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晉江首發
第八十四章
蘇梨如今不是世家貴, 難得以局外人的份來看待這一場獵宴,也足夠新鮮。
許是知道如今在獵場玩鬧,即便不慎開罪人, 也不至于落得死無葬之地,的心境便沒有從前那般抑沉郁。
蘇梨陪崔舜瑛吃了一盞烏梅飲子, 還佐了兩塊香糕。
們本想在帳篷裏待著,可很快, 帳子外就來了許多拜訪長公主的世家貴。
如今的吳國推行恩科新政, 儒學治國, 士族好詩書,貴們外出際,便以詩禮傳家的謝氏謝清菡為尊。
按理說, 清貴門閥的子不愁嫁,一家有百家求, 而謝清菡的祖父,是吳國位極人臣的謝相公謝修明,深君王倚重,謝清菡早已及笄, 即便不婚,也該有親事定下來。
可謝清菡如今已有十八歲,卻還待字閨中, 沒有外嫁。
衆人一推敲,心思便活泛開了。
們記起,三年前,崔氏與謝氏也有聯姻之意,只是崔玨開國登基,又為亡妻守節, 婚事自此耽擱下來。
如今蘇皇後故去三年,崔玨也該重開後宮,迎進新主。
那麽未來的吳國皇後,便很可能是謝清菡。
思及至此,貴們更為殷勤地討好謝清菡,希日後能借著這點,讓謝清菡在崔玨耳畔吹吹枕邊風,也好幫家裏消災避禍。
謝清菡盈盈下拜,隔著帳簾,道:“臣叩問長公主殿下金安。”
崔舜瑛聞聲,對大宮鳶春擺擺手:“讓們進來吧,順道清點一下人數,再置幾盞甜茶來。”
蘇梨聽聞貴們進帳,作勢要站起隨侍,還是崔舜瑛眼疾手快地下的手臂,小聲嘟囔:“阿姐可別這樣,這是我的地盤,我擡舉誰擡舉誰,沒人敢說三道四!要是你今日畏首畏尾,玩得不愉快,日後肯定不會再來宴了。”
蘇梨不免被逗笑,心想小姑娘倒是機敏。
蘇梨的確不耐煩應付這些貴人們,倘若每次都要膽戰心驚地招待人,那不如在梅花村待著……初夏時節,吃幾個井水湃過的山桃,喝一碗綠豆湯,屋舍四角先用艾草熏蚊蟲,再坐在庭院裏搖扇乘涼,不知該有多舒爽。
蘇梨坐著出神,謝清菡卻在帳的時候,第一眼見到了。
循著謝清菡怔忪的目,那些貴們逐一把視線落到蘇梨上。
在見到蘇梨那張秋水芙蓉面時,衆人紛紛怔在了原地……
孩眼如秋水,若染櫻,生得真好啊。
沒聽說過高門大戶還有生得這般標致的小娘子呀。
特別是與長公主崔舜瑛相,不似初初認識的……們不免心中計較,猜測蘇梨算哪一號人?
旁人沒見過座位上這位小娘子的長相,可謝清菡此前有意于崔玨,三年前,在茶樓裏,專程打量過那位先皇後的……
眼前這位子,與崔玨的亡妻蘇氏,長得也太像了。
謝清菡從前過崔玨敲打,心中對于這位君王既畏又懼,可看著崔玨力排衆議,竟執意要追謚亡妻,還為守如玉足足三年,謝清菡又不免意。
雖不知崔玨私下有沒有開葷,但後宮的確沒有立後納妃,帝王也的確算是個深義重的好郎君。
因此,謝清菡心中那點朦朧的好,再一次鑽出了心牆。
謝清菡對蘇氏多有忌憚,深知活著的人,再如何也比不過死人。
可母親聞言,卻輕聲嗤笑:“陛下再如何也是男子,活生生的溫香玉在懷,他便是口中記掛亡妻,大把的力氣還不是往你上使?況且我家菡兒生得仙姿玉質,還怕比不過一個庶族出的子?你且等著吧,不出三年,陛下便會將那蘇氏拋諸腦後,屆時你再伺機多多面,自當有近君主的時機!”
謝清菡聽從母親吩咐,每逢宴、獵宴,勢必會來心打扮一番面聖。
但崔玨待人一視同仁,對人不冷不熱,也從來不與有過什麽閑話。
當真令人氣餒。
謝清菡幽幽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貌子,忍不住去猜測的份……難不是哪家高尋來的皇後替,特地進獻給崔玨的?
可為何與長公主這般相?
難不已經得了君王的寵,崔舜瑛才會對另眼相待?
一盞茶的工夫,蘇梨已經被這群貴們來回看了幾十眼了。
不喜歡這種被人當地裏白菜打量的眼神,下意識嘆一口氣,也擡眸去逡巡們。
倒是有意思,除了一個謝清菡,蘇梨從前見過,其他獨的郎,瞧著都有點面生。
蘇梨不免慨,不過三年過去,貴圈子便時過境遷了。
孩們好似生生不息的韭菜,三兩年就換了一茬子。
眼見著謝清菡還梳著未出閣的姑娘發髻,蘇梨猜出許久不嫁人,應當是在等崔玨封後。
畢竟當年,謝家和崔家有過聯姻的念想……崔玨還拿此事來面前邀過功。
蘇梨想到崔玨這些年裝得對亡妻一往深,可私底下既是接納那些送上門的替人,又是在外招蜂引蝶,哄騙小娘子癡等他一年又一年……當真惡事做盡。
心中鄙薄,臉上卻不聲,仍然恬靜地吃茶吃糕,當個不善言辭的花瓶人。
崔舜瑛和謝清菡寒暄幾句,便拉著蘇梨出了帳篷。
“三娘,我們也去看獵場瞧瞧,據說今晚有許多英姿颯爽的郎君會上陣獵,場面定然極為壯觀!”崔舜瑛躍躍試,言語間半點不見對于相看夫婿一事的驚慌與無措。
蘇梨疑地看一眼,不免慨,崔舜瑛的心態真好,不愧是見慣了風浪的崔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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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場上,人頭攢,兵卒擁衛。
郊外月夜,到燃著照明的火把,燭明耀,照得荒野一片亮堂。
因是獵比試,世家子弟們都想在君王百,以及諸位豔的小娘子面前大出風頭,他們當然挑選了最為膘壯的健馬,以及最強勁的牛角弓、黑羽箭矢,準備應戰。
郎君們穿輕便的騎胡服,腰系蹀躞帶,背負弓箭,踩踏腳蹬,利落上馬,各個鮮怒馬,英武不凡。
待崔舜瑛等人走近,年們紛紛回頭,目落在那一位瞧著面生的貌小娘子上。
山風凜冽,孩的袍被夜風吹拂,渡來一陣若有似無的清雅桂花香氣。
有人驚訝蘇梨的貌,有人暗下揣測蘇梨的出來歷……
一時間,獵場靜默。
崔玨覺察到異樣,側眸去。
他看到站在崔舜瑛側的蘇梨。
孩姿綽約,裊裊婷婷地站立一側。
蘇梨雖沒有與人閑談,卻乖巧地跟在崔舜瑛旁,供人打量。
即便蘇梨不說話,亦有郎君對興趣,打馬上前,與有一搭沒一搭地攀談。
崔玨微瞇眸,凝遠的謝家大郎。
崔翁知曉朝政不穩,想著與謝氏化幹戈為玉帛。
既崔玨無意于謝氏,他便考慮讓崔舜瑛下降謝氏,以結秦晉之好。
但看那位謝家嫡長孫雖氣質卓絕,林下風致,行事卻并不磊落,一面同崔舜瑛攀,一面還要窺探蘇梨……實為見異思遷的小人。
崔玨臉沉,只覺額上青筋微跳。
他靜靜挲食指上的玉扳指,良久無言。
沉默幾息,崔玨肅著一張臉,從楊達手中接過弓箭。
男人攬臂持韁,縱上馬,一騎絕塵。
崔玨忽然作,嚇了陳恒一跳。
陳恒急忙大喊一聲:“陛下,你上哪兒去?!待會兒還要等你給獲勝的郎君送去彩頭呢!你跑什麽?!”
崔玨策馬狂奔,聲線清冷平靜,隨風傳來:“世家兒郎雄姿颯爽,龍馬神,朕頗欣,為了督促郎君們發向上,朕自當下場,予以激勵。”
陳恒被崔玨的話梗了一下,撓了撓頭:“那我也來?就你一個在人前顯眼出風頭,好像不大好吧?”
陳恒無奈地攀上馬背,摔鞭追上。
就在他即將靠近圍好的狩獵場時,看到了一抹驚鴻豔影。
陳恒很快明白過來,崔玨為何一反常態,非要和一群臭未幹的小郎君們一爭高下。
原是蘇妹妹親臨獵宴啊!
陳恒心裏噗嗤一笑,意味深長地嘟囔:“哎喲,崔蘭琚,你這是鐵樹開花了?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崔玨非要在媳婦面前一展拳腳,陳恒湊什麽熱鬧?
他也不管崔玨了,任崔玨花孔雀一般開屏,在衆人面前丟人現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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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比試的諸君聽聞崔玨也要下場,一個個激地語無倫次。
要知道崔玨可不是皇權世襲攀上的帝位,他是戎馬倥傯、率軍南征北戰打下的吳國江山。
能與這般英偉無雙的戰神一同比試箭,莫說那些年輕氣盛的世家郎君,便是許多軍中的武將都躍躍試。
一時間,獵場人聲鼎沸,熱火朝天。
不知的貴們,還當是崔玨得知謝清菡也在觀賽,特地為下場。
唯有崔舜瑛一臉嫌棄地盯著自家兄長,心中鄙夷:“哥……你當我看不出來,你在搔首弄姿,吸引阿姐的視線啊?”
蘇梨被迫夾在一群想要瞻仰帝王風采的貴之間,頗無奈。
雖然喜歡騎馬,但對打獵的興致不算大。
要不是崔舜瑛在這裏,更想回帳中喝茶休息。
蘇梨沒忘記今天赴宴的目的,的目并未落在騎馬而來的崔玨上,反倒又看了一眼方才與崔舜瑛相談甚歡的謝家大郎、周家三郎、小劉將軍……
蘇梨心中有了計較。
謝大郎為人倨傲,待崔舜瑛雖然言辭有禮,可眼神不算清正,實非良配。
周家三郎倒是殷切,滿心滿眼都是崔舜瑛,不過為人莽撞,年紀也太輕。
至于小劉將軍,蘇梨不大懂武將的事,可能還得崔玨來替妹妹把關。
蘇梨心中盤算了幾個來回,有了決斷,便也斂去眉目,不再多看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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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比試很快開始。
本來只是兒郎間小打小鬧的切磋,因崔玨下場,賽事變得激烈而狂熱。
崔玨并未因對手是一群青的年郎,便手下留。
宣戰的角聲吹起。
崔玨伏低子,迎著冷冽夜風,夾馬殺進莽莽蒼蒼、枝繁葉茂的原野。
男人的材高大,目銳利。
不過須臾,便發現那些藏匿于叢林間的獐子、野鹿、山狼。
崔玨面容冷峻,毫不猶豫地橫弓在前,瞄準那些躲閃不及的獵。挽弓搭箭時,男人下的背撐出布廓,沒有半點贅餘的皮,更顯得他態健,肩背闊。
隨著拉弓的力道漸大,崔玨結實的臂膀,浮現磅礴鼓噪的經脈管,手中弓弦也自此滿張為圓月。
不過一瞬的判斷,崔玨闔目松指,一支黑羽箭矢就此激而出,來勢洶洶地飛馳進林之中。
隨著一聲山的凄厲哀嚎。
半人高的草叢頓時頹下一只年野鹿的軀。
“好!!”
人群中發一陣好聲,就連一同比試的年郎們也被崔玨高超的箭驚在原地,無措地加快獵的速度。
崔玨并未被那些喝彩聲驚擾心神,弓弦仍在之際,他竟又從箭囊中出三箭,搭在了牛角強弓之間……
嗖!嗖!嗖!
箭矢連珠出,箭無虛發。
不過一刻鐘,崔玨的馬蹄之下便堆疊了數頭山狼、野鹿的……
崔玨的袍上沾滿了淋漓鮮,整個人如置地獄一般,氣濃烈。
比試結束。
崔玨收弓,不聲地側頭,冷眼掃過蘇梨的所在位置。
可蘇梨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并未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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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玨的箭高超,準頭極好。
且夜獵的途中,還能做到每一支箭矢都貫穿獵的頭顱,一箭穿腦,堪稱世間罕見的神箭手!
此次比試的勝者,自然非崔玨莫屬。
蘇梨遠遠看到崔玨狩獵的壯舉,又見那一堆被箭矢貫穿腦袋的野,有些發白,不免對崔玨有了更深一重的認識……原來崔玨不但殺人喜歡斬首,就連獵也一箭頭。
當真是符合他弒殺嗜的暴戾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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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試落下尾聲,年郎們滿載而歸。
不世家貴都取來羊皮水囊、浸的巾帕,送給心儀的郎君,供他止汗。
謝清菡在姐妹的推搡之下,也紅著臉,捧著一個羊皮水囊,上前進獻給君王。
“陛下,方才那場比試當真是彩絕倫,您累了,喝點水潤潤吧?”
崔玨淡看謝清菡一眼。
他沒有接下小娘子殷勤遞來的水囊,反倒冷淡地道:“謝娘子的好意,朕心領了。朕還有政務企待置,先行一步。”
說完,崔玨也不管謝清菡神如何凄慘,只夾了下馬腹,轉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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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梨昨夜睡得太,站了一個時辰便有些勞累。
和崔舜瑛打了聲招呼,先行回帳篷裏休息片刻,待晚宴開始的時候,再讓慧榮姑姑來喚參宴。
崔舜瑛玩心一向重,還不願回帳,自是無奈放過蘇梨。
蘇梨想起昨晚房.事,骨還微微發酸。
疲力盡,剛回到那一頂臨時搭建的小帳,便有一滾沸溫熱的軀,上的後脊,將整個人攬抱進懷中。
蘇梨嚇了一跳,脊背發麻,戰栗不休。
但很快,嗅到一沉寂幽微的蘭草氣息,漸漸放下心。
是崔玨來了。
男人纖長冷的漆黑發尾,如蛇一般,自蘇梨頸的肩窩,緩緩垂落,進口的壑之中。
很快,黏膩的水聲在耳廓響起,是崔玨輕輕含.咬住的耳珠,低喃一句。
“蘇梨,我不喜你對旁人笑,也不喜你穿得這般俏,供旁人觀瞻……”
“蘇梨,你應當只看我。”