是、是夫人不喜捧著手爐,奴婢們才不敢專擅送來。請君侯明鑒,奴婢們斷不敢怠慢夫人……”
有馬奴因照看蘇梨不力,險些被打死在前廳的前車之鑒在那兒,院子裏又有誰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讓蘇梨一點委屈?不得這位祖宗乖乖待在屋裏,一點風啊雨啊都不!
蘇梨眼見著僕從們膽戰心驚的樣子,心中輕輕嘆息,拉著崔玨的袖,笑道:“君侯莫惱,當真是我不想抱著手爐……裳已經穿得厚實,何必每日還攥著一個手爐見客,多累人啊。”
蘇梨難得開了個玩笑,崔玨見角含笑,微闔長目細細打量一陣,確信安然無恙後,終是沒有過多苛責邊的人。
若是責罰太過,難免有敲打蘇梨掌家不逮之嫌,不利于在人前立威。
這等落了家眷臉面的事,崔玨不會做。
崔玨只能寒聲告誡:“如有刁奴膽敢欺上瞞下,怠慢主子,不必請示尊長,只管杖斃了便是。蘇梨,你若太過忍讓,只會助長他人氣焰。”
蘇梨沒有崔玨那般冷的心肝,做不到用如此極端手段肅清家風,聞言也只能點頭道:“我知道了。”
崔玨看唯唯諾諾的可憐相,又擡指輕了一下白的臉頰,意味深長地道:“我教你立威,也是為你以後掌家做準備,你要分得清好賴。”
崔玨這番話已是明示,一門妾室如何有資格掌崔玨大房的宅?他是要娶為妻。
可蘇梨聽完,掌心卻驟然生汗,呼吸也變得不暢。
蘇梨沒有半點歡喜,反倒艱點頭:“教了,我自當按著君侯所想那般,掌好僕婦,不令家奴生出囂張氣焰……”
“如此最好。”崔玨拉過蘇梨細的手,瞥一眼養得尖細白的五指,待孩手上的冷意被他得散去一些,崔玨又將一塊鐫刻“崔”姓的仙鶴形制玉玨,遞到的手中。
“這是?”蘇梨低頭,凝視掌心那塊溫潤的無瑕青玉,不明所以。
“此玉為崔家宗婦信,今日付于你,盼你妥善收好。”
崔玨雖沒有說什麽深義重的語,但這樣位高權重的尊長,即便是輕描淡寫地付娶妻信,已足夠讓一名懷春竇初開,含應下婚事。
蘇梨看著這塊貴重的玉佩,怔怔不語。
應當是歡喜的。
崔玨這般人中龍,能瞧上蘇梨,當真是的榮幸。
可蘇梨一想到日後了崔玨的妻,須每日居于高牆之中,被困在世家之,當一尊德容貞靜的泥塑像,便到不寒而栗。
對于他人來說,崔玨的求婚無疑是天降餡餅,但對于蘇梨來說,那不過是一個令人肝膽俱寒的牢籠。
可能待年老衰,還要大度謙卑地擺出正宮風範,喜迎一批批世家貴宮,并語重心長規勸們定要盡心服侍君王,多多為崔玨開枝散葉……
不能妒,不能怨,不能令夫婿蒙。
蘇梨連個與丈夫和離的權力都沒有,永生永世都只能被困死在重重宮闈之中。
甚至不用幾年,就可能因衰弛,被崔玨厭棄。
蘇梨沒有強大的父族,不過一介農,到時被崔玨廢黜妻位,也無人會在意,只會拍手稱快。
崔玨的占有那般強,亦不可能將自己用過之,讓給他人。
蘇梨興許連餘生,都要在無人問津的冷宮裏度過。
蘇梨不寒而栗,茫然地向遠延綿不絕的屋脊,又想到那一座座連奴僕們都噤若寒蟬的世家大宅,心中百集。
心生退意:“君侯怕是高看我了,我這等出,如何能挑起宗婦的大梁……”
崔玨:“蘇梨,你不必妄自菲薄,我知你聰慧敏學,日後我也會請人來教授你掌家事宜,指點你宗婦儀容禮制,不必過多擔憂。”
蘇梨閉了。
定定看了玉佩許久,到底沒有問出,若是了崔家宗婦,還能不能下鄉走走?
還能不能褪去繡鞋羅,涉水螺抓螃蟹?
還能不能時常出府,去逛一逛繁華的市井?或是去街邊茶攤子點兩壺清茶、一碟瓜子,一邊品味百態人生,一邊旁觀農婦浣,聽們絮絮叨叨,說兩句婆媳的閑話?
蘇梨久不言語,男人耐心告罄,微熱的手指遞至的眼底,過的眉眼。
崔玨輕掰過蘇梨的下頜,迫仰頭對視,他指節著下頜的力道很輕,但態度卻很強,“蘇梨,你推三阻四,莫不是……不願?”
男人那一雙清冷的眸睥來,映蘇梨的烏濛杏眸,試圖從的臉上尋出一一毫抗拒的端倪。
蘇梨能覺察到崔玨漸漸危險的語調,他紆尊降貴,將妻位贈予一位農,自是不希蘇梨不識趣,將他的好意棄如敝履。
那是對崔玨的辱。
他不會放過的。
崔玨又在試探。
但好在,蘇梨不過一瞬恍惚,很快又醒悟過來。
想到被崔玨掌控手中的秋桂和祖母,不由輕眨了一下眼睫,低喃一句:“不過是……擔心自己無法掌好世家大族的庶務。”
聽完,崔玨暗下散出的冷戾總算消散不,他的糲指腹溫過蘇梨的瓣,似是獎勵的乖巧。
“蘇梨,所謂‘堂前教子,枕邊教妻’,若你日後掌家遇到難,我不會置之不理。”
崔玨打消的顧慮,也暗下提醒蘇梨,他已經斷了的退路。
蘇梨不能再忤逆他,只翕瓣,輕輕說了:“好。”
蘇梨收下玉佩,為了取悅崔玨,還當著崔玨的面,把玉玨佩在了腰間。
崔玨總算有了點好臉。
他將蘇梨攬進懷中,細細挲孩的頰側。
那濃郁的蘭草香氣頃刻漫來,如同一張遮天蔽日的蛛網,將蘇梨絞纏其中。
蘇梨埋在他的懷中,攥著崔玨的襟,擡眸問他,“君侯明日要上戰場麽?”
崔玨沒有瞞:“嗯,此行應是最後一戰了。”
“那我盼著君侯凱旋。”蘇梨低眸,順從地道。
“乖乖待在府中,等我回來。”
蘇梨聽話地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